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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儿子考上了大学,什么大学老张头可不太懂,只要是大学就行,儿子以后也会象张成英的儿子张长奇一样,是城里的人了。
最让老张头舒心的是,儿子的学费凑够了——五千六百元,一分都没借!而且还能出头,儿子第一年的生活费把稻卖掉就有着落了,多卖点,家里留着够吃就行了,不能让儿子在城里吃苦,老张头暗下决心,一定要给儿子一千块元!
这两年政策好,种田不用交税了。
依老村长的话: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的事儿。这种好事让咱们遇上了,咱们的日子能不好过?
老张头来到稻场边时,张枫梁已装满了一担稻,准备往回挑,见老张头来,便接过老张头的空箩筐。稻场上剩下的稻已不多,装不满一担。看着儿子有力的臂膀不费劲的往箩筐里装着稻,余晖下的张枫梁脸红扑扑,看着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张枫梁,得意之情充塞着心臆。
我是我的儿子!
张枫梁把剩下的稻装好,挑起自己的担子,正准备把锹和斗拿起时,坐在稻场边的老张头道:“放那儿,我来。”
张枫梁略一犹豫,把锹和斗放下,一运劲,挑起担子便往回走。
老张头觉得儿子什么都好,唯一有点儿遗憾的是话不多。就连考上大学这么大喜事也没让儿子话多起来,往往是别人一问他才一答。这也许和这庭环境有关,孩子他妈是个哑巴,加上自家的劳力不多,已差不多是村里条件最差的了。
想到这一点,老张头心里有点儿欠疚。
不过这一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说这么个话不多的儿子在和领村傅底屋的傅秋云在谈恋爱,嘿,谈恋爱,谈就谈吧,听说大学里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儿子也是大学生了,谈就谈吧,何况傅底屋的傅秋云那女孩,好!老张头中意,只不过这么个话不多的儿子谈恋爱,嘿……
想到这儿,老张头似乎有了新的力量,拿起扁担,利落的挑起小半担稻,拿起锹、斗,在余晖中老张头的腰板似乎都伸得直些。
夏天的晚上总是让人觉着热,田野间的青蛙“呱、呱、呱”的叫着,徒添人烦燥。
老张头却感觉不得这种热,由于心情好,老张头甚至打了半斤散酒,在昏暗的灯光下笑吟吟的喝着酒。老张头的情绪感梁了哑女,哑女心里也充满着幸福感。
张枫梁瞟了一眼苍老干瘦的父亲和无声的母亲,慢慢的吃着饭,心中对自己说:“今晚一定要说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就在此时,老张头放下酒杯笑吟吟的道:“梁子,你象有什么话说。”
知子莫若父。
张枫梁放些手中的碗,道:“爸,我不念书了。我出去打工去。”
这话让老张头一时会意不过来,仿佛自己听错了,“你不念书了?”语声中带着疑惑。
“嗯。”
老张头这才明白儿子的意思,这让老张头血往上一涌,站起来,吼道:“你再说一遍老子打死你!”
哑女明白感觉气氛不对,跟着放下手中的碗,焦急的望着老张头,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枫梁一点也没退缩的意思,道:“我真的不念了。”
“啪!”
老张头想也不想,甩手一掌,重重的打在张枫梁脸上!

这一巴掌,让屋里三个人都愣了。老张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打儿子,从小到大,儿子听话,有出息,宠而不娇,是老张头的骄傲,一掌打下去后,手在半空中放不下来。在张枫梁的记忆中,父母连骂都舍不得骂,更不用说打了:父亲是真的真的气急了。这一掌让哑女心里更急,又怕老张头再打,连忙捉住老张头空中的手,眼神焦急在老张头和儿子之间逡回。
良久,老张头才吼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不念书,就滚出这个屋!”
张枫梁眼泪夺眶而出,道:“爸,对妈说我出去洗澡,一会儿回来。”
张枫梁含着泪拿起洗脸架子上的毛巾,快步走出屋外。老张头看着而子的背影,手仍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忽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老张头忍不住捂住胸口弯下腰。哑女见儿子含着泪出去,想追出去,追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老张头异样,又连忙走回来,扶住老张头。
这一刻,哑女觉得天塌下来了。
老张头抗了一会,疼痛稍缓。看着哑女焦急的神情,在疼痛中挤出一个笑容,打手式告诉哑女没事,儿子是出去洗澡了。哑女心里才略踏实,然后打手式责怪老张头不该打儿子,老张头苦涩一笑,点点头,然后告诉哑女儿子决定不念书了,这让哑女心里一怔,怔过后还是责怪老张头不该打儿子。
“儿子不念书,还不是为了我们俩,这么好的儿子你也打?”哑女无声的对老张头说。
老张头明白妻子话中的意思,也知道儿子张枫梁所想,这么好的儿子让老张头有点儿不知怎么办了。
儿子的脾气老张头是知道的,别看话不多,一旦认定的事儿,往往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怎么办?
老夫妻俩互相望了一眼:班主任老师!
现在能改变儿子主意的可能就是儿子的老师江胜文了。一想到这,老张头仿佛抓到一根救命草,连忙穿起短袖褂,胡乱梳洗一把,火急火燎的往兆中中学赶去。
天气晴朗,晴朗夏天的月亮格外明亮。天上的星星似乎都怕了这明亮似的,躲起来了。
张枫梁坐在潭边,看着潭里的一泓月亮,心里还是有点儿乱。月光太好了,潭边一棵柳树映在水里的倒影连叶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枫梁坐在潭边快到一个小时了。
潭不大,是圆塘村灌溉的小河遇到一个陡坡长年累月冲刷出来,潭不大,水也不深。张枫梁家有一块田正好就在这潭边,有一年夏天张枫梁打完这块田里的稻,田野上差不多只剩下老张头父子俩时,张枫梁一走到这潭边时,便喜欢上这个潭了。
张枫梁和傅秋云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个潭边。
想起傅秋云,脑海中浮现出傅秋云苗条婀娜的身影和姣好的面容,张枫梁心中甜丝丝的,望着潭里的一如傅小云姣美面容的月亮,张枫梁一时间有点儿痴了。
这时一只手温柔的穿过张枫梁的乌黑头发,一个柔美的声音柔和的道:“怎么啦,有什么不开心吗!”
这声音柔美的仿佛能医好世上所受伤的心灵。
至少张枫梁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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