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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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有个诗意一点的开头,比如新生报到的时候成都正下着绵绵细雨,或者刮着轻柔的秋风之类的,遗憾的是这天成都的天气闷热得怕人。成都其实是个一年到头阴雨绵绵的忧郁城市,所以我认为那天的天气就像未婚先孕的女人一样纯属意外。也因此才从重庆来的我就有了一种才出火炉又进蒸笼的感觉。其实成都就算是蒸笼也蒸不坏人,顶多算桑拿,这是后来在成都呆久了才有的体会。不管怎么说,我到成都了,这个故事有了个比较俗套的开头。
在火车北站坐校车到学校,跟着就是报到注册缴学费分寝室。分到寝室钥匙后我多少有点兴奋,想像着即将和我一起同居四年的同性:是不是长得比我帅,肤色比我黑,青春豆比我多……在路上我遇到了胖子老二。说老二胖其实冤枉了他,严格说他只是长得壮,并不胖,叫他老二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这跟胖不胖没什么必然联系。典型的东北大汉吴老二报到那天由父母陪同到校,在通往银沙寝室的小道上和我狭路相逢。时天色大变,乌云蔽日,狂风大作。
我用还不纯熟的普通话问他同学晓不晓得银沙寝室楼咋个走,老二楞了楞说我也要到银沙,一块儿走吧。我当然说好了,因为他父亲已经抢过我的行李一起拿着走了。路上我问老二什么专业的,他说广告,我说巧了我也是,C大广告专业今年才开,好像只收一个班吧,那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了。他又问我哪个寝室的,我说我106的,他说怎么这么巧啊我也106的,那我们还是室友了!我说是啊是啊真是巧,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把他背上那袋一眼就能看出是土产的东西消灭完。
老二的大名叫起来其实相当响亮,叫吴正坤,人极其魁梧,性格是典型的北方式的豪爽加大大咧咧。吴老二的花名是后来沙沙起的,理由是老二姓吴,在男生中排行老二(班长最大),所以应该叫吴老二。开始老二不服气,一度抗议我们叫他老二,但当我们叫他全称吴老二时老二泄气了,说你们还是叫我老二得了,好歹比吴老二好听。加上后来沙沙用我的饭卡刷的一支小布丁的贿赂,老二以后再没有对这一称号表示过异议。
我们走到寝室时沙沙已经来了好几天了,把整个C大逛了个遍,得出的结论是C大的美女有很多,但穿得都像妓女。沙沙全名鲁沙沙,自命广告第二帅哥加才子,言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用句市场营销的话来说这是个定位问题,而这一定位无疑惹得其他几位帅哥很反感,直到我后来提出沙沙排名第二其他五人并列第一这一英明论断后除沙沙外大家一致通过,这才打压下沙沙的嚣张气焰。安徽才子鲁沙沙年方十七,有着一张比我俊秀但和我一样黑的脸。他和螃蟹都复读过一年,但还小我们几个应届的一岁,这让我们很是啧啧称奇。C大那年才开广告专业,只收一个班,在这个班里只有我们六个男生相依为命,境况凄凉。
寝室里就沙沙一个人到了。我们寒暄了一番,大家算是认识了。沙沙的普通话说得不大好,用愤青的话来说是既不像普通话,又不像安徽淮南话,也不像四川话的三不像(沙沙后来常装逼说四川话)。

愤青是下午到的,住对门105室。愤青一米六七的个头,长得娇小玲珑,脸上一对狐狸眼让他时常把自己假想成用大关刀砍人的那个牛逼人。愤青的名字叫丁雪峰,是广告头号愤青,说到他的名字时我们想到的不是雪峰而是血锋。得知广告班男生一共就六个时,我分外珍惜每一个人,愤青到时我和他热情地套了半天近乎,两人用的都是普通话,最后问起他是哪里人,他说是四川的。
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家,想父母,想家里楼下小卖部的漂亮姐姐。沙沙和老二也睡不着,大家躺在床上聊天,聊的话题换来换去好像总和异性有关。沙沙自诩为爱情杀手,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的都是高中的光辉战绩,而胖哥是学理科的,明显侧重于生理结构和生理本能。我偶尔附和一两句表示赞同,心里却暗暗为C大的姐妹们担心。
聊着聊着有人敲门,我们以为寝室跟高中一样要查房。寝室的床都在上铺,比较高,谁都懒得下来,于是就决定讲笑话,谁讲得最不好笑谁就去开门。讲了半天没有分出胜负,因为大家讲的笑话都很经典,听了不笑会憋死。最后老二讲了一个短信笑话:天上天天掉饲料,全国人民信回教,天下屠夫全死掉,猪儿梦里偷着笑。但是除了他自己笑得十分开心我和沙沙一点没笑。老二无奈,只好气壮山河地下床开门。
门外是个一脸颓废和青春豆的男生,等得已经很不耐烦了。三天后我们从班主任的花名册那里查到这个人叫庞蟹。在这之前庞蟹的一切自我介绍都是徒劳的,没有人听得懂他那一口鸟语一样的福建话。庞蟹一进门就累得趴到椅子上,接着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说的鸟语让我们听得心直堵,怀疑他是从其他国家来的黄皮肤留学生,对比起来沙沙的普通话就像天籁一样动人。
已经来了五个,就差一人了。据说C大广告班男生一共招了十三个,但是最后只来了六个。往往最后一个都是最具悬念的,这最后一个人让我们在心里着实揣度了好几天。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天,在这几天里我们吃光了老二和螃蟹——也就是庞蟹带来的所有土产。沙沙和我一样是文学青年,晚上没事睡不着觉时喜欢吟诗,一吟诗就肚子饿,一肚子饿就想吃东西,因此老二和螃蟹装土产的口袋空得很快,因为连续几天沙沙思乡情浓,每晚都要吟诗,而且还一吟就是好几十首。
三天后班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当这个河北农村来的小伙子看到我们的那一刻起,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觉悟到,他将要宿命地照顾我们四年,念叨我们四年,同时被我们折磨四年。
人生就是一出戏,这真他妈是句滥得不能再滥的台词。演员们已经登上了舞台,等待着我们的是四年的演员生涯。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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