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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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冬至第二次来到殷家大宅,还是摇曳的灯笼,还是曲折的小径,只是这次拉住他手的是大少爷。
殷家的客厅里挤满了人。金桂、芙蓉坐在右手,身后站着张管家和月荷母女俩;左手上七八个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为首的是个老头,怕有六七十岁了,坐在那里沉着脸,不停地抽水烟袋。刘常胜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躺在他爷爷身边的一张软塌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在两拨人的中心,朝金桂跪着的正是事件的主角:殷家彤。
家树与冬至的出现,让全屋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们两人身上。冬至看见母亲,叫了一声“娘”,挣脱家树的手,跑了过去。月荷把儿子揽在怀里,细细打量,看见他脸上的青淤,心疼得用手轻轻揉搓。
家树朝刘老爷子拱拱手,走到金桂身边,弯下腰低低地在她耳边说话。家彤抬头以目光和冬至打了个招呼,再看大哥和大娘,只见大娘的神色越听越不好,竟然回身狠狠地瞪了冬至一眼。家彤心里打了个突,他不知大哥说了些什么,但大娘眼里的怨毒却看得清清楚楚。
家树说完直起腰。金桂冷笑了一声,说:“行了,这回人全了。刘老太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们家彤是动了手,可那也是抱打不平来着。”
“不平?哪儿不平了。常胜一向规规矩矩的,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能不要个说法。”刘老太爷呼噜呼噜地吸了口烟,说。
金桂回身把冬至拉了出来,说:“这孩子弄脏了你们常胜的衣服,让他赔就是了吗。干吗打人,家彤也是看不惯。”
“谁打人了?”刘老太爷把水烟袋一放,问孙子:“你打他了吗?”刘常胜的头摇得象拨浪鼓。
金桂指着冬至脸上的伤痕,说:“这还不叫打?”刘常胜小声说:“那是他自己撞的。”
金桂哼了一声,把冬至往中间一推,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冬至一愣。刘常胜他们确实比较阴损,拳脚都招呼在隐蔽的地方,外头露不出来,但当着这么多人…,他望望月荷,迟疑着没有动手。
金桂怒喝:“快脱啊!跟你妈一样下贱!”冬至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金桂。
家彤忽然说:“不关他的事。是我早就看刘胖子不顺眼,才打他的。”
刘家顿时哗然,刘老爷子站起来,用拐杖用力锤着地板,喊:“看看吧,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们拉个下人出来诬蔑我孙子,真是不要脸!”旁边众人也跟着帮腔,反倒是刘常胜显得有些心虚,捂着头缩到爷爷身后去。
金桂脸气得铁青,喝问家彤:“你说什么呢!”芙蓉急得连叫:“彤儿,彤儿…,不能瞎说。”家彤倔强地扭过脸去。
冬至的嘴唇哆嗦着,说:“我…我…”抖着手去解衣扣。
刘家媳妇尖声叫:“省省吧。脱,脱给谁看!卖肉也不用卖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金桂气极败坏地抓过桌上的盖碗,连杯带碗扔在冬至身上。冬至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个趔趄,家彤伸手扶住他,愤怒地喊:“大娘!”
金桂瞧着家彤与冬至相拉的手,满脸的怒气忽然变成了冷笑。她慢条斯理地说:“家彤,我再问你一遍,你打刘少爷是不是因为这小子?”芙蓉在旁边紧接着说:“对,你好好说。娘不怪你。”

家彤看看大娘阴冷的眼神,咬牙摇摇头,说:“不关冬至的事。”
“好!”金桂站起身,绕过家彤,走到刘老爷子跟前,深深施了个礼,说:“对不住,是我家没管教好孩子,让刘少爷受委屈了。”
刘老太爷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快,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愣愣地瞧着她。金桂回身对家树说:“去帐房拿二十块钱来,给刘少爷做医药费。”又转向刘老太爷,“今儿天晚了,明天我一定登门向您道歉。”
刘老太爷眨巴眨巴眼,心里有种重拳突然打空了感觉,颇不是滋味。身后他媳妇接口说:“赔钱就完了吗?我家也不差那二十块钱。我儿子就白挨打了。”刘老爷子心想:人家歉也道了,钱也赔了,还能怎么样?刚要出言阻止儿媳妇,只听到金桂又说:“好,我给你个交代。张管家。”
张福赶紧答应:“是,太太。”
金桂冷冷地吩咐:“把家法请出来。”此言一出,张福和芙蓉同时喊了一声:“太太!”金桂回头挨个把他们看了一遍,说:“怎么?我有错吗?”张福咽了口吐沫,低下头走出屋子,芙蓉用手帕掩住嘴,呜咽起来。
冬至茫然四顾,他不知道“家法”是什么东西,只感到旁边家彤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抬头看月荷,想从母亲那里找寻答案。月荷冲他招招手,冬至动了动,但在直觉上还是选择了留在家彤身边。
家树取钱回来,在门口正碰上一手提条凳,一手拿竹板的张福。家树眉毛一挑,冲他做了个询问的表情。张福点点头,朝屋里努努嘴,叹了口气。
两人进屋。家树把钱交给金桂,张福把条凳和板子放在屋子正中。看见那两样东西,冬至一下就明白了,他惊慌地拉住家彤的手。
家彤不敢回头看,身体紧张得几乎僵直。芙蓉几乎是哭着哀求儿子:“彤儿,彤儿,你赶紧给刘少爷道歉,就没事了,啊?”家彤低着头不作声。
冬至忽然放开家彤,走到金桂脚边跪下,说:“太太,你别打二少爷,是我的错,我给刘少爷道歉,行不行?”说着起身要往刘家那边走。
金桂揪住他,劈面就是一巴掌,然后把他推向墙角,喝道:“滚开!”冬至踉踉跄跄摔出去,撞翻了一把椅子。
月荷几步赶来扶住儿子,见冬至还要挣扎着起身,死命压在身下,用手捂住他的嘴。
家树站在一旁,象看戏一样看着这一幕。冬至的惶惑和痛苦象一束火苗,引燃了他心里的最基本的**。身体某个部位不引人注意的变化使他的心抖了一下,隐隐有些害怕。怎么会这样,那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青涩得没有成型。难道自己疯了?
一时的分神让他没有听见金桂的叫声,直到张福过来拉了他一把,才回过味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金桂依旧冷冷地说:“我们老爷卧病在床,长兄为父。家树,你过来,家法就由你来执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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