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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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相梦把宫灯移到沈长遗近前。
永阳王斜倚在榻上,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看兵书看得入神了。”
“看得入神?”飞雨一把夺过去,哼道“你书都拿倒了!”
相梦伸手摸摸沈长遗的额头,叹道“出了一头的冷汗,脸色也不好,还说没什么!”
永阳王笑道“我真的没事!相梦,你把那件天蚕衣给太子送过去。”
相梦叹了口气转身去了。
飞雨坐在沈长遗的身旁,问道“你是怎么了,这几夜不是大喊大叫就是浑身冒冷汗,吓都要被你吓死了,你今晚上可别又闹。”
永阳王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飞雨拍手叫道“你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人家说越是这种狂风暴雨的天气,怨气就越大,那些冤鬼就要出来找人报仇索命。”说着飞雨扮了个鬼脸。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轰鸣。旁边有几个胆子小的宫女都吓哭了。
永阳王淡淡道“她在吓唬人!你们又没杀过谁,有冤魂冤鬼也不会找你们,怕什么!”
“你怎么这样?”飞雨跳了起来。
“你没事干了?小心相梦回来骂你!”沈长遗笑得恶劣。
“哼”飞雨气哼哼地走了。
沈长遗拿过飞雨夺走的兵书盖住脸,轻轻笑道“欺负人的感觉真是——好!”
“小王爷,你醒醒!”老总管推了推沈长遗。
“我还没睡着,醒什么醒。老总管,你很喜欢来找我说话啊!”永阳王半坐起身。
“小王爷,我家殿下要老奴给您这个。”老总管掏出了一片银锁。
永阳王看了看,皱皱鼻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殿下带的长命锁,殿下说可能赶不及给王爷送行,就送这个给王爷,是要您早日凯旋而回,讨个彩头!”
永阳王心中一动,接过来攥在手中看了半天却突然又塞还给了老总管。
沈长遗轻笑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本王受不起,还是让三哥自个儿留着吧!三哥要是真有心,就让庙里的老和尚给我几张符,驱驱邪!”
“驱邪?”老总管糊涂了。“和尚会画符吗?这得找道士啊!”
沈长遗翻身滚在榻上,笑道“老总管,你还当真了?”一殿的人全笑了,心道“这小王爷还真是有意思……捉弄人既有分寸又不讨人嫌……”
“这长命锁?”
沈长遗轻捋着袖子,笑道“你也说这是三哥的长命锁,难道说三皇子要把命借给我吗?惜妃娘娘要是知道了,……”
老总管顿时晕了,跪下请罪道“老奴该死!”
“你该死什么?”永阳王轻哼一声“还给三哥去不就成了!”
“可殿下对王爷的情意……”
“得了,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下去吧,你们一个个的都让我清静会儿。”永阳王闭上了眼,重躺回榻上。
老总管悄悄地带着人退了出去。
永阳王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道“看来我真的要去庙里烧柱香,念段经才好啊!”沈长遗苦笑道“果然,人是不能干亏心事的!不用鬼来吓你,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了!”
次日清晨,天气爽朗,艳阳高照,一并扫去前几日的阴霾。
永阳王喜出望外,急匆匆地换了衣裳去请示皇上。陈明帝见战报上说金城已夺回也是心中欢畅忙下旨命永阳王五月初十出兵北征。
永阳王得了旨意就兴冲冲地吩咐预备行装,相梦等人更是忙里忙外,亦不忘对沈长遗一番叮嘱。
掌灯时分,颖王也来了昭云宫。永阳王见了转身抱起包袱,也不理睬颖王。相梦忙陪笑道“见过五殿下。”
颖王笑眯眯地拿扇子敲敲沈长遗“生谁的气哪,小心命短无寿。”
沈长遗气道“我呸,大吉大利!”
“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颖王笑得很是开心“诶,最近你还在抄佛经是不是,怎么,你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五哥。”永阳王恼羞成怒。
“好了,好了。”颖王笑道“走吧,老规距,太子殿下已摆好了酒宴,单等着你了!”
永阳王豪气满怀道“好,今夜不醉不归。”
相梦拦道“还是算了,你后日就要出征,明日还要向太后、皇后辞行哪!”
永阳王正想趁此机会劝劝太子,于是笑道“从我第一次出征起就是和几位王兄、太子喝饯行酒,今次就更不能例外了!”
颖王也笑道“就在东宫,相梦不用担心。”
俩人边走边聊一路向东宫行去。颖王笑道“长遗,你还记得要替我与皇祖母说的话吗?”
沈长遗苦着脸“五哥,我要出征了,不知道还回不回的来!”
颖王捏捏沈长遗的耳朵,笑骂道“怨不得总要被相梦揪着耳朵教训,就会装可怜,哎,就知道你当日是在敷衍我!”
永阳王小小声嘀咕道“五哥,我怎么跟皇奶奶说?我说,皇上归了天,太子哥哥当不了皇上就让五哥当好了,反正不能让三哥做皇帝!”
颖王骂道“臭小子,是这个意思可你能不能说得婉转点儿!”
永阳王一声不吭。
颖王刘恪在月光下瞧着沈长遗瘦削的脸庞,叹口气道“不说就不说,我又不会逼你。走吧,喝酒去!”
到了东宫,早有人在等着。一见他二人到了,忙带着他们进了月明轩。
太子见他们进来,笑道“都坐下,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又向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我们兄弟要话要说。”
颖王道“正是如此。”
几轮酒下来,三人都喝得差不多醉了。太子跟颖王说着沈长遗幼时的事,颖王大笑道“那天我还说他抓周时抓了定元宝,可见是天生爱财!”
沈长遗踢踢颖王,摆手道“你,喝醉了。”
颖王笑道“你喝得最多,你才醉了!”
太子笑道“你俩都醉了!长遗他不怎么爱财,我记得有一次,三皇弟拿着方七星北斗砚去给他,他看都没看就还给了……”
“三皇兄?七星北斗砚,那可真是宝贝啊!先皇都没舍得用!三哥舍得给他?”颖王不信“我记得三哥他并不待见元宝儿啊!”
太子笑道“那是元宝儿不待见他!明白人都看得出来三皇弟很喜欢他哪!其实,五弟你还不是一样……”

“一样什么……”沈长遗只觉着晕乎乎的。
颖王脸红了,又灌了一杯酒道“太子喝醉了。”
太子听了摇头道“长遗喝多了,我还好。长遗,你把天蚕衣拿回去,我用不着!”
永阳王捂着头“送你了!只要你能登上皇位,你要我的命,我都给!”
颖王骂道“出征在际,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真是欠打!”
永阳王笑了笑,趴在了桌子上。
太子叹了口气“不是我要找麻烦……,长遗,你以后就知道了,再回首时,功名已是尘土……”
沈长遗撑起身子,哼道“十年前,皇上怎么不立三皇子为太子?就因为你是太子,所以我那几位伯父、叔父、兄长才拼了命的……怎么,我家人都死光了就要废太子?……我沈家就要由他这样耍弄吗?”
太子烦道“别说了,喝酒!”
永阳王心中不快又喝了不少。颖王瞧着不对,按住沈长遗的手,笑道“别喝了,再喝回去就要被骂了!”
太子听了向沈长遗道“你最近撞邪了?”
永阳王一口酒喷了出来,咳道“你听谁说的?”
太子刘衡纳闷道“没有吗?我是听飞雨说的。”
永阳王彻底倒在了桌上,哼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没有就好。”说着,太子匡地倒了下去。
颖王才要说话,只觉眼前一花就倒在地上。
永阳王看着俩人齐齐倒下,只觉着不对,刚要唤人还没叫出声来也倒了下去。沈长遗已心中明白大事不好,但——为时已晚。
沈长遗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又见手足俱被铁链而锁,心头火起,就要叫人,却猛然想起不对,再看看周围更是惊诧不已,这,这不是顺天府的大牢吗?永阳王气急败坏挣扎站起,谁知一起来就被身上的锁链绊倒在地。外面的狱卒听得动静,赶忙请来了顺天府府尹陆上行等人。
永阳王半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借着昏黄的烛火看着来人,恼怒地喝骂道“陆大人,你得了失心疯吗?无缘无故怎么把本王关了起来?”陆上行满面的慌恐,转头向身后人问道“将军,你看……”
徐宗明从顺天府府尹陆上行身后迈步而出,冷道“王爷酒后无状,杀了太子与颖王,没关到死牢就很好了,怎么,还不知足吗?”
永阳王朝天冷笑一声,不屑道“我杀了太子,颖王?徐将军,你说的是什么蠢话?本王刚刚还在与他们一处饮酒,你倒是说说,我是何时行的凶?杀的人?”
徐宗明冷冰冰道“怎么,王爷不记得了?东宫众人可都亲眼得见王爷醉酒后与太子殿下一言不和,遂起争执,颖王欲劝解而终未成,王爷一怒之下就用随身所携之软剑杀了他们!我的禁卫军进月明轩捉拿人犯时也都亲眼所见,众目睽睽之下,谁能做假!”
永阳王听了惊愕难言,定定地望着众人,半晌才涩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顺天府尹陆上行垂下头“小王爷请节哀,太子殿下与颖王殿下都……。”
永阳王一下子就急了,几步冲到了牢门前,隔着铁栅抓住陆上行,颤声问道“都怎么了?”
徐宗明拨开沈长遗的手,冷冰冰道“太子殿下与颖王殿下都归天了!”
沈长遗捶打着牢门,嘶声叫喊道“不会,怎么可能……不是真的,我不信,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徐宗明嘲讽道“见皇上?哼,别做白日梦了!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谁都要让你三分的永阳王爷吗?你杀了太子与颖王,皇上怎么还会再见你?……”
沈长遗先是捂住胸口一愣,过了一阵儿,踉踉跄跄倒退数步,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继而明白过来,眼中的恨意达到了极致“我知道,是酒,是那酒中有药,我们喝了就倒了下去,一定是有人趁此机会杀了太子与颖王再嫁祸于我,你们,你们快放我出去,不能中了小人的诡计!”
徐宗明拍拍手,微笑道“王爷说的还真是精彩绝伦,连我都忍不住拘一把同情之泪,不过,王爷得罪了那么些人,这一个个地排查也要花不少时日。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了,咱们还是先按规矩来吧!来人啊,给我好好伺候永阳王爷!”
陆上行急道“将军,不可!”
徐宗明摆手道“陆大人不必多言,圣人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与他,来啊,先打两百杀威棍杀杀他的威风与锐气!”听到吩咐,徐宗明带来的随从命狱卒打开牢门后拽出沈长遗就拖向刑房用刑。四周一时静寂无声,只听得铁棍打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响声。
顺天府府尹陆上行心中明白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即便是铁铸之人也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果不其然,待到沈长遗被重扔回牢房时,浑身上下早都被血水浸透,背上更是惨不忍睹一片血肉摸湖。陆上行瞧见了这种悲状惨况,忙背转过身,不忍再看。
徐宗明没听到预想中的哀嚎求饶声,心下大为不快,讥讽道“王爷,这铁棍的滋味怎么样啊?”
永阳王面容惨淡,却仍笑道“没尝出什么滋味!徐将军,怎么,你就只有这点儿本事吗?”
徐宗明怒极反大笑道“王爷果真硬气,我倒想知道究竟是王爷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铁棍硬!”
沈长遗“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淡笑道“本王也想知道!”
“好的很,来啊……”
陆上行见状不好,忙拦道“将军,现已是三更,还是等到明日丞相大人来了再接着审吧!”
徐宗明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陆上行见他走了,赶忙命人打开牢门,自己走进牢中扶起沈长遗,问道“小王爷,您怎么样?”
沈长遗全身颤着,眼泪扑嗦嗦地掉了下来。
陆上行赶紧命人拿来伤药“王爷。”
永阳王伸手掩面,血水和着眼泪大滴滚落“陆大人,太子与颖王都……”
陆上行叹了口气“太子与颖王殿下都已不在人世了……”
永阳王听了痛得有如被剜心掏肝,再加上受了重伤,一阵旋晕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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