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子弹>>
姥爷有一粒子弹,这我从小就知道,那只是一粒再普通不过的步枪子弹头,但对姥爷来说却珍贵的很,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那是一九四八年的冬天,当时天津虽然还控制在国民党军队的手里,但城外已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大有随时都会破城而入之势.城里已乱作一团,人人惊慌失措.
当时,姥爷还不到三十岁,年轻力壮,是一家私营企业的工人.这一天,工厂已不再生产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谁还有心思干活.所有的工人都聚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安排.正在这个时候,闯进来一群荷枪
实弹的军人,挑选一些身体好的工人强行带走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让他们挖战壕,没办法,不想干也得干,工人可硬不过当兵的,姥爷当时也在其中.大伙在坚硬的地面上挥动工具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不知干了多久,城外传来隆隆炮声.远处有人在喊:"外面攻城了....../"大伙本来就惊慌失措,听到喊声,不约而同扔下工具四散奔逃.当兵的制止不住,有的朝人群开了一枪.
也就是这一枪,正好打在老爷身上.老爷说;"当时就觉肚子上被什么东西一顶,心想,完了,这是中枪了,便赶紧趴下了,中了枪还跑什么,等死得了......"当时的心情肯定是又害怕又绝望.老爷继续描述;"嗯?/可是感觉身上并不疼,肚子上也没有流血,顺着衣服上的弹孔向里一找,真是老天有眼,你猜怎么着
－－－－－原来有个弹头就夹在衬衣裤的外面,与皮肉仅隔一层单布......"
我当时没听明白,后来清楚了,原来在战争年代,人们都穷,穿衣不讲究,尤其冬天身上的衣服是又厚又重.裤子都没有紧身的裤腰,松开时象个大口子,穿到身上就打个折,再用带子系紧,方言这叫免裆裤.衬裤,棉裤,都打个折相叠在腹部,再加上一件大棉袄也被叠压在一起,这样一数,连厚带薄少说也有**层,成了名付其实的防弹衣.不过也就是腹部这一块地方有这么厚.巧就巧在这粒子弹正好就打在这个位置上......
每当提起此事,姥爷总是津津乐道,几十年过去了,他还忘不了收藏着那粒弹头,收藏着那粒回忆,同时仍保持穿裤子与穿免裆裤一样要打折的老习惯,现在的时装太瘦,只好少叠一点,不叠不舒服.
丙戌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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