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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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知名的面孔向着我说:「你好,我是袁君佐的父亲──袁佑。」
当下我按住了自己的脸不住的抚摸,还好,该落焦的地方都没东西了。除了一些淡淡的红痕外,
这张脸已经没什么可以使人惊吓的吧?确认过以后我抬起头,盈盈的一笑。
「你好。」要说我是袁君佐的什么?只怕不是一个父亲可承受的范畴了。
已经笑得有点抽筋了,我别过脸去站起来,把老人请进屋内。他挥手把两个保标退下,缓缓又轻松地跟在我背后。
他就是那位冷酷又骄傲的商界奇才吗?不像,他只是个平凡又可亲的老人而已,随处可见。
可我知道不是的,没有一个父母能心平气和地去看儿子的情人,何况那情人还是一个男人,没有人会有这种能耐的。
所以我知道他是袁佑没错,而且他絶不是来探望我的。
快速地踢掉鞋上的拖鞋,我跳进厨房准备茶点给他。三分的奶和一点点的糖,白色的杯子和摇晃的咖啡,
我拿着海蓝色的盘子走出去时,他还待在玄关里,抬头如鉴赏般仔细审视着家中的每一角。
然后他看到了狼狈的我,满意的笑容为这里下了批注:「不错的地方。」
我挽一挽下垂的头髪,有点尴尬的向他道:「谢谢。」
芒刺在背。被扫过了一目冷刺的光。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种话,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主人,充其量说我也只是一个摆设,
而且还是一个别人用过的二手货。我没有那个资格。
沉厚又稳重的声音传来,他说:「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盘子半阁在小几上,我回头一看,还是一位和善的老者站在背后。我示意他走上前来,他也轻轻的用行动答应了我。然后他坐着,
就在他儿子喜欢的位置坐下来。
我不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就来看我,而且面对别人的父母应该是贵乎坦诚,于是我说:「我姓萧,你可以叫我。。。」
马上他打断了我的话,瞇起双眼审视着我:「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儿子你姓莫。。。」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笑着,低头就把咖啡杯放到他面前阁着。
「可你还是叫霜秋的?」他的声音里倒没有惊讶。
「我是叫霜秋。」然后我又把一碟曲奇放了过去,嘴上还是那么笑着。
没有抬起头来,耳间就传来温和的声音:「那我们就叫你霜秋好了。」
「好。」我坐起来,双手的力都集中在盘子上,深深的按着。
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相信不会是为任何一种简单无聊的事儿。
手心全湿了,咖啡的烟气使眼前一片蒙眬。
接着他问我,天南地北地闲聊着,有时候说说时事,有时候谈谈八挂,上天下地,宇宙沧海的谈着。
他问我怎么看政府部门私营化的问题,他又问我对Boss新出的男用香水的看法,不着边际的问题排山倒海而来,
我猜不透他的想法之余,也不禁承认和他谈天也是颇有趣的,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
杯子举起,他喝了一口咖啡。
「不错。」他说。
这回我再也没有说话,然后谈话就沉静下来,我相信我已被估了一个价。
「霜秋,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他说出了开场白。
我只是笑,就在等那重复了几千几万遍的一刻。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霜秋。」他又说。「你很特别,很独特,难怪总能引起别人的兴趣。你有这个价值,

想不到我的孩子还是有那个眼光的。」
我等待着,一片一片肉割下来的凌迟。
「对你们的事,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再说,霜秋你又是个好孩子。」他把背向后靠,
舒服的陷入梳化椅之中。「而且你又为我们家的君佐犠牲了这么多。。。」
「我不介意,真的,霜秋。」他的眼睛盯着我看,语气还不是一般的诚恳。「我不介意你们的事。」
我抬起脸来,想必是笑得很惨,连老人也不禁呆了一下。
「霜秋,霜秋,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样说着,他拉过我的手,
粗粗糙糙的暖气透入我掌心。「只可惜。。。你是个男孩子,而我们家的君佐终是要娶媳妇的。多可惜,如果你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说什么也是徒然。
「霜秋,我不是要你离开他。我知道你们相爱,只是。。。」老人有点可惜的安慰着我。「只是我家的君佐只有一个人,
是很难在商场上发挥的。。。」
我盯紧他看。哈哈,他在等,他在等我自己说出来。本来我以为,这场景就像脑海中演练无数次的那种一样。
一迭迭钞票向我扔过来,又或者是有一张空白的支票阁在我面前,挥舞着看不起人的脸孔,飘荡着尖酸的话语。。。
都没有,只有一个拉着我手,一脸温和的老人。
多厉害,完全不费一分一毫,他吃定了我。
「君佐没有家世,他需要一个后援。。。」各种的说词打入脑海,只要一个也足以说服我。头垂得低低的,
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去看他。
离开。。。
我突然正视着老人说:「八年。」
「啊?」正在自说自话的他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打断,而显得有点惊讶。
「八年。你给我八年时间。到时候就算他不要我走。。。」我费了极大的劲。「。。。我也会自己离开。」
「嗯?」他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似的看我。
我露出洁白的牙齿。「当然在那以前他要我走的话,我也是会听的。不过极限是八年,我不要别的东西,可以吗?」
八年后他才三十二岁,要结婚,生孩子还是不晚的。我想着,想必那老人也是这么想。
「那你自己以后会怎样?」老人问我。
「做父母的只要担心自己的孩子就可以了。」我笑着答他。
他闻言即哈哈大笑:「好,八年!霜秋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记着你说过的话,霜秋,八年,八年!」
然后他起身就要走,我也站了起来送他。可路只走了一半,他又停下来喃喃自语:「。。。那孩子,君佐他是着紧你的。
我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伤心。」
「他不会的。」我按着自己的手说着。
「最好。我可不想我的孩子为了别人又发了疯似的对我吼叫。」说着他又大步的走着,一点也看不见年老的虚弱和衰退。
八年。。。八年。。。我的脑子回旋着。也没有注意到这时他又在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一个红色盒子,他把它阁在玄关的阶级上。
他说:「这是你的东西,我想也应该交还给你了。」
我盯着那东西看,红色,八年。澎一声,门关上了。
我上前把那东西放在手里,无力的坐在地上。
八年,红色,
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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