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斧短文 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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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得阶>>
离侯家镇不到一里有个村子都姓房,房得才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人品正直,特别尊重传统的老头.我与他虽相识不久却颇为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对于一位历练近七十载的老人来说,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总能给我一种震撼心灵的冲击.
"......我是非常敬畏鬼神的....."今天;房叔对我谈起这样的话题.他说去年还在东北时,一天晚上,大儿子开车与他回家,因为大意,加上天黑,转弯时一个没留神将车开着翻进路边一条几米深大沟里.不过令他们惊喜的是,人丝毫无伤,包括汽车也没有一点损坏.当时离出事地点不远处有一座断壁残坦的土地庙.房叔说他二话没说,直接给土地庙磕了个头,感谢救命之恩,并许诺一定给重修庙宇.今年大儿子从东北打来电话说砌果园围墙时已顺便把土地庙修好,就是缺神像.他告诉儿子只要用红纸写上土地爷的名号贴在墙上就算还愿了.通过这件事,他又给我讲了一个曾亲身经历过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结局可以说悲凉得很哪.
那是一九六六年春天,这个时代有很多年轻人被教育得敢战天斗地打爹骂娘,更别说牛鬼蛇神一些小神小怪了,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在生产队的石场上,晃来晃去几十名工人,不紧不慢地在磨洋工.在任何一个石场里一般都由一两位经验丰富的师傅主持工作,对关键地方还要亲自动手.石场最关键的工作无非就是掌尺与放炮.今天,石场毫无例外在打眼放炮,主要负责的有房得才与另外一位老师傅,他们的技术没说的.近中午时又放响了几炮,不过里面出现了一个哑炮,出现哑炮也很平常.由于时间关系,暂时没作处理就下班了,各自回去吃午饭.
石场里有一个人叫房得阶,他就属于那种思想紧跟时代,长像英俊漂亮,深受领导赏识,前途一片光明的年青人.今年二十二岁,未婚,不过已谈了一个对象,也是当地出名的美人,计划秋天举行婚礼.他在这里也干不了什么活,一个感觉比他人有优越感的人是很难在这种下贱的场合里找到自己合适位置的,所以就跟着混工分吧.中午下班,他也回家吃过饭,又早早出来,年轻人在家呆不住,去石场又早点,便独自跑到村头的土地庙,用根绳子套着用石头雕刻成土地爷神像的脖子,一路拖着走来.石像份量不轻,感觉累了,索性将石像仍进路边的水井里,这才大摇大摆来到石场,正好大伙也开始了下午的工作.他四下瞧瞧,直接蹲在那个哑炮的炮眼旁边清理里面的堵塞物.按理说:这项工作应该由放炮人自己来干,别人最好不要插手,一是对师傅的尊重,二是各负其责.不过在房得阶脑子里根本没有师傅还需要尊重的概念.也没有位置观念,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就显得理所当然了.房师傅见他在清理哑炮,便拎着工具走开了.房得阶这时已经把堵在炮眼内的杂草掏了出去,再用钻杆将眼内疏通干净,以便再装一管带有*的炸药,可以更好地引爆原来的哑炮.他这样做的方式一点没错,谁来干也会走这种程序,安全简单.可是就这个安全简单的方法在次刻却变了,当他双手抓着钻杆向下一捅,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在头顶炸开,强大的冲击波将周围毫无防备的工人全部扑倒在地.房师傅当时距离较远,只是被气浪推靠在石壁上.等回过神来,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再看着眼前没有一个活动的人,一种恐惧促使他冲上高坡,围着石场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救命.经这一折腾,石场里的工人都陆续活动着站了起来,房师傅这才感到轻松一些.村里的人也赶来了,经过检查,现场除了房得阶以外无一伤亡,大伙只是受了惊吓,只有房得阶被响炮炸出去好几米,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全身焦黑,双手血污,几个手指被瞬间炸飞的钻杆挡头截去.房得阶父亲也赶来了,见儿子变成这样,双眼和前胸都在渗血,就知道伤势不轻,既便救活了也是个废人.所以忍痛说;"快抬出去弄死得了,遭这个罪干什么....../"大伙谁听他的,

七手八脚把伤者抬向了医院......
村干部都到了现场来调查事件的经过,房师傅将发生的一切细细讲了一遍."不可能?/......"这时队长听完介绍的第一个反应.干过这一行的人都知道,炸药如果没有*引爆非常稳定,
既使用明火点,用铁锤砸都不会起反应,这个炮眼一共装了一斤二两四包药,*在倒数第二包药里,装药时每包药都已被捅的洁洁实实,单独用钻杆撞击上面的药面根本不会发生危险,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这一炮爆炸后竟然没有将石块炸开,炮眼依然完好无损,按说这样的药量早炸个不象样,所以队长才会说不可能.又有人怀疑没有炸开上面是因为扑底(扑底是指石块底部太虚,炸药爆炸力全部向下释放)立刻有老师傅使用敲击听音的方法进行检查,认定没有扑底,所以就无法解释了.为了进一步证明,房师傅又领来四包炸药依旧装进这个炮眼里.一声炮响,震天动地.爆炸过后,大小不一的石块覆盖了整个石场.
队长看到这拍拍房师傅肩头,语气沉重地只说了一句话:"明白了,这是活该呀/"......
房得阶经过治疗把命是保住了,就是双目失明,双手只剩下三根手指,前胸留下一片烧伤的疤痕.
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到了一九九八年,房得阶已是残废三十多年的瞎老头了,孤独一人,无依无靠,勉强依赖些救济维持着生命.这一天,他从街上买回一块猪头肉和一瓶烧酒,坐在自家柴房的草垛上,自食自饮,吃完喝完,点燃草垛,在熊熊大火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丙戌年七月听房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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