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学生李倩男来办公室找她了，她交给任娟几张钉在一起的几张A4打印纸。前几张是任娟给李倩男她爸抄去的化学分子式的化合物功用分析解释，最后一页是李倩男她爸手写的几句说明，意思是经过他本人分析并请教了其他几位搞分析的专家还有一位药物专业人员，最后的结论是，无论缺少了什么，这些化合物组合的功能一定是强烈致幻。
对桌的李玉萍大姐见任娟拿着几张纸呆呆地出神，便拿过任娟手中的纸看了一下，很是惊讶，“我的乖乖，嫌语文简单，要改行教化学吗?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研究。”
任娟问：“大姐，你说有没有可能，给人服用或者注射一种药而不被发觉，在以后的几天里，那个被用药的人会因为幻觉或者发狂而死？”
“我说娟子，你在胡思乱想啥呢，杀个人有那么容易？你是在破案还是在构思小说？”
“大姐，你就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任娟很执着。
李玉萍笑了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种药当然有了，而且是很久以前就有，你这研究语文的更应该知道。基督山给唐哥拉尔太太的两匹灰斑马就服用了这种药，结果使前者救了德维尔福太太和她的儿子，你说是不是？”
“可那是小说呀，毕竟是虚构的。”任娟好像全然不知李玉萍是在开玩笑。
李玉萍接着说：“你说得对，的确是虚构的。可你总知道幽灵船的故事吧，对了，你不是还研究过吗？那种奇特的小粉蝶鱼的鱼卵让人走向天堂可不是虚构的，不是吗？所以呀，我觉得没准儿现在还真有你说的那种药，不过现实中我还真没听说有谁用过。”
任娟不再说话，低下头沉思起来。
任娟忽然记起，处理裴勇交通事故的交警曾经说过，那辆在高速路上停着的卡车有两盏很亮的紧急照明灯，不知为什么，这在她的记忆里非常深刻，圆月、灯，它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呢？
任娟打电话到国税局，找到了裴勇的同事“秃头顶”。“秃头顶”姓李，是国税局的一个科员，和裴勇关系一直不错。他听出来是任娟后，很是客气，任娟说想问他一点事儿，他就告诉任娟，如果有事儿，只管到他办公室来找他。
任娟放下手头的工作，开车来到了市国税局，在大门口登了记，把车开进了大院。
这时“秃头顶”正站在办公楼大楼的门口等着她，看见任娟的车进来，就赶忙迎了过来。
任娟下了车，这时秃头顶已经走到面前，故意露出一种沉重的表情向任娟点了点头，说：“我的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说话不方便，有话还是在这儿说吧。”
任娟也点点头说：“好吧，那咱们坐车里谈吧。”说着，指了指副驾驶的位置。
秃头顶打开车门坐下，任娟也回到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好像不管谁先说话，都会触及那个谁也不愿触及的旧伤口。最后还是秃头顶忍不住寂寞先开了口：“大妹子，你有什么事儿要问，只管说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任娟定了定神说：“李大哥，我本不想再提以往的事，但是现在我想弄清楚一些情况，所以······”
秃头看了看她，“没事儿。”
“你能不能给我细说一下那天车祸的情况？”任娟满怀期待地看着秃头顶。
“这事儿啊，”秃头顶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都一年多了吧，有些记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秃头抬起头，拿出烟，看了看任娟，意思是“可以吗？”，任娟示意他打开车窗。秃头打开车窗后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那一天下午，开完了会，也就三点来钟吧，三个小时的路程，傍晚就可以到家了。可是，林主任这时接到一个电话，让他从省城捎点东西回本市，所以耽误了时间，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是谁打的电话？知道吗？”任娟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
“我们局前局长遗孀。林主任是她老公提拔起来的，当然不能驳她的面子，我们为了给她捎东西可费了劲了，光地址就找了两个多小时。要不是耽误这么长时间，恐怕也不会出事儿。”
“张姨？自己见过这个人，为什么事情的过程中老有她的影子出现？这个神秘的张姨！”任娟心里嘀咕着。
“裴勇一路上没有什么不正常吧？比如说生病之类的。”任娟问。
“好像没有，一路上也没什么事，没记得有啥不正常的。上了高速公路，除了裴勇，我们都昏昏欲睡，直到出事儿。”
“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说灯之类的。”
“灯，你说灯，让我想想。一路上在睡觉，到真正清醒过来时，救援人员已经来了，在向外抬人。当时现场很亮，救护车、警车都开了大灯，按理说前面卡车的尾灯应该很暗淡了，可是我觉得很亮，亮得出奇，这给我印象很深。”
“你没注意卡车顶上还有灯吗？”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是应急灯，也是很亮。后来听交警说过，前面卡车的灯这么亮，后面的车在很远就能看到，如果再撞上，司机不是酒后驾车就是疲劳驾驶。”
“那，裴勇中午喝酒了吗？”
“下午回家，谁敢让他喝酒，尤其是林主任，小心着呢。”
“他是不是很累？”
“反正他中午是睡觉了，我们开会，他没事，不睡觉也没别的事儿干。”
任娟想不起别的问题了，过了一会儿，就说“好了，我知道这些就够了。谢谢你，李大哥。”
“好吧，你有事儿再找我。”说完，秃头顶开门下了车。
刚走出几步，秃头顶停住了，像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回身，走了回来，对任娟说：“大妹子，过去的事儿就忘了吧，知道能怎样，有啥用？重新开始吧。”
任娟还给他一份苦笑，“谢谢了，李大哥。”
出了市国税局大院，任娟觉得心烦，想一想到哪里去也是无趣，就漫无目的的开车在市里乱转。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没想到因为拐弯压线被路边的协警拍了照，协警的动作恰巧被她在后视镜中瞧见，任娟本来一肚子火气无处发，这一下可发作出来。她把车停在路边，回头把协警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协警急了眼，要动手打她，幸亏这个路口值勤的交警认识任娟，赶忙给他们劝开。可是没想到协警还不依不饶，交警在协警耳边嘀咕了几句，协警脸上微微变色，大概知道这是一个惹不起的主，扭头愤愤然走开了，后面又有一辆压线的车过去，他也没心情拍照了。
交警赶紧让任娟离开，省得在路口有人围观不好看。末了，交警让任娟给姐夫黄志远带个好，任娟一愣，猛地想起，交警的弟弟在姐夫黄志远的公司里打工，就明白了，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句，“现在的人，真是他妈的无利不起早！”，不过她的脸上并未**来，说了句“一定”就挥手离开了。
任娟想了想，何不到黄志远的办公室去看看，随便说说话，解解闷。
黄志远的公司其实不在城里，大部分人员设备都在郊区，不过他在青年路上有一座办公楼，为了与市里各部门打交道和接待方便，就买了这座楼，平时黄志远就在这里办公。
十来分钟后，任娟就来到了黄志远的公司。在办公楼前停好了车，任娟推门走进办公楼的大厅。大厅布置得很是气派，大理石地面、水晶吊灯、宽阔的厅中间是一座假山，假山上雾气蒸蒸，一涓细流正从山上流下来。厅两边摆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绿叶半掩着墙壁上的浮雕。在最里面靠楼梯的一角上，是秘书台，一位漂亮的小姐正坐在后面看着一份什么表格。
见有人进来，小姐赶忙站起身，微笑着向任娟点头，说着那几句一成不变的套话。任娟说找黄志远，小姐请她在旁边坐一会儿，说黄总正在与一位客人谈话，黄总规定，有客人时不许打扰他。任娟对老总秘书之类人物素无好感，也不再理她，就直接走上楼梯，小姐见拦不住，赶紧回到座位去拨电话了。
黄志远的办公室在二楼，上楼梯左拐第二个门。任娟刚走上楼梯，黄志远办公室的门开了，只见黄志远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候着，看着任娟走上来，很是亲热地说：“呵，我说有谁这么大胆嘛，不是我小妹还有谁。说，怎么回事？是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任娟装着生气的样子，故意带搭不理地说：“黄总的门很难进嘛，还有这规定那规定的。”
黄志远陪着笑道：“那全是哄人玩的，小妹你来，那规定就全没了.。”说着，打开门，闪在一边，把任娟让进去。
“听说你这里有客人，什么尊贵客人呀？”
“嗨，没外人，你进去就知道了。”
任娟走进门，在那张巨大的老板桌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看。听见任娟进来，那人扔下手中的报纸站了起来，在脸上立马摆出一副甜美的笑容。任娟一瞧，认识，随口就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呀，上这儿充贵人来了。”
“我的小姐，我可没说自己是贵客，这可是你说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健。
黄志远关上门，回头笑道：“你们俩，一见面就掐架，谁也别争，能到我办公室来的，都是贵客。”
任娟一**坐在沙发上，说：“你们在谈什么？”
黄志远赶紧抢着说：“谈业务，一些业务上的事。”
“哟，李健也会谈业务了？真不简单呀!”任娟挖苦道。
李健却不急不恼，忙着给任娟倒水，嘴里说着：“哪像你任大小姐呀，整天玩也不缺钱花，我还要过日子嘛。”
“得了吧你，少给我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咱班同学就数你活得滋润，签个字，不知房地产商给你多少钱呢。”
“你看，你看，把我归到贪官污吏一堆儿了。”李健说着，眼睛却看着黄志远求援。
“得，得，我说你俩别斗嘴了，小妹喝口水，老同学了，说说知心话多好，干嘛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似的。”
“我哪里敢跟我的老同学斗呀，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你要生气了，中午我请客，给你赔不是，好不好？”李健紧赶着跟任娟套近乎，一双大眼珠子像是馋猫见了鲜鱼一样闪闪发亮。这一切都逃不过黄志远精明的眼睛。
黄志远抬腕看了看手表，说：“11点了，在这坐一会儿，中午我安排你俩吃西餐，我知道一个地方，新开张，很不错。”
李健巴不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呢，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手机铃声就响了，直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电话是他的顶头上司打来的，说有要紧事，要他立即赶紧回单位。虽然李健脸上表情还是那样，显得很平静，但眼睛里却掩盖不住懊恼与惋惜。
任娟虽然从骨子里厌烦李健，可是人家帮过自己的忙，总不能太过分，还是很客气地把他送到楼梯口道别。李健直说下次请你，等我电话。
送走李健回来，黄志远不再嘻嘻哈哈，又是一副兄长的持重样子了，不过，脸上还是有着很温柔的笑容。他拿过任娟的水杯在饮水机上接满，然后放到任娟手边，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微笑着看了看任娟说：“说吧，来找哥有啥事儿？我这里，你可是不常来。”
“你这里没事儿就不能来？真是。”任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哥给你报仇去。”黄志远目不转睛地看着任娟，这个丫头，平常都是活力四射，今天这个样子，少见！“柳平惹你了？哎，不是，他不是出差了不在家嘛。”
任娟很奇怪，一下警醒起来，看着黄志远，“这你也知道，你们都是干间谍的？”
黄志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反问：“‘你们’是指谁？”
“还有谁，你、我姐、老爸，一个个好像千里眼，无所不知。你们在监视我？”任娟有些气愤却又无奈。
“哪里的话，打听一下你的情况，也是为了关心你嘛。”说着，黄志远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接着说：“小妹，你不来，还正想找你呢，想跟你好好聊聊。”
任娟抬起头看着黄志远，心里很疑惑，要跟我聊什么呢？
“小妹呀，你考虑过自己将来的幸福吗？”要在以前，谁要敢与她谈这个，她早翻脸反唇相讥了，可是今天，任娟却低下了头。这一点，的确触到了任娟的痛处，当初老爸也就这事儿劝过她，可自己并未当回事，想一想现在，自己的确陷入了一堆麻烦之中，而且，这麻烦还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自己解决。
黄志远看了看任娟，见她并无反应，就接着说：“说句实话，我看小妹现在过得并不开心。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想知道。柳平是我的同学，这不错，可是不要以为我了解他，其实，我真正不了解他，这么多年，有谁敢说他了解柳平，恐怕没有。
“你交过的这两个男朋友，我都是有看法的，”任娟这时抬起头来看样子要反驳，黄志远赶紧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反感别人说这个，我们谁也没权也不会干涉你，但我们有点看法你总应该听一听吧，你别说话，就当听外人的闲言碎语吧，好不好？
“就凭咱小妹这条件，我敢说，找个县长咱也得挑挑拣拣。裴勇家境不错，可他家里的产业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只不过在吃老本而已。我给你说过了，柳平这个人，我不了解他，他是很帅气，可毕竟离过婚呀，岁数也比你大很多。再说，这个人很阴，不是个有福气的人，人这一辈子总要吃穿，总离不开柴米油盐，要过富裕的生活，他不可能给你，这方面你可要好好考虑。
“咱老爸可是特别喜欢李健这孩子，前几天还说要认他做干儿子呢。”
任娟明白了，黄志远在为李健充当说客呢。真是了不得，不知这个李健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服务。想到这里，任娟很生气，霍然站起身说：“说完了吗？”然后起身向外就走。
黄志远抢步向前，拉住任娟的衣襟，“又生气了不是，你这个小妹，真让我们······没脾气，哎。你等一下，还有点小事儿。”说着走回老板桌后面，拉开抽屉。
“最近缺不缺钱花？要用钱，只管跟哥说。”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卡，过来塞到任娟的包里，说：“卡里有两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用着，没了我让人给你存上。”
任娟也没言语，打开门走了。
黄志远看着任娟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暗道：“李健的执著劲儿和厚脸皮劲儿还真有点像当年的自己，自己就是凭了这一手才得走进任家的大门，任娟她能是李健的对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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