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花世界今何堪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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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文青浪迹天涯,居无定所,对中原早有向往之心,在柯凡师兄妹的热情邀请下,欣然应允,与众人结伴启程东归。翻过居庸关,便进入了历代胡人垂涎三尺的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在颜文青的想象中,应该少不了鸟语花香、灯红酒绿、男耕女织、歌舞升平,然而,踏入了现实中的花花世界,却是满目疮痍、满目荒凉。但见城郭破残败,破村疏落,不见鸡鸣狗吠,不见炊烟袅袅。一路行来,千里无人烟,千里无声息,所见者唯累累白骨,所闻者唯悲风呜咽!
成吉思汗雄起漠北之时,蒙古人习性粗野,尚未开化,发动这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征伐战争,初始不过羡慕别人的金银玉帛、美女牲畜,每每攻克一部,便向对方索要珠宝美女,志满意得而凯旋。认为得了人民毫无用处,莫如尽行杀戮,涂膏衅血,灌润草土,作为牧场,于是乎,铁蹄践踏之处,生灵涂炭,数千年的文明神州,几乎成了其恣意驰骋、赤地千里的大牧场!直到窝阔台即位后,丞相耶律楚材进言“以马上得天下,断不可以马上治天下。”复屡屡进陈周孔道德,窝阔台深服其言,由是尚武之外,渐而尚文,已不再攻一城屠一城,逐渐设立了诸路课税所,每下一城驻兵巩固。
刘钦山仰天一声悲啸:“白骨纵横乱如麻,几年桑梓变成沙,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数却家!”
河朔是金国的腹心重地。成吉思汗挥师入关,河朔首当其冲,沦为这场空前浩劫的重灾区。金都仓皇南迁,达官贵人猛安谋克户纷纷逃离,只惨了普通百姓。蒙古兵大刀长枪,十荡十决,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花花世界变成了修罗地狱。其时窝阔台即位,已逐渐禁止了大规模地屠城,听从耶律楚材的治国安邦之道,开始屯兵筑城,恢复生产。只是,连年的兵连祸结,朝夕之间又怎能恢复生机?此时蒙兵大举南下进攻河洛,河朔成了其后方根据地,除燕京、真定等名城重镇外,十村九空,废墟荒田,赤地千里。
由蛮荒不毛之地来到关内花花世界,颜文青忧郁的心情反而益发沉重。天气的变化无常、恶劣的自然环境导致了大漠的千里无生息,而风调雨顺蒙上苍眷顾的生机盎然之地也出现如斯惨景,却是祸源于这场残暴罪恶的战争!
悲风呜咽渐而凄风厉吼,不知不觉间,阴晦的穹苍开始飘下一蓬蓬的“柳絮”,立刻又被飓风撕碎。“柳絮”越飘越多,越飘越大,渐而形成了鹅毛大雪。雪花纷飞,扑压着卷飏的黄尘。雪花飘上颜文青的额头,旋即化成了水珠,缓缓滑过他紧锁的双眉、冷峭的面孔……终于,他虎目中也滚涌出两行泪水!
人无语,马无声,数人同行竟也消除不了他深深的寂寞和悲哀。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越铺越厚,飞飏的黄尘不见了,如麻的白骨不见了,战争的痕迹不见了,寒风中寒风中飞舞的就只有鹅毛大素洁的雪花,天地间就只有无声无息无边无际的冷寂。
“外公,烟,那边有烟。”霍欣茹从刘钦山怀中扬起头来,小手向西边指去。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缕青烟升起,立刻又被飓风荡散。果然见到了烟!是炊烟?还是……不管是什么烟,那的的确确是烟。有烟就有火,有火就有生机、就有人……

离得近了,看清是一座破庙,烟雾就腾自庙中。各人在十几丈外下马,分散开来,展轻功从雪地上无声无息地飘掠过去。
这实在是一座破得不能再破的寺庙。残墙断垣,四面透风,庙顶也已掀起了大半。颜文青掩到墙下,听到一连串的骂声传来:“奶奶个头!这寸草不生的鬼地方!方圆百里,居然连一个可口的人儿都找不到!狗鞑子,**你十八代祖宗!杀得人影不见一个,这不要活活地饿死老子吗?”一边骂着,口中还吧哒有声,似在嘴嚼着什么。忽地又叹了口气,含混不清地嘟嚷道:“一条腿也吃不了几顿。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鬼地方!妈个羔子,还是及早返回烟火旺盛的江南为妙。”
颜文青慢慢探出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骇呆。一堆篝火旁边坐了一须发蓬扬的狰狞大汉,捧了一条人腿在据地大嚼!只见那条人腿肌白理细,足上还套有一只绣鞋,显是女儿之身。而那大汉守着一堆篝火,也并没将人腿烧烤,大口凑将上去,一大块生肉就给他狼吞虎咽了下去。只听那边丁莹骇叫一声,连呕不止。
灾乱之中,饿殍遍地,也曾有人至相食的惨事发生,但那是极端情况下人们求生的无奈选择,而听这大汉言下之意,竟是素以人肉代炊!
狰狞大汉猛地跳起身来,欢喜上面益发地狰狞可怖:“是谁?奶奶个球!是人!哈哈,还是个娇声娇气的女娃娃!老子好福气!冰天雪地中美味自动上门!快滚进来!让老子饱餐一顿!”
刘钦山越墙而入,冷冷道:“食人魔,你恶贯满盈,这便是你最后的晚餐了。”
颜文青心头一跳:早就听说中原武林中有十恶二杀,内中有个凶残成性以食人为乐的大魔头,入关来遇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他!
食人魔面上满不在乎:“姓刘的,少在老子面前充侠士逞英雄,老子吃人是为了果腹,那叫做不得已而为之。你辣手摘心伤害的人命却比老子要多得多。要摘老子的心,尽管放马过来。嘿嘿,这几个小崽子可是你送来给老子的最后晚餐吗?”眼光在霍欣茹、丁莹的面上、身上瞄来瞄去,咕嘟吞了一口口水,凶残之意显而易见。
陆中克气血上涌,一声不吭抽剑扑上。食人魔笑道:“小崽子不知死活,莫怪老子要饥不择食了。”大手向他面门急抓而下。熟料对方一剑斜划,身形晃动,幻出了七八个人影,立在他周围挺剑急攻。他大手抓出,已不及收回,疾将另手中人腿迎将上去,“嚓嚓”声中,一条人腿给绞成了碎末,仅余三寸金莲在手。
刘钦山冷冷道:“饥不择食?险得很哪。就要无食可择了。”
“追魂剑!”食人魔一惊复怒,白了刘钦山一眼,桀桀怪笑:“是丁老儿的徒弟!要是丁老儿驾临,或许老子还有三分忌惮,可是你吗?小崽子,小白脸,便有十个八个,还不一样地变成老子腹中的美味?”
莫怪他口出狂言,这老魔得列于十恶二杀,非只一味地逞凶逞残,手下也着实了得,眼光也着实犀利,大手一扬,便将三寸金莲向周遭虚幻人影之其一当头掷去,随而扑上,一只肉掌向满空剑影中遽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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