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沙蔽天金龙现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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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凡退后一步,凝神观其虚实,孰料对方一攻即退,瀑布般的金光犹在半空凝而未消,他已弹射离去,奇快的身形在柯凡与陆中克之间拉出了数丈长的一堵黄澄澄人墙。陆中克腹背受敌,清啸一声,虚幻的身影凝而为一,手中剑舞出一银烁烁的大光幢,将全身上下罩入其中。
正在对方幻人幻剑中手足无措、焦头烂额的二使者,乍得强援如斯,未出手先已令对方撤剑回防,两人大喜若狂,精神陡振,立时间反守为攻,两柄金刀势若泼风,金光银光撞击,大响密响。
哪知两人并未高兴多久,那人闪掠而至,没攻向风雨不透的大剑幢,却以身试刃,向金光银光汇聚交接处遽插了进去。两使者大吃一惊,硬生生煞止了攻势。而接下去,两使者更惊得魂飞魄散——那人一只大手抓将过来,“哧哧”两响,两人面罩应声而裂。
陆中克停止了舞剑织幢,与飞扑过来的柯凡同声惊呼:“哮天犬!丧家犬!”
那人长笑不绝,掠势不减,又冲向在丁莹快剑下缓不过气来的二使者。二使者骇呼:“你、你是谁?”一个疏神,给丁莹的快剑划中手臂,两柄金刀脱手堕地。那人势若飘风,挥刀斜挑,妙至毫巅,二使者面罩又给挑落。
“癞皮狗!哈巴狗!”师兄妹三人异口同声呼道。
那人飘飘落地,冷笑道:“我要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金都使者?”
四使者面上惊疑不定,惶恐不安。刘钦山缓步上前,冷笑道:“原来是李璮的四条走狗!冒充了金都使者来刺杀本王。”
李璮乃李全的养子。廿余年前,红袄义军甫起事时,以李全统帅的淮州义军、杨安儿统帅的莱州义军、刘二祖统帅的沂蒙义军最是强盛。李全狼子野心,欲独霸中原,竟而连连袭杀杨安儿、刘二祖等阻碍其“宏志伟业”的各路义军首领,混同山东,成为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杨安儿的妹妹四娘子杨妙真是一巾帼英雄,以佛经中“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悲大勇,毅然事夫于害死兄长的元凶李全。在她的感化及凛威下,李全的狼子野心稍稍收敛,有生之年没再酿成更大的兵乱。熟料李璮之野心尤甚乃父,李全死后,刚刚掌握了兵权,立时便凶相毕露,投靠了蒙古人,对各路义军发动了疯狂的剿杀。日前在内皇五马山,刘钦山部便是在与李璮与蒙古军的联手围攻下全军覆没。
雄武天下的元太祖成吉思汗帐下曾有所谓的“四骏四狗二先锋”为其效死力东征西伐,崇拜其为偶像的李璮也依样葫芦选出了十名亲卫美其此名。这十名亲卫勇谋自然远远不及成吉思汗的“十投下”,但论起高来高去、内力点打的江湖功夫,擅于冲锋陷阵、攻关掠寨的“十投下”就只有自叹甫如了。所以,成吉思汗就是成吉思汗,终于成就了混同天下的百年基业,而李璮再怎么努力,始终也不过是割据一方的一个小小军阀。
那神秘的刀客突然反戈,形势登时急转直下。四狗已二伤其爪,再怎么哮吠也奈何不得对方。而随行之众,失去了金龙令的魔力,在对方眼中便形同无物。所以,众狗就只有一哄而散,随了丧家犬惶惶做丧家之犬了。
刘钦山“呸”道:“回去转告李璮小贼,来日战场之上,刘某取他颈上人头!”
丁莹叱道:“没那么便宜!”人如风剑如电,追上了落后一步的哈巴狗,一剑将他扎了个透心凉。再要追赶,中间隔了乱成一团的众兵,击毙得数人,三狗早已在尘沙飞扬屁滚尿流中去得远了。

刘钦山回过身来,望着那神秘人惊疑不定:“阁下是……”
那人轻喟一声:“再下颜文青,也是天涯沦落人。”揭下面罩,露出了一张冷峭的面孔。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神色间却满是沧桑、满是寂寞、满是忧苦……
“你是什么人?你也是大漠金都的使者?你怎么跟李璮的走狗混在了一起?”丁莹一连串地发问。
“我是什么人?”颜文青涩然一笑:“在下遭天人共弃,犹孤魂野鬼,浪迹天涯,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什么人了。”长长地喟息一声,喟声中似有道不尽地忧怨哀苦。有顷,缓缓道:“据我所知,大漠金都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灭绝人性。金龙现世,灭绝声息,金龙使者要灭绝的是无恶不作的该死之人。大漠中的子民就崇拜他们犹若天神。在下无意中遇上了这一伙冒充的金龙使者,一时好奇,便也混充了进去。”
陆中克蹙眉道:“李璮跟大漠金都是什么关系?四狗怎么弄到的金龙令?”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又聚集到了颜文青的面上。
颜文青一耸肩头:“各位是问我吗?可惜刚才没留下一条走狗。”
丁莹秀眉一扬:“你怪我杀了那条哈巴狗?以颜公子的身手,要留下任何一条走狗似乎都不是难事。”
颜文青淡然道:“在下的好奇心并非太大。”
柯凡一向沉言寡语,心思却最是缜密,说道:“四狗追杀刘伯伯,未必料到咱们会来援手,刘伯伯连日奔波,怕已难敌四狗联手。他们何必这样故弄玄虚?莫非是借刀杀人?意欲嫁祸大漠金都?”
丁莹笑道:“师兄太也高估了四狗。刘伯伯辣手摘心,敌人莫不闻之丧胆,又焉知四狗不是对刘伯伯怕得要命?因此冒充了金都使者来做唬头……”心念一闪,冲颜文青道:“你、你是蒙古人!”
颜文青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是蒙古人。大漠中也并非只有蒙古人。”又长长地叹息了声:“其实,蒙古人也是人,汉人也是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上苍给了大家一样的空气、一样的土地,也给了大家同样的生存权利,为什么非要你骂我鞑狗、我骂你汉猪?为什么不能平安相处?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师兄妹三人面面相觑。刘钦山缓缓道:“上苍是给了大家一样的空气、一样的土地、一样的生存权利。可有的人并不满足呼吸自己的空气、耕耘自己的土地,他们疯狂地掠夺、抢占,便剥夺了别人的生存权利。我们汉人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出了花花世界,女真人觊觎上了,现在蒙古人又觊觎上了,就制造出了弥天的血腥残暴。我们要和平,就只能奋起抗争,以暴易暴!否则,我们就只能屈服于异族的统治之下,用自己的双手和血汗去给他们创造花花世界,接受不平等的生存权利。”
颜文青道:“圣王不愧义军首领,这么几句话,便将战争的根源剖析的明明白白。”又轻轻叹息了声,眸光定在了天地一线处。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他已数度叹息。叹息声里流露出深深的无奈,眸中隐藏了深深的悲哀。
这多愁善感的年轻人!他是为谁?为自己?还是为这个悲惨而无奈的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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