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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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箭离弦的那一瞬间,身处于鬼气激流中的他,表情突然变了。一直留在脸上的痴呆表情瞬间退去,一股严正的银光自他的体内涌出,当然,人的肉眼是抓不住这道银光的。
包里着维雷利身躯的银光,像是一把能切断水的妖刀一般,在奔流的鬼气中闪了一下,如此一来维雷利才逃离了罗宾的束缚,开始行动。
维雷利举剑到面前,微微的由刀鞘中抽出了一小段剑身。
这不到十分之一的剑身和外界接触,吸收到了月光的光辉,闪耀出了划破黑暗的火花。
罗宾的箭不偏不倚的朝露在鞘外的剑身直奔。他射的箭有能力击碎理查的巨剑,对付维雷利这把细剑,而且还是只露出一小截的细剑,自然是游刃有余。
可是,当箭与剑接触的那一瞬间,维雷利的剑并没有崩裂。由于剑身的角度和笼罩在剑身上的气魄,射来的箭被弹飞开来,切断了维雷利左耳旁的头发、牢牢的钉进了他身后的墙上。
维雷利毫不犹豫的立刻拔起墙上的箭,当成飞镖一般反手掷了回去。
这么短的一瞬间,施展出了如此的神速,可惜罗宾并没有被吓倒,他只是不慌不忙的把架在弓弦上的第二支箭换了一个方向。
罗宾•洛克斯里打算用这第二支箭,去对付方才维雷利扔回来的第一支箭。
他的神弓没有让他失望。
罗宾射出的第二箭准确的抓住了目标,击碎了目标的箭镞。
接下去,罗宾•洛克斯里不打算再攻击了。他放下了弓,收起了鬼气,只不过眼神仍旧像刚才一样严峻。
“骑士是不该打这种不名誉的战斗的。”
罗宾这会儿才说了一句比较有意义的话。
“向弱者和没有报上名号的人挑战,对骑士来说是最可耻的行为。”
罗宾•洛克斯里歪着头,阳刚的脸浮起了一抹苦笑。他彷佛是在深自反省,不过,并不是后悔他自己的内心缺乏慈悲,而是感叹自己的行为违反了骑士道的美学。
“看见弱者,除了放他一条生路之外,也该加以帮助吧!?”
维雷利又回到了原本的痴呆表情,就连他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笨得没道理。
“我以为骑士应该善尽保护弱者之责的。”
“可是也不能违背我和理查王之间的约定。约定对骑士而言,是具有无上崇高的价值的。”
“哦!”
维雷利不甚感兴趣的回了一句。他那毫无戒备、缺乏敌意与邪念的表情,差点就让罗宾•洛克斯里分心了。
——他是“锐”与“钝”的合体吗!?
罗宾这才开始分析维雷利。天下拥有“锐”的才能的人不可胜数,可是拥有“钝”的才气的人却少之又少。若是“锐”与“钝”能合而为一的人,那就……
——就我所知的人之中,恐怕只有威尔佛烈得•艾凡荷有这种才能吧。
“算啦!告诉你二件事吧?第一,已经有二个人潜入亚克,准备来拯救你了。”
转过身去,罗宾•洛克斯里一面走一面说道:
“另一件事,我名叫洛克斯里的罗宾!我想,以后我们还有不少可以过招的机会,你最好能记住我的名号!”
“我会记得的。”
对罗宾最后一句话的语调改变,维雷利仍旧是呆头呆脑的,没啥反应。那么的自然,既不充满机智,也不算过份的低能。
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如此自然的应对,这不禁让罗宾•洛克斯里刮目相看了。
等到罗宾离开了巷口转角,维雷利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喘了一口大气。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撞上那个要老命的人呢!”
维雷利自己一点也没发觉,是自己把那个要老命的人引过来的。他一直自顾自的埋怨运气不佳,却疏于注意周遭的变化。
——总算得救了……是吗?拉斯卡利斯就快来了吧!?我该找个地方躲好,等他出现才对。
他完全没考虑到该怎样用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要是艾儿希多看见他这副缺乏男子气慨的模样,铁定会气炸了。
可是,维雷利很明白自己最欠缺的就是所谓的危机管理能力。如今等待对他来说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换句话说,他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休息,等待救兵来到。

虽然已经入冬,可是拉斯卡利斯的前额还是忍不住要冒汗。他好不容易才潜入亚克,找到了囚禁维雷利的牢房,却发觉牢里空无一物,那位“不动天王”维雷利竟然自己跑得不见踪影,他设计的救援计划也整个被打翻了。
“光靠他自己能跑到哪去……?那家伙走着走着都会自己跌倒,不快点找到他真是不堪设想。”
话虽然尖酸,露易西的表情却无比凝重。她红宝石般的眼睛,早已被焦虑着急给蒙蔽了。
“找到他!?全城的卫兵都和我们一样在找他呀!你想哪一方先找到他的机率会比较大!?碰巧?我看我们需要的是奇迹!”
拉斯卡利斯抓着露易西的双肩,摇撼喊叫道。不过这时应该用“惨叫”来形容比较恰当。
“除此之外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挥开拉斯卡利斯双手的露易西也嚷了起来,她轻脆如同中国磁器的声音在拉斯卡利斯耳中回汤。
“那个人不是显示给我们看过许多更值得称得上奇迹的事吗!?虽然他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天份,可是他总是能一再的制造奇迹呀!”
抬起头来非难拉斯卡利斯的露易西,声调已经近乎支离破碎。她眼中所含的泪光深深刺进了拉斯卡利斯的心。
“好吧!就算靠我一个人,我也要把他救出来给你看!”露易西这么叫道,接着便以飞也似的速度开始疾奔,消失在拉斯卡利斯的视线之外。
“………!”
被抛在一旁的拉斯卡利斯低头了一瞬,突然间,他的表情闪过了决心的光芒。
“……说的对,说不定真的有奇迹。为了维雷利,叫我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握紧了拳头,拉斯卡利斯开始追赶露易西。现在的他相信,即使是号称飞毛腿的露易西,他也有把握追得上。
※※※
亚莉耶诺儿用尖声质问着面前的男人:
“是你让那个男人逃走的吧!?我早该猜到的!”
被美妙但又锐利无比的声音质问之下,男人转过了身来,原来是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这时他才刚准备走进一个白墙上的拱门,这里是他停留此地时的临时住所。
对于亚莉耶诺儿的突然到访,肯拉多的表情并不那般的惊讶。他只是淡淡的说:
“你还是请回吧!三更半夜里讨论事情,是谈不出什么冷静的答案的。”
冷眼俯视着亚莉耶诺儿,肯拉多并不想和她多做攀谈。然而亚莉耶诺儿不理会他这一套。
“你和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不,应该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亚莉耶诺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挑战的神色。
“那个人有一种异常的力量,的确蕴藏着王者的风范……而你,你也有相同的意志力!”
亚莉耶诺儿拼命想找出自己被维雷利压倒的原因。究意是什么理由……?如果说答案是与个人才能无关,她是死也不肯相信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维雷利散发的力量、气魄,都是他真实身份的线索。至少,亚莉耶诺儿是这么确信的。她确信自己已经快要掌握住真实了,然而她真正抓得到的真实,却又那么微乎其微。
事实上,她只知道维雷利和肯拉多是那么的神,但除此之外又一无所知。
“我没有义务一一向你解说我的过去,所以我不认为有回答你的必要。”
“我才不想管你的过去不过去!我只要求一个真实的答案!”
她猛然挥手划开凝滞的空气,肢体语言完全表现出她此刻的心境。亚莉耶诺儿现在只想解开维雷利的谜,其他的她全不在乎了。
“你想追求真实只会白费力气。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你都已经丧失追求真实的理性了。”
亚莉耶诺儿虽然素以凶险谋略著称,可是看在肯拉多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经验和才能方面,她都还差得远。
小女孩。
而且,就算她能在能力方面超越维雷利,亚莉耶诺儿在面对维雷利的时候也毫无胜算。肯拉多早已看清了这一点。
她在恋爱。
过去,感情只是亚莉耶诺儿利用他人的工具之一,她自己从不在乎感情的存在。但是维雷利损伤了她强烈的自尊,她开始害怕维雷利,因为维雷利唤醒了她心底的情感。
“我一定要胜过他!”
亚莉耶诺儿尖声叫道。这句话根本和这次交谈搭不上边,可是她管不着这许多了。
亚莉耶诺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控了。
“我对你怎么想不感兴趣。”
仍旧保持着冷酷的表情,肯拉多打断了这次谈话。还没等话说完,他便扬起斗蓬转过身去,行动间充满了悠闲的美感。
只留下一脸无法接受的亚莉耶诺儿站在现场,肯拉多走进门里,消失在长廊的黑暗中。
彷佛冰凿般的足音响起,然后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消失了。
亚莉耶诺儿沈默了下来,周围的风景也和她一起沈默不语。这时的她,身处于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
寂静的黑暗。
她激奋的心情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直直盯着地面看的瞳孔,也恢复了无波纹的平静。
她自制的本能再度苏醒,思考能力也在泠静中复活。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感到无比羞耻,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热情冲动,做出了平时自己绝不会做的事——向第三者吐露了自己的内心。
当年在嫁给素未谋面的老人时,早该把自己的明天和情感抛弃了才对。等到丈夫去逝,她随着哥哥来到此地,没想到却又发生这么令人难忍的耻辱。
“对!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侯。现在最重要的,是……!”
当然是立刻追捕维雷利。光从战略的角度来衡量,也绝不能让他逃跑。
因为他是能使沙拉丁如虎添翼的人物。
因为他是能够毁灭理查王兄荣耀的人物。
因为他是神所憎恶的敌人。
憎恶的敌人……
※※※
指着远方,露易西兴奋地呼喊拉斯卡利斯。
“在那里!”
露易西所指的地方,一名士兵倒在当场,业已气绝。发现这件事的露易西慌忙的回过头,把拉斯卡利斯引领到这个地方来。
“这一定是维雷利下的手。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了。”
二人小心翼翼的,逐步靠近这个倒在黑暗中、石阶上的卫兵。
究竟维雷利是什么时候通过这里?往哪个方向去了?走了多久?这点露易西也摸不着头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至少是一个线索。也给露易西带来了一线希望之光。她像只麻雀似的在卫兵周围东张西望,想搜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看看,这个人的致命伤是怎么弄的?哎!是用这颗小石头吗?”
可是拉斯卡利斯瞄也不瞄卫兵一眼,他只顾着瞧周围的墙壁。
“你在看哪里呀!”
露易西气愤的责备拉斯卡利斯:
“现在没时间悠哉悠哉的啦!”
露易西拉扯着拉斯卡利斯的衣服,要他回头看看卫兵。可是拉斯卡利斯完全不为所动。
“这个,你想是什么?”
拉斯卡利斯指了指石墙的一角,那个位置上,有一幅用剑尖刮出来的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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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哪里的地图吧!?刚才那个转角也有一幅相同的图……我看就是维雷利留下来的。”
“可能性倒是不小。”
“这幅地图……到底是哪里?”
“可惜,我也看不出来。”
拉斯卡利斯惋惜的说道。他惋惜的并不是因为自尊心因此受损。
露易西看着拉斯卡利斯的认真模样,感觉得出他内心的善意。
“你想会是哪里?有什么地方类似这幅图吗?”
拉斯卡利斯把相同的问题扔回给露易西,她用手指在地图的线上描了一描,还是无奈的摇摇头。
“对不起,我也想不出来。”
就在露易西沈思的当儿,拉斯卡利斯的眼睛突然变得像发现猎物的鹰眼般直勾勾的盯着墙面。一等露易西回答完,他才把眼神转回到露易西身上。
“走吧!待在这里太久会被卫兵发现的。”
“可是,这个地图是唯一的线索……”
露易西十分不满,这好不容易比敌人更早一步发现的线索,怎么能弃之不用呢!?拉斯卡利斯这回也放弃的太早了点吧!?
“没关系,走吧!”
二话不说,拉斯卡利斯拉着露易西迈开脚步。露易西虽然惋惜万分的不时回头张望,但还是被拖离了现场。
用所有的气力握紧露易西的手的拉斯卡利斯快步的走着,他紧紧抿成一字形的嘴唇,显示出他此刻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运转他的头脑。
——只要那是维雷利画的图,一定蕴含着常识背后的真正意图。他每次施展的奇计,都是在常识的外衣下,隐藏有什么妙招。这次所指的常识,又会是什么呢……?
握着露易西的手的拳头力道更大了。她当然感到疼痛,可是拉斯卡利斯完全没注意到。

伤心的艾儿希多回到了耶路撒冷。率领二万兵马,却被数千敌军击败的她,这次当然得不到任何荣耀,一回城就受命反省思过……
一等艾儿希多退下,沙拉丁便向身旁的宰相迪亚武丁征询道:
“看来她这次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啊…”
“你是指谣传阿尔•阿帝尔背叛的事吗!?”
前额宽大,相貌贤明的宰相,说起话来也充满了智慧和老练。沙拉丁的侧近,多半都是这种处事圆滑的手下。
这自然和沙拉丁的个人性格与政治理念不谋而合,虽然强硬派的人对此点多有微词,不过大致上说来,众人还是赞同他的仁政主张的。
听完宰相迪亚武丁的意见之后,沙拉丁摸了摸胡子,微微点头。
“嗯……”
“只是不晓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就表示他还活着,这点就很值得高兴了。毕竟他曾经为我们贡献了那么多,我们应该对他抱持着感谢和祝福之心才是。”
“可是士卒和民众恐怕没有这么宽宏大量吧?而且导致军心动摇,这点实在值得忧虑。”
其实迪亚武丁这话是另有含意。假使现在能利用动摇的心理,转化成怒火,引发兵士的斗志,那么反倒能将不利化为有利。
聪明的沙拉丁尝然明白迪亚武丁的意思,可是他并不打算采纳。
“如果没有办法加以疏导,就让误会继续存在吧。毕竟他的行为不算是背叛,而是回归,是他良心的选择。我们这些和他有感情的人,也不该再非难他了。”
“可是,要是他成为敌将,和我们对阵,那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还会威胁到我国的存亡。”
“傻瓜!假如国家存亡全依仗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国家的基础未免也太脆弱了吧!算了,别再提这个了。我们都是领导国家的人,该对自己的领导能力有些信心才对。”
用斩钉截铁的语调说完之后,沙拉丁便表示不想继续讨论维雷利的事了。
——公正啊。
像往常一样,迪亚武丁感受到沙拉丁一贯的处世哲学。
——就算陛下要在博爱精神和爱情之间做个选择,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吧。那已经超越了善与恶,而是绝对的公正。
沙拉丁转变了话题,提到基督教徒强大的实力。
“在失去了集伊国王、蒙地费拉特侯爵和圣骑士团的协助下,还派遣了大半兵力驻留在阿斯卡伦,敌人却仍旧能战胜。或许是圣城被夺所引发的怒火,增强了他们的战意吧?”
“不过,在下倒以为,我们的弱势更让人感到骄傲。”
“唔……?”
“敌人是将所有的活力注入军事力一点上,强是必然的。他们绝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削减军费用来支援学术。”
迪亚武丁微笑提醒沙拉丁。
听了迪亚武丁的话,沙拉丁也点点头。
沙拉丁叹了口气说道:
“嗯,可是如今只能用军事力来对抗他们,外交手段全都不管用了。他们似乎把斩杀来使的野蛮行为视为家常便饭呢。真是……”
沙拉丁静默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基督教徒他们对外交的认识,只留在幼童的阶段。我多么希望能用政治手段取代战争啊……”
说巧不巧,沙拉丁的期望部分实现了。因为理查派遣的使者,这时已经出发朝耶路撤冷来了。
而且,就沙拉丁的观察,基督教世界中,事实上也不乏擅长政治、外交的英杰。
那就是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
他的行动将会大大改变未来的构图。
而现在的局势,已经和他的意图逐渐融合,朝预定的形式转变了。
※※※
“我回来啦……!”
受命闭门思过的艾儿希多,没好气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之所以还出声预报自己回来,是因为房间里有侍女夏拉扎多存在。
“欢迎回来,公主。”
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堆满笑容的夏拉扎多迎上前去。
“你那么快乐干什么!真让人讨厌!”
艾儿希多感觉不骂人不痛快。
——就是这个女孩,可疑极了。无缘无故的突然变成维雷利的养女,不明不白的就送到我这儿当侍女。说不定,她是哪里派来的间谍……
听说维雷利背叛之后,艾儿希多变得疑神疑鬼。不过,她怀疑的理由还嫌太薄弱了。
“看到公主平安无事的回来,我的心里当然高兴罗。”
夏拉扎多的笑容,让艾儿希多感受到无比纯粹的真诚。她漆黑的眼眸中一丝杂念也没有,柔软的红唇和白齿更像是在证明,夏拉扎多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说过谎。
看着这样的夏拉扎多,连艾儿希多都不自觉的忘却了心中的猜忌。这绝不是做作,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健忘的女孩。
不过,要想叫艾儿希多脸上堆出这么灿烂的笑容,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夏拉扎多在一旁开始准备艾儿希多的更换衣物,一面问起了她生气的原因。
“你还没听说吗?维雷利背叛了,而且还和我军对阵开战那件事?”
“……公主相信那种不实的谣言吗?”
夏拉扎多脸上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她直视着艾儿希多。艾儿希多最怕的就是看到她的这种表情,虽然艾儿希多并没有斥责夏拉扎多,但当她每次看到这种表情,内心都会不忍的想向夏拉扎多道歉赔不是。
“问题是连阿尔•卡米尔都这么说呀,说维雷利是敌军的统帅!”
“哥哥也这么说?”
“是呀,什么‘事实并不那么重要,不过假如你想知道,我就明白告诉你吧’之类的话,真叫人搞不懂!”

艾儿希多的语调充满了尖锐的讽剌,可是夏拉扎多听完之后却温柔放心的笑了起来,完全出乎艾儿希多的预料之外。
“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别光顾着笑,把我当傻瓜呀?”
鼓起脸颊的艾儿希多发火了,在夏拉扎多的面前,她总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哥哥的意思是说,只有公主你个人相不相信他才是最重要的。”
“胡、胡说!”
心有未甘的艾儿希多一气之下将刚脱下的脏衣服朝夏拉扎多扔去,接着不顾夏拉扎多的惊讶,飞身跳进了柔软的大床。
“不是胡说!”
“胡说胡说胡说胡说胡说——!”
抱着枕头的艾儿希多双腿乱踢,这时的她看来像是夏拉扎多的女儿似的。不过,对于平日极力压抑自己的女孩本性的艾儿希多而言,这时的她才最纯真。
“我、我不管啦!”
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的夏拉扎多这么一开口,便制止了正在闹脾气的艾儿希多。接着她便二话不说的抱起脏衣服,离开了房间。
“呜——!”
被扔在一旁的艾儿希多只好把头埋进枕头中呻吟。
——我讨厌大家!
接着,她又继续嚷哝了好几句,可是随着吵嚷声逐渐变小,终于最后变成了打呼声。
隔天早晨艾儿希多一醒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睡衣盖着毛毡,仰躺的她不禁脸红了。

拉斯卡利斯停下了脚步。在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后,才回头向身后的露易西说道:
“在这里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了吧。先暂时待在这儿……”
“你怎么还不快放手呀!痛死我了!”
“呃?哦!抱歉……”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放开了露易西的手。一面揉着发红的手,露易西一面抬头望着拉斯卡利斯。这个没有心眼的青年的脸,已经整个染红了。
“真是的!”
露易西不禁失控笑了出来。
“可是我们待在这,又能干什么呢?”
“哦!对了。”
说着,拉斯卡利斯当场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东划西画了起来。
“刚才的地图是这个样子吧……”
拉斯卡利斯把刚才那幅图完整移植了过来。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把维雷利的图从内容到大小,甚至线的粗细,全一股脑的记了下来。
“真是败给你了。那么一幅看也看不懂的图,你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露易西的绿色眼珠闪着光芒,她走到拉斯卡利斯的身旁,说了一句兼具喜悦和感叹融合的矛盾的话。
“这可不是地图!”
“哦?”
“如果我们假定,他做事一直都有常理可循,那就永远解不开这幅图的谜了。”
怎么听也听不懂的露易西,把她的圆眼睁得老大。

拉斯卡利斯停下了脚步。在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后,才回头向身后的露易西说道:
“在这里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了吧。先暂时待在这儿……”
“你怎么还不快放手呀!痛死我了!”
“呃?哦!抱歉……”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放开了露易西的手。一面揉着发红的手,露易西一面抬头望着拉斯卡利斯。这个没有心眼的青年的脸,已经整个染红了。
“真是的!”
露易西不禁失控笑了出来。
“可是我们待在这,又能干什么呢?”
“哦!对了。”
说着,拉斯卡利斯当场捡了块石头,在地面上东划西画了起来。
“刚才的地图是这个样子吧……”
拉斯卡利斯把刚才那幅图完整移植了过来。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把维雷利的图从内容到大小,甚至线的粗细,全一股脑的记了下来。
“真是败给你了。那么一幅看也看不懂的图,你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露易西的绿色眼珠闪着光芒,她走到拉斯卡利斯的身旁,说了一句兼具喜悦和感叹融合的矛盾的话。
“这可不是地图!”
“哦?”
“如果我们假定,他做事一直都有常理可循,那就永远解不开这幅图的谜了。”
怎么听也听不懂的露易西,把她的圆眼睁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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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到派驻在亚克的士兵回报之后,亚莉耶诺儿来到了维雷利留下的图前,一名部下紧跟在她身边。
“这幅地图到底是指哪里呢?”
“傻瓜!这不是地图!”
不愧是亚莉耶诺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看过没标示目的地的藏宝图吗!”
如果是地图,一定会标示出现在位置和目标位置才对,这是亚莉耶诺儿的想法。这种推理和拉斯卡利斯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么,这幅图是什么意思呢?”
“我哪猜得出来!”
“唔?”
“讲得正确一点,要想出来得花不少时间。因为对方画的方式,就是故意要混淆我们。”
亚莉耶诺儿不再继续说明下去。面对这种猪脑部下,讲再多也是没用的。
她只在内心里自言自语。
——要让那个男人跪倒在我的面前,现在的当务之急,并不需要解开这幅图的谜……
女帝眯起了洋溢着自信和权威的眼,亚莉耶诺儿眺望着这可恨敌人的图画。
※※※
“可是……”
拉斯卡利斯咬着嘴唇,表现出心中的无限可惜。
“就算这是暗号好了,再找下去也看不懂啦,照理说维雷利画这幅图,应该考虑过我的智商才对呀……”
“现在没时间让你感叹自己愚蠢啦!”
露易西骂道,但是拉斯卡利斯完全没听进去。他只是死盯着地面。希望从维雷利过去说过的话中搜出蛛丝马迹。
相对于静止不动凝想中的拉斯卡利斯,露易西则是一会儿侧身,一会儿反过来的看这张图,还用手指在线上描来抹去。
“你难道不能安静一点吗?”
“什么嘛!我安静下来问题就能解决吗?”
抱着膝盖左右摇晃的露易西小声的反驳道。可是现在的拉斯卡利斯连眼珠也闻风不动,只专注于脑部的活动。
“其实,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我不是叫你安静吗!”
拉斯卡利斯根本没空搭腔。
“什么嘛!听我讲一下又不会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法子,拉斯卡利斯只好转头看着吵个不停的露易西。露易西完全不在意拉斯卡利斯的皱眉表情,只顾着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你看,这幅图有一个很大的特征。”
“特征?”
“嗯,你看这幅图,都是用直线横线构成的,整幅图一起看的话,是很难看出所以然的。可是如果把它拆开来,不是一大堆横竖差不多长的棍子吗?”
“横、竖二种棍子……。”
从露易西的口中获得了这项惊人的发现,拉斯卡利斯更进一步的去玩味其中的含意。
“二种……啊!……难道说……”
气血突然上冲的拉斯卡利斯紧盯着图,然后从露易西手中抢来了一颗小石子,重新在地上画了一幅新的图。一旁的露易西则对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
拉斯卡利斯画的新图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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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到底想出什么来了?”
露易西鼻尖翘得老高的瞧着这幅新图。
“想出什么?我已经知道答案啦!”
满面喜色的拉斯卡利斯抓起露易西的手,大力地上下挥动。不知控制劲头的他把露易西给摇得头昏脑涨的,露易西过去从没见过拉斯卡利斯这么高兴过。
“这是二进位呀!”
拉斯卡利斯说明道。
“二进位?”
“嗯,这是以前的事了。”
虽然嘴巴在笑着,但露易西仍旧摆脱不了困惑。拉斯卡利斯开始提起了过去的故事……
——那是维雷利还住在亚克的时候。
维雷利当时听说,英王理查、法王菲力浦率颁着第三次十字军出发了。这时维雷利还不知道,这二位国王已经由海路直逼亚克方向而来了。
伸个懒腰,回过头来,维雷利似乎有感而发的说道:
“古谚有云,1加1也有可能等于3,等于4,不过那毕竟不常见。1加1通常还是等于2的。嗯!”
“你说什么?”
虽然是礼貌性的回答,但拉斯卡利斯背地里不禁埋怨,这家伙痴呆的毛病又犯了。
“不,所以说我们在练兵的时候,必须先确定对方的战力确实是二才行。要是我们一直猜测,敌人会不会1加1等于3,那只会浪费宝贵时间而已。啊!当然啦,假如加上精神力,能使1加1变成3,也并无不可。可是为了讲求精确,我们还是应该相信1加1等于2,这才最要紧。没错!”
话还没收尾,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艾儿希多唱起反调来了:
“你想得美哦!1加1或许不等于3,可是却有可能等于1或0呀!拿集合的算法来说吧,1加1还是等于1,又如逢2进位,1加1又等于0啦!如何,想不通吧!?”
自信满满的艾儿希多还是改不了她的娇蛮本色。事实上,她所说的,要等数百年后的数学家才能了解,面前这个连基本算数都搞不好的维雷利,自然不可能想通。好玩的是,尽管艾儿希多展现了她这方面的才华,可是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算啦,跟听不懂的人讲听不懂的事,难怪没人理她。”
维雷利只顾着和拉斯卡利斯说话,全不理会艾儿希多的高论,这种行为分明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自己无知还不觉得羞耻!这可是我想出来最新式的……算了,不跟你抬了。就由我来替你们这些算数白痴恶补吧!刚好这里有我编的教科书,你们拿去从第一题算到第二十题,明天拿来给我看!”
“哪有人一天到晚带着课本乱晃的……!?”
“为什么连我也算进去……!”
可惜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的抗议完全无法打动艾儿希多慈爱的心弦。虽然日后,他们的确利用了理查和菲力浦的嫌隙,得到了艾儿希多所说的1加1等于0的结果——
“当时觉得二进位真是胡整乱搞,不过虽然不懂,还是被逼着学了点皮毛,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唔,那么二进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般数数的方法,以235来说吧,里面有10x10二个,10有三个,1有五个对不对?假如是二进位的话,11就表示2有一个,1有一个,就是这么算。换句话说,二进位的11其实是我们平常说的3。同样的道理,110表示2x2有一个,2有一个,1有0个,换算过来就是平常的6的意思。”
“哦!想不到你真的会呀!”
“总之,二进位中只有0和1二个数字,用烽烟来传递讯号不也是这样吗?只是没想到会用在这儿……”
拉斯卡利斯指着地上的图继续说道:
“这里的话,直线是1,横线是0,最上排是4,接下来是15、13、21、19。更换成字母的顺序的话,就变成domus,也就是拉丁文中‘家’的意思啊!”
“这么说,维雷利躲在以前在亚克时的家里罗!?”
“不、不对。躲在那种地方太容易被发现了。再说,那个人也从来不记得回家的路。拿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家’指的是他现在住的地方,而且是没有人注意的地方。”
拉斯卡利斯原本还想继续说明下去,可是露易西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似乎是在表示,我的思考能力还没退化。
“我明白了,走吧!你先到预定的逃脱路线上做准备,我马上就追上来。”
“嗯,可是要小心点,别中了亚莉耶诺儿的圈套。”
拉斯卡利斯等人曾经由阿尔•卡米尔口中得知亚莉耶诺儿的厉害。据说,她有能力用自我意识控制环境,进而影响他人。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不过你至少比维雷利大人聪明一点。好啦,待会见!”
话才说完没多久,露易西已经跑到拉斯卡利斯的视线之外了。再一次感叹她的快脚之后,拉斯卡利斯朝反方向迈步离开。
不知哪里反射来的温暖月光,在他的眼中映照出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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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卫士随即站在门旁,肯拉多穿过门走进了房间,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我恭候您多时了,多•沙布雷总长。”
原本跷着腿,抱着双臂坐着的人马上站了起来,他就是神殿骑士团长罗贝尔•多•沙布雷。
“您不带随身侍从,深夜前来会面,想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吧?”
“不。”
罗贝尔•多•沙布雷一面和肯拉多握手一面说道:
“我只是来确认一些事罢了。”
充满礼仪的行为和充满礼仪的声音,显示出贵族的风范,可是,肯拉多早已看穿对方背地里燃烧的烈焰。
“确认?”
“没错。我们全都听从了您的指示,离开了理查王。可是我们,以及以色列国王集伊陛下,并不是从此成了您的手下。”
“当然,我从来没有要你们听命的念头。”
肯拉多看破了神殿骑士团长不经意的“确认”中蕴含的嫉妒。
——看来这个人,非常不愿意见到由我来主导情势的局面。
为了显示自己没有私心,肯拉多又附加了一句。
“我唯一的目的是让理查王与沙拉丁的势力保持均衡,藉此提升我们与圣骑士团的地位与存在价值。”
好一句提升圣骑士团的存在价值。
事实上,肯拉多还有更远大的目的。
“抱歉,我不该怀疑您的诚意。”
罗贝尔•多•沙布雷嘴角浮起了一片假笑。
“可是,如今理查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存在意义,目的既然达成,我们也该重回战场才是。您总不希望理查王失望的率军回国吧,玩火**的这件事,还是别尝试的好。”
为了让神殿骑士团长满意,肯拉多大大的表示了他的赞同。而骑士团长呢,他点着头,显然对自己的长才十分欣慰。殊不知他已经走进了肯拉多的圈套。
“这个当然。当然要回去一起奋战,一起在圣城上立起十字架。”
简单得很。
说老实话,肯拉多从来没有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的意思,不过给别人带来一点梦想,实质的收获却会更大。
——收复圣城之后又能如何呢!?
肯拉多对这样的未来并不抱有期待。
——理查光荣的率军回国,把一切留给无能的耶路撒冷国王。接着伊斯兰人再卷土重来,下次恐怕会把所有在巴勒斯坦的基督徒全赶跑吧!?这么一来,共存的希望就更遥不可及了。
因此,肯拉多开始运用起自己的政治实力。肯拉多的用意,是要让理查和沙拉丁的战斗陷入泥沼,然后藉着外交交涉的途径,在巴勒斯坦重新建立起新的秩序。换言之,扣理查斗得兵疲马困的沙拉丁,将会允许地中海沿岸都市由基督教徒支配,这么一来,就成了由弱者占颁圣城的平衡状态。
这才是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的真正目的。
不过,他之所以要孤立理查王,提升圣骑士团的地位,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目的——一个近乎宏愿的伟大梦想。
他希望让圣骑士团变质,成为一个调停各地纷争的组织。
圣骑士团本身是由各国的贵族子弟所组成的,并没有占领领土的野心。如果能进一步去除其中的宗教狂热,设立一个由各国代表参与决策的最高决策机关,那么就像联合国一样,圣骑士团将摇身一变成为维护和平的组织。
肯拉多的行动,就是为了实现这个伟大梦想。
问题是,要实现这个梦,首先必须运用智谋,让巴勒斯坦的基督徒能够取得居住权。
——这可真是难上加难呀。
无视于眼前的男人,肯拉多在内心里嘟哝道。
※※※
像一阵无声的疾风,露易西在亚克城内来去自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可爱的身影和她飞毛腿的工夫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终于到啦,得尽快把维雷利大人接走才行……可是他真的会躲在这里吗?”
躲在暗影中的露易西正观察着那栋曾经囚禁过维雷利的建筑物。照维雷利所暗示的,他的住所,而且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也只有这儿了。天底下从来没有逃脱的人犯自动再回到囚笼的。
“一定在里面。而且,我不进去又怎么能确定呢!”
随便找了一些话给自己增加信心的露易西稳住了呼吸,朝着阴影之外跨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
照理说来应没有人发觉的露易西,肩头突然被一只右手给抓住了。
“………!”
无声的尖叫了一声,露易西陷入无限的惊恐之中。她这个背叛者若是被逮到,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颤抖的露易西胆寒地回头望了一眼。
“嗨!”
向露易西打招呼的这个男人,不正是维雷利吗。
“咦?拉斯卡利斯没跟你来吗?你居然也猜得出我会在这里?”
虽然甚感欣慰,可是露易西身后的维雷利,脸上还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饱的样子。
“哎呀!你不要这样吓人行不行……”
心理警戒突然放松的露易西,一瞬间全身感到无力。
——什么时候躲到我背后来的?是碰巧?还是……他真的有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密?
不过,不管维雷利是怎么出现的,他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一点就很值得高兴了。
“……你看啦!被惊吓的太厉害,连眼泪都吓出来了……!”
露易西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不希望对方发觉她流泪的真正理由。
——真受不了,一天之内把二个女孩给弄哭了。
向来不懂得该如何对付女人的维雷利,只能呆呆的站在一边,确实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还好背后那个没用的男人并没有揶揄的意思,露易西才重新打起精神。
“快点离开这里吧。趴到我背上来,我来背你。”
“……这样子恐怕会被艾儿希多殿下骂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如果真的要你用脚走,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里。”
露易西侧眼看着维雷利的右脚,胸有成竹的说道。她不希望再因为无谓的担心而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快,上来吧!”
催促下,维雷利爬上了露易西的背。反正他早就有缺乏自尊心的缺点,所以丝毫没有扭捏不好意思的表情。
维雷利的身体很轻,轻得连露易西都不忍多问。她迈开步伐,虽然背着一个人,她仍旧能展现出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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