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阴差阳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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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开车拉着金凤去了市里的劳务市场。城里一条主要街道边上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在这里求职寻活的主要是农民工和下岗职工。多年来,市政府有关部门想了很多办法,诸如划出专用场地做劳务市场、建立劳务中介机构、专门举办有针对性的劳务人才交流会等等,但是,这些农民工和下岗职工偏爱这个自发形成的劳务市场,即使采取措施强行关闭,但过不了几天又会悄然恢复。
走走问问就会发现个中有多种原因:其中有农民工和下岗职工们自身的认识问题,诸如认为去劳务市场或劳务中介机构手续麻烦,要登记、要证件、甚至要收费,因此望而却步等等。但更直接的原因则是这个劳务市场对于求职者和雇主双方都很方便,因为来这里求职寻活的多是“打日工”,如小型装修、小件搬运、打扫卫生一类,少则半天、多也不过一两天就可以完成活路。一方面工作简单,技术性要求不强;一方面雇主都陪伴在旁,安全方面要求也不高。就地“侃价”,当面拍板,双方约定就动身,干完活路就付款。类似这样的求职者,根本不愿意去什么固定的劳务市场或劳务中介机构,也不愿意有人来对他们的“求职寻活”进行管理。农民工、下岗职工是想活得简单一点,他们不想太多的人在他们身上下套子。
三轮摩托车一停下,人们呼地围过来。
老师一天60元,小工一天30元。栓子宣布。
刚才咱不是说好的,老师50,小工20吗?金凤埋怨栓子,装什么大方。
你看这天多热,他们背井离乡也不容易,多给俩钱吧。栓子坚持。
我去,我去。人们争相报名,手里有拿着瓦刀光脊梁的,也有戴了草帽提着包裹的。“老板,我什么活都会干。不嫌脏,不嫌累。”栓子琢磨,这个行,正好当小工。“要我吧,我是泥瓦工,会装修,铺地板,什么都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光着膀子,恳求地说。栓子点了点头,说好。
“找保姆您得找我,我给别人当过八年的保姆,伺候病人,带孩子,洗衣、作饭、买菜,样样精通。给,这是我的名片。”栓子接过来一看,嘿,业务范围:带孩子,洗衣、作饭、买菜。公司名称:样样通公司。抬头看却是一膀阔腰圆的大老爷们儿。
栓子问,你会砌墙吗?
他摇摇头说,不会。
栓子一撇嘴说,还样样通呢,通个屁!整点男人干的营生,别长个男人模样,净干女人事!出来打工还整张名片,装什么蒜?不如省俩钱买馒头吃!
你用人家就用,不用别废话!金凤提醒栓子嘴干净点,别招惹是非。
提起市里西工地劳务市场,栓子根本不会陌生。就在几年前,栓子娘也曾指着栓子的脊梁骨说,你也去劳务市场转转,有什么轻快活,去找个事做。整天闷在家里烂粮食粒子,你说养头猪还卖肉赚钱,养活你能干出啥出息来?!今天走进这个人声嘲杂的大市场,栓子颇有几分骄傲。怎么说,他栓子也是有车一族了。就在几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栓子也像那些流浪在小镇附近的民工一样踯躅在这人声鼎沸的劳务市场,面色茫然的等待着顾主的挑选,每当一有一位新的顾主到来,个个都苍蝇一样刷的一下围上去,争先恐后地向顾主用讨好的语言推销自己。可是,每次,都是栓子被挤出重围。看身板,老板相中,可一看腿脚,人家就打了退堂鼓。如今他栓子也人模狗样的回来招工了。怎么不卖弄一番出人头地的气势?

中,我们跟你走!今天运气好,开门红!有人高兴地说。
栓子总共钦点了两个老师,两个小工。一算一天就得出去180元的劳务费。西厢房一盖半月,心想,就得2700元。明天可不能这么大发了。这女人就是筐子,不听不行。听老婆话,日子不后怕。栓子顺嘴罗罗。
走,栓子的摩托三轮车开起来,多了四个人的重量,栓子加大油门。
大姑子在芳草家吃过午饭就伸长脖子,看一会儿外面。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人来。就有些失望地跟芳草说,在家里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吧,又惦记家里。
芳草就跟大姑子说,来了就来了,咸吃萝卜淡操心。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别管那么多,先睡午觉。
芳草这一大家子只要跟芳草家沾亲带故的没有一家富裕,更没有个电话,就好像致富竹筛子的窟窿眼单漏下他们。
于是,两个女人挤到一张床上。
睡起午觉直到下午三点,大姑子还是没有盼来任何人,家里还有鸡鸭,还有孩子,还有一大堆营生,大姑子坐不住就自己走了。
珊瑚和向东走出自己的房间陪伴芳草送大姑婆直到胡同拐弯的地方。
看长海跑过马路,金换却一动不动。
五婶又跑回来问金换,刚才长海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金换说,别管他,他那是说气话,有谁去跳楼,先满世界吆喝吆喝的?
那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五婶猜度。
他那人我了解,不偷不抢更不嫖,当地的东北人干绝了坏事,也没有他。金换打包票。
他是男人呀,这社会男人实在是难。虽然他是一张嘴,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但是,只有人给别人加压,很少有人给人减压的。他需要沟通需要倾诉。他既然来找你就有找你的理由,你应该过去看看。毕竟曾经是夫妻。五婶又做起金换的工作。
五婶,我这模样又能干得了啥?再说出去多丢人现眼!金换自己就犯怵。
五婶早听说了金换的遭遇,于是陪着金换坐了一会儿说,闺女呀,一个人太寂寞,两个人不孤单,有什么话别憋在肚子里。
恩,五婶。长海再来的时候,我一定跟他多说道说道。你尽管放心!金换说得很干脆。
那就好,我走了!我还得去看看你妹。乍到一个地方,特别想家。我去看看!五婶说完站起来就走。
大姨、大姨!五婶转过身停下,一看是超市的一个服务员。
啥事?
刚才成伟哥打电话来说,让你再捎上这个。
啥?
花盆土。
我还以为是啥玩意儿呢,就是沙土掺和了些山地土、猪粪、煤灰、腐烂的树叶,就美其名曰花盆土。
你咋知道得那么详细呢?
那还用说,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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