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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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放声长笑道:“此言倒是不假,小生江湖上有个匪号叫做鬼画符,旧日汴梁城中又都叫我郭待诏,只不过这个翰林待诏,却是早就被朝廷开割的。在下一生自恃风流,从来不曾为任何女子牵肠挂肚,最见不得男女相思之苦。小兄弟,莫怪哥哥方才唐突,你二人就是再对望两个时辰,也只有徒增伤心,于事无补。”
赵成昊见他自报家门,心中暗道:“原来是这人。”
这郭待诏前些年曾供职翰林图画院,后来因醉杀人,被刺配到远恶军州,太宗曾有旨永不录用。
这郭待诏大名郭兴民,自幼习画练武上都有惊人天赋,父母满以为他能光宗耀祖,却不想这儿子从十几岁便贪好美色,虽然才情过人,少年得意总是惹人嫉妒。
他以神童被翰林图画院收录,擅长写意山水和工笔人物,当年在汴京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却以杀人罪险些给人抵命。
他被刺配时才二十多岁,七年前真宗皇帝即位大赦天下,他才还了自由身,从此开始混迹江湖,但好色的习气不改,遇到出色女子便千方百计要去亲近,至于秦楼楚馆花街柳巷,就更是歇脚常去处。
当下赵成昊道:“郭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搅扰我呢?我知道你向来风流潇洒,但人各有志,你又何苦让我也学你朝秦暮楚呢?”
那郭待诏一只脚立在在树梢上,身形随着树梢一上一下的轻轻摆荡,显然轻身功夫极其高明。赵成昊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虽然此时他显得并无恶意,但这人深夜**自己两人会面,显然不可能是偶遇,江湖传言中这人武功极其高强,为人又在正邪之间,自己对他不可掉以轻心。
郭待诏听到赵成昊刚才的话,长叹一口气,略停一停说道:“女子天性凉薄,你就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她也一样不会念你珍视她,反倒会说你拘束得她难受,叫她一点自由都没有。这女子若是真正倾心于你,又何苦要嫁作他人妇呢?”
这句话正正的击中赵成昊的软肋。当年他闻知萧芳嫁人之后,实实的伤心不已,几个师弟也都年幼,他又找不到说话的人,着实的酗了几个月的酒。
每次醉卧街头的时候,赵成昊也曾在瑟瑟寒风中独自思量,她可知道我如此痛苦,如此狼狈?她可以为了姑母与我决裂,却不肯为了我与父母亲戚反目,与我远遁江湖,可见她是要理智的多。
这时听到郭待诏如此说话,赵成昊冷冷回道:“你怎知我与她当年都有什么过节呢?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向敌国屈膝献媚,我赵成昊做不出来这样事情!”
郭待诏显然明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过往,听他说话如此决断,禁不住拍手笑道:“我原来以为赵兄弟是鼠窃狗偷的下三烂,谁知道原来真的是条响当当的好汉。如此星辰如此夜,我刚才一个人独立树梢上,还想着良辰美景居然如此虚度,心中少不了遗憾。不过看你们二人持之以礼,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回去和那姓梅的小子也就有的交代了。”

赵成昊本来就猜想他肯定是萧芳的丈夫派遣来的,这时心中更加明了,沉声向那郭待诏说道:“郭兄你不妨向那人讲明白,我赵成昊若想做些无耻的勾当,恐怕当年他也不能安安稳稳的成亲,那顶绿油油的万字头巾我若想送他,他也只能乖乖的戴上。他只要对萧芳好一些,我就感激不尽了。”
郭待诏摇摇头叹道:“痴心啊痴心,可惜又有什么用?话说一万遍,这女子也已经是别人的,何必呢,何苦呢?”
赵成昊苦笑道:“你若是我,恐怕说话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心中却更加的心灰意懒,长叹一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郭待诏见他半天不说话,知道他心中苦闷,长笑道:“你我一人占一棵树,又不是樵夫,又不是痴男怨女,何苦在这里两两相望呢?天色马上大亮,不如我二人去杭州城里找个好去处,饮两杯早酒,吃几个虾肉小笼包,总比在树上喝西北风来得强吧。”
赵成昊看他应无恶意,加之站了半夜,早已经饥肠辘辘,听到此处肚子不禁咕咕响了两声。
二人纵身从树上跃下,都是相视一笑。这梅家坞本来离城不远,他二人脚力又好,不一会就到了丁家山南面西湖边上一个幽静的去处。
这时太阳还未升起,湖上蒙着一层淡淡水雾,远望去浩浩淼淼。他们所到这间酒家叫做望月楼,专以湖上特产做的菜肴出名,赵成昊向来在饮食上还不大讲究,显然这郭待诏要更精于此道。
他们所选的一个厅儿,一半在岸上,一半悬在水上,推开窗外面就是一泊湖水,风景倒是极佳。
这时候本来几个厨子也都在高卧安眠,只有几个小厮准备了各色早点在门口叫卖。不过郭待诏把一个五两重的小元宝丢在老板手里后,这一应的酒席也就不愁上不来了。
他们两个刚刚坐定,小二已经流水般将醇醇的绍兴黄酒,刚出炉的虾肉小笼包,核桃饼,脆皮马蹄糕,杏仁薄脆,一坛酒四样小吃端了上了来。
这时候赵成昊才留心了一下郭待诏的容貌,只见他面庞清瘦,额上皱纹已显,大约三十五六的样子,左颧骨边一道淡淡的金印,显然是当年刺配时留下的痕迹。衣衫华丽,想来也习惯了富足日子,并不像久在江湖的人。
二人对饮了几杯,那郭待诏才道:“这西湖边上的名吃可是不少,只不过我们今天来的这时辰的确有点太早了,若不是现在实在有些饿了,倒该先泛舟湖上,转上那么一圈才算有趣。”
赵成昊苦笑道:“小弟可没有郭兄这般风雅,平日间行走江湖,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就算想要讲究,恐怕也常常是天不从人愿。”
郭待诏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才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以为在下平日就有什么讲究么?这还不是到了苏杭天堂,只要有银子就有消遣的地方,你道那些阿堵物常年塞在口袋里,总不成还能繁衍后代子孙昌盛么?总是利利索索的花出去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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