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本来被柳七郎一番话唬得老老实实，这时候看到赵成昊手中的虎眼石，神色忽然变得甚是古怪，犹豫的伸过手接着，细细的审视了两眼。
嘴里犹自咕哝：“什么虎眼石值这么多钱？看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在石祥街上恐怕三五两银子就能买一块。”
这块虎眼石光泽圆润，质地细腻坚韧，形态颜色颇似老虎眼睛，弧面上放射出一道严峻的光芒，稍微换一换角度，这酷似眼神的光芒与色泽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飘忽闪烁，神秘莫测，仿佛充满了灵性。
这鸨儿还是有些见识的，略一审视就反手紧紧握在手中，却对赵成昊道：“这位赵王爷啊，虎眼石本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石，不过既然是你老人家佩戴的，那肯定是另有来历，奴家怎么好意思坏了王爷的冠帽呢？”
赵成昊被她叫得心里头犯晕，皱皱眉头道：“五娘，你还是叫小可名字好了，这王爷……小可多年漂流在外，早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
柳七郎笑道：“既然是在行院之中，那就只有恩客和妈妈姐儿，五娘，你又何必来这些繁文缛节呢？赵公子与郭待诏都是慷慨大方之人，千金买笑也只当是寻常事，你只要让大家尽了兴就好。”
既然能教得出青眉这样出色的女子，五娘自然也不是庸俗至极的人物，她虽然日渐发福，早已经徐娘半老，但若真心想奉承某人，这人自然还是招架不住的。
她一边叹息一边赔笑道：“可惜五娘我无能，身边就养了这么几个女儿，又都被外人请去了家中，现在居然连个能用的丫头都不在手边，真是愧对几位大爷了。”
柳七郎望了望赵成昊，见他冲自己摇摇头，于是连忙对鸨儿说道：“五娘，你可不要把赵爷看得和柳某一样，在下是风流惯了的人，一天没有美女陪伴都觉得闷得慌，你当天下人都和柳某一样不长进么？”
五娘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托柳公子的福，天下人都像你柳公子一样风流倜傥的话，我这生意恐怕比现在还得好上十倍，那我恐怕得再买几十个丫头还不一定忙得过来呢。”
望望桌上赵成昊那顶脱了宝石的幞头，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的道：“赵公子，这虎眼石……”
赵成昊不觉有些好笑，对她道：“五娘，我这拿出去的东西，又怎么会再收手？你放心，刚才我那番话绝对不是蒙骗你的。这石头是当年我在吐蕃国游历的时候，与一个天竺和尚打赌赢来的，那和尚在天竺也是大有来头的，他僧帽上能配这么块石头，你想这石头能是凡品么？那时吐蕃有人看我幞头上镶了这么块石头，想用拳头大一块金子跟我换，我都没有理他。”
五娘吐了吐舌头：“老天爷，拳头大的金子……”她伸出自己的手握了握，“莫不得有二三百两？要我二话不说就跟他换了，这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还做什么老鸨子呢，一辈子被人骂到死的买卖。”忙忙的将那块虎眼石塞在袖子里。
柳七郎笑道：“赵兄果然是大家风范，这小小礼物就足见他家倾国之富。只是夜已深了，今天就不便再多叨扰，明日等郭待诏回来，后园中好好摆一场酒，我们几个人尽一场兴。”
五娘笑容可掬的道：“没问题，一切都包在五娘我身上，青眉啊，赶紧服侍两位爷休息，女儿啊，今天真的难为你了。”
赵成昊听她口气颇有些不雅，急忙道：“小可病体在身，就不劳五娘多费心了，有个叫叶儿的姑娘服侍我。”
五娘愣了一愣：“叶儿？那丫头年岁太小，还不曾被人梳弄，赵公子你可莫要莽撞啊。”
柳七郎和赵成昊都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青眉埋怨道：“娘啊，赵公子今天偶感风寒，身子有些不大妥当，今天上午郭待诏忙里忙外的，就是为了他的病症，小叶在他身边服侍了一天了，你都不知道么？”
五娘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那姓郭的今天进进出出好几趟，中间还带了那个病痨鬼一样的大夫来，我都还以为这家伙花柳犯了呢。”
她长舒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小叶晚上在床前侍候吧，赵公子，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健旺不健旺我不晓得，可今日你的脸色可不太好，依我的话，晚上好好睡一觉休养休养比什么都好，可莫要动了风流的念头，可对身子没什么好处。”
赵成昊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眼睛直盯着她道：“看来我是去找家没女人的客栈睡一觉最稳妥了？”
那鸨儿听得他话头不对，急忙道：“哟，赵公子莫要多心哦，奴家也是为你好。既然如此，大家都睡了吧。下雨天，正好眠，两位公子请了。”
向外喊道：“秋泽，关好门户，明天少了东西，小心你的腿！”
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咣当一声把两扇大门关好，插上门闩，然后又飞快的跑到耳房去了。
众人都散去，赵成昊缓缓的走到后面睡房，就见小叶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门口，探头向自己的方向看，一副衣衫单薄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见赵成昊，欢喜的叫了起来：“国权大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赵成昊见她一副关切的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阵感动，笑着道：“傻丫头，我只不过去前面看看热闹，有什么可紧张的？”
小叶让了他进门，才注意到他散着头发，奇怪的问：“咦？你的帽子呢？”
赵成昊呵呵笑道：“刚才把幞头上的宝石送给五娘了，那帽子又不值钱，还要它干什么？”
小叶也没有在意，伸手摸摸他额头道：“也好，这附近铺子里的帽子做得都不错，明儿个再买一顶就是了，只是又得好几钱银子。”
赵成昊下意识的要抬手去拦她，终于还是硬生生的把手压了下去，任她摸了半天，胸口此时倒不算太闷了。
又听她说帽子的价钱，禁不住心中好笑，却也不好意思说她什么，只好接她话问：“小叶，你喜欢什么头饰，我一块买了给你。”
小叶连忙摇手道：“不要不要，青眉姐姐告诉我多少次了，不许收别人任何东西，让她知道了要打死我呢。”
原来这小女孩自幼生长在娼门，若不是性格灵便又有骨气，恐怕也早已经沦落了，看来青眉这女子倒与寻常姐儿有些不同。
小叶服侍赵成昊躺下，见他依旧穿得严严实实的，突然笑了起来：“国权大哥，你这是睡觉么？”
终于还是缠着他脱掉外衣才干休。赵成昊被她厮缠得无话可说，闭了眼睛只当睡着。
过了半天没有听到她声息，偷偷睁开眼睛，才看到她端端正正的对着油灯坐在桌前，双手托腮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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