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聚散本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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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看去,见郭待诏散了头发,披一件长衫缓步踱来,走路虽然依旧有些摇摇晃晃,但看去毕竟已经清醒了很多。
三人齐立起来,柳七郎道:“郭兄无恙了么?”
郭待诏呵呵笑道:“酒只醒了三四分,本来想蒙头大睡,一觉到明天,就是怕你们担心,索性起来再说,哎呀,居然肚子叽里咕噜叫开了,小叶姑娘,还有点什么吃的东西么?”
青眉嘲笑道:“我说你老人家怎么舍得起来呢?原来是肚子饿了,唉,真是害我们白担心你一场,小叶,去厨房找碗冷饭给他老人家充充饥。”
小叶应了一声,却立在当场没有起身,眼睛里满是笑意,不知道这青眉到底什么意思。
柳七郎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狭促了,昨日郭待诏还送了幅雨中西湖给你呢,瞧你那时眉开眼笑的样子,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么?”
青眉不服气的说:“我家缺他那幅画么?鬼画符的东西你还当宝贝了。”
郭待诏虽然知道她是玩笑话,但毕竟脸上挂不住,黑着脸道:“亏你还自命风雅,郭某真是无话可说了,赵兄弟,柳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吧。”说着就要扬长而去。
刚走了两步,青眉已经挽住他胳膊,楚楚可怜的说道:“郭大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小妹是跟你开玩笑的,郭大哥……鬼画符!你真小气。”
原来是郭待诏小施擒拿手法,她本来正将郭待诏拉得死死的,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左手挽住了自己右手,不由得气恼起来。
郭待诏望着几人笑嘻嘻的道:“真是不光姐儿无情啊,我说你们几个太不仗义了,事到临头只有人家青眉一个留我的,是不是都盼着我滚蛋呢?”
赵成昊一本正经道:“郭兄此话差矣,当初赶你的也是小青一人,我们可没有一星一点让你走的意思啊。”
青眉松开自己握着自己的手,笑道:“看到了吧,什么叫不识好人心,这人也就该被人千损万损,不能给一点好脸。”
此时赵成昊见小叶端上来两碟小吃,一碟香炸雪梨,一碟木瓜酥,于是把棋盘棋子收起,给她腾开地方。
郭待诏看到吃的东西,禁不住两眼放光,脚不点地的纵身飞至桌前,刚要伸手去抓,谁知道青眉居然比他手还要快,一把将碟子护住,满脸坏笑的道:“想吃东西,容易,先把你的戳儿交出来。”
郭待诏满脸疑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快的手法,又听她语焉不详,问道:“什么戳啊?”
青眉伏在桌上把另外一个碟子也护住,慢条斯理的道:“你这老头装什么糊涂,你昨天送我那幅画没有盖章,你说我要的什么戳儿?”
郭待诏恍然大悟:“早说啊,给你不就是了,这东西又不值钱,送给你了。”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副团着的锦帕,随手丢给青眉:“拿去吧,小气的小妞。”
青眉一把接住,半信半疑的问:“真的么?你可不要后悔。”
郭待诏趁她手腾开的时候,已经抓了一块点心填到口里,呜咽不清的说道:“老郭臭名昭著的,也不怕有人冒充,你愿意把章子盖哪里就盖哪里吧,明儿个我再去刻一个就是。”

柳七郎正色道:“郭兄,这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给人吧?”
郭待诏勉强把那一块点心咽下去,才说道:“老郭的画恐怕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模仿得来,那些不识货的土财主非要买赝品的话,也只怪他们没有长一双识画的眼睛,偏偏还要附庸风雅,被坑了怪谁去?”
青眉笑道:“好啊,你这老家伙说话这么缺德,你怎么知道我就要伪造你的书画呢?”
郭待诏也笑道:“你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你就恨你那双眼睛会说话吧,小妞。”
青眉本来的确想到了这件事情,但一则她此时正春风得意,用钱也不必花心思在这上面,二则名人字画造假也是一套繁琐的事情,况且郭待诏在江湖庙堂之间名声的确不大好,虽然丹青妙手绝天下,可如今时人又有几个愿意收藏这登徒子的书画的?除非他老人家早日驾鹤西游,斯人画作价格才能翻得上去。
两个人吵吵闹闹之间,郭待诏仍不忘偷闲把桌上的点心一块块扫到口中,一会功夫两只碟子便都空空如也。
青眉见拦不住他,也只好丢开手,奇怪的问道:“鬼画符,你昨日不是吃饭了么?”
郭待诏嘿嘿一笑:“昨夜大醉,都那个什么了……小叶姑娘,还有么?”众人瞠目。
小叶只好又到厨房去了。
赵成昊看他已无大碍,想着自己终究不能在此久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对众人说道:“郭兄,柳兄弟,青眉姑娘,按说昨日蒙各位一场大恩,今日不该就此离去,不过在下身上的确还有要事,实在是不能停留太久,我们就此别过吧。”
三人都是一愣,郭待诏瞪着他道:“你开玩笑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吧?”
青眉则恨恨的道:“刚这鬼画符就闹着要走,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莫非小妹哪里招待不周了么?”
赵成昊急忙摆手道:“你们都很好,可惜在下此时的确身有要务,否则早一日也已经离开杭州了,实在抱歉。”
郭待诏叹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天这场也来得太快了吧。小兄弟,你放心好了,昨夜那场事情我一定痛痛快快给你找回来,下次见面大家好好喝一场,你到时再还我这个人情也不晚。算了算了,去吧去吧。”
柳七郎知道他们江湖中向来是事不等人,图说无益,也只能笑着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呢,说不定三两天里又见面了,我们又何必做小儿女态呢?赵兄,一路保重。”
却听得身后扑沓一声,原来是小叶从厨房端了点心出来,乍听得赵成昊要离去,手下一抖,几片杏仁薄脆都落在了地上。
赵成昊明知道这地方恐怕今后难得再来一次,不过江湖上难得遇到几个义气相投的人,这里虽然说起来是妓院,但恐怕比许多大门派的香堂上还要干净。只是自己飘荡了如此多年,已经如浮萍一般没有了根,又何必留恋这别人的欢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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