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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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吧
觉醒吧
——我听见有人这么呼唤我
作者:定金伸治
译者:许嘉祥
被囚之人
无法从身体得到自己存活的证据。
只能从内心的悲伤
了解到自己仍旧活着。
——狮子心王理查作摘自“被囚之人”

这个城名叫拿撤勒,是个位于圣城耶路撤冷北方约八十公里处的一个小城。这里同时也是基督教的摇篮,圣母玛利亚在这里得到了天使加百列的受孕通知,所以城南有一所圣灵受孕教会。至于城外的北方则有一股涌泉,玛利亚和耶稣曾来这里饮水,所以又称为“圣母玛利亚之井”。
小城的西方,丘陵上覆盖着一望无际、绵延不断的森林,让无数的动物得以温饱。它们从未想过,到了二十世纪,这里会变成荒废的秃山。
其实不光是拿撤勒周围,过去的巴勒斯坦也是一样,都被丰饶的森林覆盖着。人类刚前来开垦时,还称这里是“肥沃的弯月地带”,和如今乱石荒野的景象完全不同。
不过,在沙拉丁时代,这里还隐约可以看出过去的盛况。
种植了小麦和柳橙的农场滋润了当地人的生活,蜜蜂也在散发着香气的瓜田中飞舞。
然而——
对那位伫立在大地上的青年而言,这一切的美好都离他那么遥远。强风吹起飞砂走石,逐渐吞蚀掉草绿,彷佛想拒人于千里之外。
年青人用包巾盖住口鼻、左手牵着骆驼、遥望着远方。虽然包巾将整个脸都盖住了,但是从包巾缝中露出的双眼,很明显的是双西洋人的眼睛。
为什么一个西洋人,会单独深入沙拉丁领地的拿撤勒近郊呢?
年轻人名叫拉斯卡利斯—正是那个和维雷利一起投效伊斯兰军的拉斯卡利斯。
自从上次雅法之战,维雷利失踪、生死不明之后,他就寻访各地,不断搜索。
现在,他在这里等某个人。
混着乾热黄砂的强风也夺不走他的注蕙力。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用他硬直的眼神凝望着西北方—亚克的方向。灰色的风也毫不歇息,持续的击打他年轻的身躯。
突然,拉斯卡利斯的目光稍许颤动了一下,他高高举起了左手。远方隐约的影子映入眼。
那身影迅速的扩大,看得出是个女孩,正以超乎人类常识的高速接近拉斯卡利斯。女孩的额头上一滴汗也没出、迅速的来到拉斯卡利斯的正前方,迅速的站定了。
不等这个女孩—露易西稍做休息,拉斯卡利斯就开口问了唯一一个问题。
“怎么样?找到了吗?”
“嗯,可是……”
露易西低下头去继续回答:
“可是照那种情况看来,谁也说不准还能活多久。”
接着是沈默。站在风砂中的露易西咬紧了柔软的嘴唇、身体也微微的颤抖。
“去救他吧,现在就去!再不去说不定来不及了。要是他真的死了就来不及了!”
露易西大喊着,似乎是在责备拉斯卡利斯的优柔寡断。
可是拉斯卡利斯也不打算因此就冒然行动,因为自杀是他的宗教禁忌。
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我们,我们一旦失败,他也就死定了。
拉斯卡利斯当然也想照着露易西的方式行动,可是他不打算这么做。被人讥讽为优柔寡断,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不在乎了。
打定主意之后,拉斯卡利斯才缓缓的再度开口:
“蒙地费拉特侯爵听说已经离开雅法,到亚克去了?”
“嗯,集伊国王和圣骑士团也暂时脱离理查的掌控了。”
这情报是哪里搜集来的?露易西面对拉斯卡利斯的快问,也只得用快答来回应。
“去见见他吧……只有这个方法最牢靠了……”
“见了他又能怎样?你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是背叛者吗!?一定会被杀掉的。”
露易西很自然的反驳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不明了蒙地费拉特侯爵与维雷利间的关系……
“不要反驳我的话,现在不准跟我唱反调。”
拉斯卡利斯用接近顽固的坚决,回应了露易西的焦虑。他确信如今唯一能伸出援手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能帮得上忙了。
“……我听你的就是了嘛。”
被拉斯卡利斯严厉的斥责之后,露易西才不甘不愿的答应了。
不等露易西的话说完,拉斯卡利斯就跨上了骆驼,鞭策前行。露易西只好嘟哝着跟了上去。
风还是像方才一样沈重、寒冷,团团的把这二个人包里了起来。

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统领巴勒斯坦境内提尔都市的义大利贵族。他靠着自己的辩才,鼓动耶路撤冷国王集伊、神殿骑士团与圣约翰骑士团的两位总长、以及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导致众人与理查相猜忌。
如今,他正在班师回提尔的路上。从雅法到提尔,中途还有亚克这一站,肯拉多打算明天抵达亚克之后稍做停留,为的不是休息,而是要藉着看不见的线的牵引,操纵集伊等人。
肯拉多一人独自坐在行军帐幕中,饮用着葡萄酒。帐幕外,蒙蒙的细雨像雾一般的飘落,浸湿了地面。
“魔法术士的弟子好像朝这里来了。”
突然,在肯拉多的右方,帐幕阴暗的角落里,一颗会说话的人头浮了出来。人头嘴唇上的血色,反而让人觉得不搭调。
正是那个以前狙击过维雷利的…那个“恶魔之首”。
“是吗!?”
肯拉多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简短的回答道。然后微笑的把脸转向了拉斯·阿尔·格尔——“恶魔之首”。
“你也真不简单哪。”
“我怎么比得上你呢?”
拉斯·阿尔·格尔回答。
如今,他成了肯拉多的部下。这个暗杀教团出身的异能者,不知为什么,对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心服口服的效忠。
“救了他的人是你吧!我只记得要你监视他,不记得要你搭救他啊。”
“这么说来,杀了他也没关系罗?”
“呵呵,你想杀他吗?我倒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肯拉多把手撑在茶几上,用颇堪玩味的神情望着那颗头。
“我只能说,他是个令人害怕的弱者。”
“哦…”
“他不懂得用杀气对抗杀气。好像从来不知道如何看穿别人的恶意。”
“那也算是他特有的才能吧?不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可是,把他视为天才和蠢蛋的混合体,界限又太模糊了。”
这究竟算是褒、还是贬呢?拉斯·阿尔·格尔的答案这么不明确,让肯拉多顿时觉得无趣,只好再举杯喝一口酒。
这时,帐幕外传来的是部下的声音。外头的雨雾这时已经转变成真正的大雨了。
肯拉多召进了部下,“恶魔之首”则像烟雾一般的消失了。
“传!”
部下的报告还没完,肯拉多就已下了命令。
“是!可是那个人,虽然自称是沙拉丁的使者,却……”
“是个西洋人对不对?放他进来,把守卫撤走。”
“这样太危脸了。”
“这点危险都怕的话,怎么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生存呢!”
肯拉多自信的语气连部下都能直接感受到。部下简短的遵命之后,走出了帐幕。
不一会儿,部下便领着一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肯拉多用目光指挥部下离去,然后才盯住单膝跪地行礼的拉斯卡利斯。
没等拉斯卡利斯开口,肯拉多率先开口问道——
“是有关‘公正’的事,对吧?”
一惊之下,拉斯卡利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剩肯拉多继续尖锐的逼问。
“打扰我的睡眠时间跑来见我,你最好能说些有建设性的话。”
俯视着拉斯卡利斯的肯拉多,语气中充满着揶揄,还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求求您!请您用您的力量救救他吧!”
拉斯卡利斯像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那样恳求着。但仍旧改变不了肯拉多冷峻的目光。
“……你、还有阿帝尔·塞夫丁都是背叛者。不过,你明知如此还敢前来,我也不好再追究你的过去了。”
语调中仍然没有丝毫妥协,肯拉多继续说道:
“我问你,我救了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你知道,‘利益’才是说服别人的最好工具吧!?”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我私下认为,亲情还是凌驾在利益之上的。”
拉斯卡利斯毫不犹豫的回答,反倒让肯拉多困扰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知道了。难怪你会直接来找我。这件事,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是的。”
“你这个人实在太死心眼了。想要救人,该用狡滑一点的方法比较好。”
肯拉多的口气好像在教训徒弟似的。拉斯卡利斯这才感觉到,蒙地费拉特侯爵除了计谋过人那一面之外,还有真正属于人的那一面。
“可是我的力量毕竟有限……只能求您救他了。”
“我不答应。”
肯拉多正色回答道。
“为什么!?”
“那小子会救他自己的。你以为他是那么视死如归的人吗?别天真了。”
话的内容虽然严厉,可是肯拉多的声音充满了平静。语气中同时带有柔性和威风。
“不过,如果你想动手救他,我也不会做任何干涉。”肯拉多迅速的封闭了自己的感情世界,看透了这种变化的拉斯卡利斯终于下定了决心。
意思是,要趁人还在亚克的机会动手。
拉斯卡利斯离去后,隐藏在幕后的屠杀者拉斯·阿尔·格尔又出声了。
“看来,知道你们之间关系的人愈来愈多了。”
“无妨!”
肯拉多回答,放下了玻璃杯,缓缓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根本不像是疲劳想睡的人的眼睛。连暗杀者拉斯·阿尔·格尔·都自认为看穿了他的心事。
“难道…侯爵你真的要去救他?”
“我不会救他。刚才我已经回答过那个年轻人了。”
“可是,你不是打算去见见他吗?”
“是去见他,不是去救他。把他关在那里,迟早会被人救走的。当然,他得先自救,才能得到帮助,他必须先活下去才行。”
“你内心正在矛盾吧。”
拉斯·阿尔·格尔低声的追问肯拉多。
“你这个了解人间现实,而且狡滑的加以利用到极限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身为人,拥有矛盾是件好事。”
回答的声音虽小,但却显示出这个人的气量和思维的宽广。他不拘泥,向来不会固执于一个方法,不知变通。
——这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肯拉多并不拘泥拉斯·阿尔·格尔过去的暗杀教团出身,愿意收留他。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有弹性的巨人。
亚克的中央,稍靠西南方的地方,有一栋二层楼的方正建筑。肯拉多正抱着双臂,隐藏在阴影中,望着这栋建筑。
——就是这里吧……一般的守门人,脸上都应该有见钱眼开的表情才对。
可是这栋小小的建筑,不但安排了二名守卫,而且是不那么好打发的士兵。
——在这栋房子前面安排守卫,本来就让人起疑。
肯拉多隐藏起深思熟虑,缓缓的走了出来,向守门的卫士靠近。
看见一位银发男人走近、卫士掩不住警戒的神色。他们将手中的长枪举了起来,用恶鬼的表情盯住肯拉多。
“他们好像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看着卫士交头接耳的肯拉多又向前走了二步,才在卫士面前站定下来。
“你是什么人!”
守门卫士故意装出龇牙裂嘴的凶恶表情,质问肯拉多。从他们对待来客的态度看来,这房子铁定有问题。
看见守卫的反应,肯拉多决定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对方并不知道他就是蒙地费拉特侯爵,换句话说,他怎么做都不致于暴露身份,不暴露身份,将来的麻烦也会少得多。
和守卫的预期相反,肯拉多竟然又往前开步走。守卫们这才慌张起来,想用枪把入侵者推出去。
可惜,他们根本办不到,因为对手的动作更快。
肯拉多的双拳像鹰爪般一跃而起,准确的扑向二个守卫的身体,才轻轻一按,又迅速的抽了回来。
守卫的嘴突然猛张,双膝同时跪倒下来。肯拉多就这样平心静气的跨过了倒地的二人。这种惊异的速度看在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但对肯拉多而言是家常便饭。
“辛苦你们啦。”
低声说道,肯拉多跨步朝建筑内走去。
伴随着踩在石地砖上的卡嗒卡嗒声,肯拉多缓缓的走在走廊上,然后站定在一个小房间前。当然,之前站在这里的卫兵,也倒地不起了。
刚打开小门走进去时,肯拉多竟升起了一股错觉,还以为房间里的年轻人已经死了。因为他感觉不到房间内有丝毫生气。
肯拉多用严厉的声调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年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的脚上留着非常严重的箭伤,整个人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生命的气息。
可是肯拉多却用更严峻的声调继续质问:
“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肯拉多的语气中没有分毫的慈悲,仍旧像北极的夜空那般凛冽。
那个被他质问的年轻俘虏——阿尔·阿帝尔·维雷利,缓缓的,终于睁开了眼睛,朝问话的声音方向转过头去。
“……哥哥?……”
维雷利的微弱声音虽然无力,但是充满着惊讶。
“……如今的我,也只能待在这里而已啦。”
维雷利垂下了双眼,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他的说话声完全缺乏活力,是平日的他绝对不可能有的微弱。
肯拉多只用他针尖般的锐利目光瞪着维雷利,用态度取代了他的回答。
“蠢蛋!”
肯拉多的语气变得更严厉了。
“你说的话,不,你过去所做的所有事,其实都是你自我牺牲的矫饰。在这一切的背后,真正隐藏着的是你一直想压抑的恶魔。那是什么样的恶魔?回答我!阿帝尔·塞夫丁!你内心的恶魔是什么!?”
肯拉多的话太残酷了,太直接的剌穿了对方的胸口,好像活生生的抓住了对方的心脏似的。
维雷利的嘴唇颤抖着,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肯拉多,他的表情似乎想要拒绝回答,可是肯拉多严峻的眼睛不允许他逃避。
“……是怀疑……”
这是维雷利最不想说出口的话,也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恶魔。他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他心中的这一片黑暗面。
“这就对了。在人类的轻蔑与迫害下成长的你,不知不觉间对人产生怀疑,深怕有哪一天会被人给背叛。所以,在面对这令人厌恶的自己时,加速导致了自我的破灭。”
咬紧着嘴唇,维雷利一直忍耐着。他本身一直存在着姑息罪恶的心。因为他那异常的生长环境,造成了他不成熟的人格。
“正视它吧。它是你内心的纠葛,你非正视它不可。”
“哥哥,我内心非常害怕,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没有爱的修罗给控制了…!?”
维雷利细小的声音,终于在这时打动了肯拉多冷冷的目光。一丝哀伤的神色从他眯起的眼中隐约浮现。
可是肯拉多忍住了,他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
“你得靠你自己去解决!要是你通不过这一层的考验,那么你就真的会迈向毁灭了。”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呢?”
维雷利拼命的向哥哥恳求着答案,可是肯拉多并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
代替他的回答,肯拉多走到维雷利的面前,缓缓的拔剑出鞘。
“你的右脚已经开始化脓了,不现在砍掉它,你恐怕就死定了。”
“……!”
“把脚伸出来,我帮你砍断它。”
“……这是长久以来一直为我效劳的右脚,请让我自己下手。”
维雷利把袖子撕裂了下来,紧紧的捆住了自己的大腿·从肯拉多的手中接过了剑。那是一把伊斯兰制的,刀身纤细而且锋利的军刃剑。
“原谅我吧!”
简短的说了这句不知是向谁请求宽恕的话,维雷利将持刀的右手高举过顶。
闭上眼睛的维雷利在右手上集中气力,暂停了一瞬间之后,他使尽全身的力量,持刀往右脚的地方挥下。
可是,刀并没有如预期般的砍在脚上。感觉到刀锋受阻的维雷利睁开双眼,只见哥哥空手握住了砍下的刀刃。
“不过,假如有伊斯兰的先进医学,说不定用不着砍断它了。”
大量的血从肯拉多的手心冒出,可是他仍旧不改神色的凝视着维雷利。
维雷利直到此刻才明白哥哥的意图。肯拉多把自己的剑交给他,意思是要他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这间昏暗的囚室。
放开了手中的刀之后,肯拉多沈默的把背转向维雷利。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在滴血的右手,开始缓慢的向门口走出去。
“先求活下来,再去谈其他的事。”
这是肯拉多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就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他催促着维雷利及时清醒过来。这句话的内涵,和刚才一直保持的冷峻完全不同。
维雷利的眼中又恢复了意志之光,那是超越了所有怀疑之心的爱。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这种矛盾,这种连神都没有的内心纠缠,这种对生命的礼赞,维雷利全都从他哥哥的话中得到了。
他把力量注入左脚,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他衰弱的身体也在这一刻产生了无比的生存意志。
肯拉多等到弟弟再度站起来之后,才又迈步向前走,消失在维雷利面前。只有他的脚步声还环绕着维雷利,缓缓的溶入周围的静寂中。
只剩下哥哥的声音:先求活下来。不断的在维雷利的内心里回响。

艾儿希多所率领的伊斯兰军动摇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热情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心理动摇的原因之一,是他们败给了罗宾·洛克斯里。过去在陆战方面所向无敌的艾儿希多,竟然败给了兵力屈居于劣势的敌军。
不过,更大的心理震撼,来自于兵士之间口耳相传的谣言。
因为谣传这次率领敌军的将领,名字叫维雷利。
这种谣言是哪来的呢?其实这正是理查之妹亚莉耶诺儿的奸计。在那次战役中,亚莉耶诺儿看穿了艾儿希多对维雷利背叛所可能引发的反应,所以她命令手下的佣兵士们大声的在散播谣言,谎称己方的统帅是维雷利。
在战役中,唯一曾和敌军统帅罗宾·洛克斯里打过照面的阿尔·卡米尔,却不知为何不做任何的澄清。这引得部下们的猜疑更加严重。
“绝不能饶过背叛者!”
“不可能,那个人不可能会背叛!”
“他毕竟是个法兰克人呀!”
这些猜忌之声自然也会传进艾儿希多的耳里,不断的刺伤她的心灵。单纯的她,始终不相信自己周围的人会做出背叛这种卑劣的行为。背叛对她而言,是那么遥远的邪恶行为,听在耳里一点都没有现实的实感。
“背叛……?竟然会有人背叛我?”
理由呢?被人胁迫吗?想法转变了吗?还是他开始想家了呢?或者…是被那个亚莉耶诺儿的美色所迷惑了……?不、不可能的,他不是常对我说“你是我心中的太阳”吗!?难道说,那时发火的我赶走了他?

艾儿希多一味的在思考这些连她自己也理不清头绪的事,不知不觉就开始钻牛角尖了。
“你也怀疑吗?”
就在艾儿希多的背后,阿尔·卡米尔的声音刺了过来。感觉到背后刺痛的艾儿希多转过身来,只见阿尔·卡米尔站在一堆破屋的瓦砾旁。
他们如今暂时驻扎在雅法东南方十公里处的拉穆拉村。在被罗宾·洛克斯里打败后,他们退守至此,观望敌军下一步的动向。
“你果然还是怀疑他。”
阿尔·卡米尔的冰冷语调又再度刺了上来,相对于面部表情冻结了的阿尔·卡米尔,艾儿希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表情。
“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当时只有你一个人脱离战线,你难道没看见敌军将领是谁吗?”
“当然看见了。”
“你说什么!”
面对着心平气和地设计愚弄自己的阿尔·卡米尔,艾儿希多真的气炸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你什么也不辩驳,不等于默认他是背叛者了吗!”
“事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别尽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不懂吗?那我就明白告诉你好了,敌军的领袖就是阿尔·阿帝尔本人!”
阿尔·卡米尔啐下了这句话,斗蓬一翻转身就走。乾燥的风追随在他身后,在他和艾儿希多之间扬起了一阵沙尘。
被抛在身后的艾儿希多,则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瞪着无神的双眼站着。怀疑和信赖,已经在她心中结下了解不开的结。
只有混杂着沙尘的阳光,仍旧冷冷的照在艾儿希多身上。
※※※
狮子心王理查最不拿手的,同时也最讨厌的就是政治。英格兰的十年治世,他只有一年留在国内,由此可见他对政治的厌恶,和对战争的狂热。
也正因此,整合参加十字军的各诸侯之间的意见,成了他最厌恶的工作。向来以圣洁骑士自居的理查,实在难以忍受用利益来打动对方的这种交涉方法。
可是,如今十字军因为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的撼动而四分五裂,理查尽管心里不情愿,还是得为了统合十字单而努力。
“蒙地费拉特侯爵肯拉多……好个狡滑的人!”
理查愤愤的骂道。
——沙拉丁还好对付,他的手法就是利用政、战方面,目的也只有打垮十字军而已。可是蒙地费拉特就麻烦了,他不但拥有我所缺乏的能力,而且到现在我还猜不出他真正的用意。
站在雅法中央城寨的屋顶上,理查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稍许带有盐味的海风,吹动着他的红发缓缓飘动。
“不过,这算不上耻辱,我是绝不和人妥协的!”
妥协、让步,然后动之以利的这种行为,向来是理查心目中卑劣的可耻行径。
可是,如果不用这些方法,又该怎么去服人呢?
面对这种问题,狮子心王永远只有一种答案——力量——自我的强大力量。
——诸侯之间之所以不肯听命行动,证明我还没有真正拥有“完全的力量”。
虽然自登陆巴勒斯坦以来,十字军一直是连战连胜,可是他并不感到满足。
——为什么胜利的我反被逼进死角,而败北的沙拉丁反倒保有余力呢?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成为拥有完全的力量的真正强者!”
理查使劲的朝高可及腰的城墙顶缘挥拳,血从他的拳头中渗了出来,崩落的石屑也发出闷响,跌落在地面上。
不过,如今的理查正着实的朝他的目标迈进,他对自己抱持的信心,比过去任何时侯都要来得更强,他正在不断地变强。
过去维雷利经常利用的理查的弱点,到现在也渐渐消失了。如今的他已经了解了狮子魂的真意,不再害怕任何的敌人,如今的他才是最强的。
“报告!上次战役中的英雄罗宾·洛克斯里大人,从昨夜起就失踪了。”
一个部下跪在理查的身后。理查当然也知道他一直跪在那里,不过,像这种没有才能的部下,对理查而言,就跟一块石头没两样。
“让他去,他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么一来军纪不就……”
“那个人只有在完全自由的状况下才能发挥才能,不是那种需要用纪律管辖的凡人。”
坚实的声调在静寂的空气中激起了一阵漩涡。这名部下听了这句间接指明他也是凡人之一的话,不满的表情扬溢在脸上。
不过理查丝毫不理会部下的不满之情,迳自迈开步伐离开顶楼。就在他与部下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抛下了一句略带威胁性的话:
“你最好祈祷你的能力能和你的表情相匹配。”
部下的身子突然僵直了起来,一时之间被恐怖所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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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杖代步,拖着右脚缓慢前行的维雷利离开了建筑物之后,开始朝南前进。月光温柔的包围着他,可是即使是这微弱的月光,也强得让他感到目眩。
“我不需要你替我带路呀。”
维雷利的脚边,一只老鼠在徘徊着。它是维雷利被关在牢里时唯一的朋友。
看着老鼠,维雷利停下了脚步,蹲了下来,伸出了手。
可是他想了想,又重新站了起来,强忍着右脚的疼痛迈开步伐。老鼠马上追了上来,可惜不管它怎样在维雷利脚边撤娇,维雷利都无动于衷。小老鼠不得已才停下脚来,用悲哀的眼神望着维雷利的背影,终于,它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任何人都得想办法活下去!”
维雷利用细瘦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非得活下来不可!”
如今的他,打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求生意志。这不是畏惧死亡的恐惧,也不是英雄气慨的豪语,只是单纯的一句话传进他的耳里,要他活下去。
拖着只能以悲惨来形容的身体,维雷利拼死命的继续走。虽然身体的痛楚强得几乎让他站不起来,但却也鼓舞着他的身体,迫使身体发出更强大的生存力。
就在这时,维雷利的背后突然傅来了女性的侵略性说话声。
“慢着!”
声调虽然细柔,可是话里充满命令的强制性。原来是理查之妹亚莉耶诺儿。维雷利自然也听得出来,只不过他没有转身。
看见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亚莉耶诺儿用优雅的身段追了上来,赶到了维雷利的前头,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真冷淡,连回头都嫌麻烦。”
亚莉耶诺儿脸上挂着她特有的笑容,在维雷利的前方建造起了一堵无形的墙。这是唯有经验丰富的女性才有的,游刃有余的态度。
维雷利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若是平常,他大概会歪过头,用不耐烦的表情望着对方吧。
可是此刻的维雷利,表情却无比严峻,全身上下都被从未见过的怒火所包围,和过去的他完全不同。
这时的亚莉耶诺儿,突然感受到维雷利散发的凄绝气魄,这是平日当惯了“女皇”的她,从来没体验过的强大压迫感。
——好强大的压迫感……竟然让人不敢正视……。
亚莉耶诺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变灰的嘴唇微颤,连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腿,也开始微微摇晃。
可是她立刻强迫自己自制,好不容易的,从嘴角挤出了冶的笑容。
“你以为自己能这么简单地逃掉吗?”
“………。”
“你真是想的太美了,有我在这儿,你就别想逃走!”
亚莉耶诺儿的声调中还残留着些许震动,而且这句话也不像是她该说的话。若是在平常,她照理说会用更讽刺的话语羞辱对方。可是更讽刺的是,如今她已经慌得没时间琢磨自己的词句了。
——我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
对狮子而言,感到害怕其实就等于是无比的侮辱。亚莉耶诺儿以狮子自居,自然不该畏惧一个人才对。
可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年青人,目光中散发着鬼气,强压着她的狮子自尊抬不起头来。
很明显的,现在的维雷利和过去的维雷利不同。
他浑身充满了愤怒。被生存关头逼进死角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燃起自己的怒火,与之对抗。
“别靠近我,现在的我不够冷静。”
维雷利说的话,更让人感受到灵魂的剧烈摇撼。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动,震动的空气扑向亚莉耶诺儿的身体,击败了她。事实上,维雷利并不具有引发空气震动的魔力,但亚莉耶诺儿确实感到了这股压迫感。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让路!”
维雷利又再一次用威胁的口吻低声说了一遍,他似乎并不明白,这时的亚莉耶诺儿已经僵在那儿动不了了。他说的话,使得身为王妹的亚莉耶诺儿感到自己的卑下,她甚至连回答的余地也没有。就像站在强风之中一般,她感到呼吸困难,如同一位重病的伤患,连呻吟的力量都消失殆尽。发抖的双腿似乎也失去了骨骼的支撑,连站着都是件非常勉强的事。
看着美丽双唇正在颤抖的亚莉耶诺儿,维雷利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他冷峻的目光这时已瞄准了亚莉耶诺儿的眉心。
随着视线逐渐缩短,亚莉耶诺儿的瞳孔中,浮现出浑身被蒸气般的白色火焰所包覆着的维雷利。一条白色火焰形成的龙包围着维雷利,变幻着身形直冲上阴暗的天际。
维雷利一步一步的接近亚莉耶诺儿,更让她感受到难耐的压力。她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的防御自己。然后,当维雷利走到她面前时,亚莉耶诺儿终于支撑不住,像少女那样跌坐在地上。
——死定了……
睁大双眼的亚莉耶诺儿清楚的感觉到这股恐惧,她仰视着被白龙包围的维雷利。
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维雷利又开始移动。握着支撑身体的剑的手加深了劲道,他静默的俯视着跌倒在地的亚莉耶诺儿。
——救命呀!
亚莉耶诺儿反射动作似的闭上了眼睛,在此同时,她长长的睫毛之间渗出了晶盈的泪水,顺着她柔软的面颊滑落下来。平常以美著称的亚莉耶诺儿,如今也只能像个小孩似的掩面哭泣。
四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中只剩下她抽泣的哭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亚莉耶诺儿回过神来四处张望时,才发现维雷利早已不见踪影。周遭又回复到一片平静,静的连风声也没有。
亚莉耶诺儿静静的看着自己白的双手陷在沙土中,她紧咬着好不容易才恢复血色的嘴唇,她一再的打地面,直到拳头渗出血来为止。
这时的维雷利呢——?
他脸上挂着一副困扰的表情,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早该想到,把女孩弄哭之后的感觉最难受了。”
维雷利的身体,这时已经不再散发压迫一切生灵的鬼气,而愤怒的火焰也已经熄灭。方才锐利的足以剌穿人的眼神又回复成痴呆的样子。他自己并不明白自己拥有的是什么力量,他甚至不明白刚才是什么把亚莉耶诺儿吓成那个样子的。
他只知道,刚才不知为何把对方给吓哭了,自己只好慌张地溜之大吉。的确,刚才在亚莉耶诺儿面前,他是有些气愤,可是他不了解自己产生了什么样的力量。
“可是,谁晓得堂堂一国的公主会那么容易吓哭呀!?”照理说,亚莉耶诺儿仗侍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一定会摆出更凶恶的脸,狠狠的凶回来才对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
亚莉耶诺儿一旦发火,应该会一边大骂一边挥剑冲上来吧!?
“看来傻人终究是有傻福的。”
维雷利边走边嘟哝着,这时的他,最想见的就是艾儿希多那张发怒的脸。那张可爱的脸虽然算不上他追求生存的唯一目的,不过也算是其中的一部份吧。
脑子里浮现艾儿希多生气的表情,维雷利继续前进着。他拖着脚步通过十字路口前,先停了一下观察四周。现在的他位于两边被房舍**的小巷内,前方横过一条宽敞的大路。
假如他大摇大摆的穿越这条铺有石砖的大路,一定会招蜂引蝶似的吸来不少卫佣兵吧!?维雷利虽然有时鲁钝,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以前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应该还认得路才对吧!”
一面埋怨着,维雷利转过身来走回头路。他当然心里也急,可是他的行动就是快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大路那边传来了卫兵交谈的声音。
虽然维雷利听不清楚卫兵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猜也知道俘虏逃脱的事已经被发觉了,而且卫兵们正朝这个方向搜索过来,这是无庸置疑的。
心慌的维雷利使足了劲,开始一跛一跛的逃跑。假如换成露易西处于他的地位,以她高明的功夫,没有逃不出的难关。可是维雷利这个人虽然擅长运筹帷幄,在个人功夫方面却几近等于无能。
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有才能的人愿意对维雷利伸出援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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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并不是他引人入壳的技俩,而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这大概就是他可爱的地方吧。
不论如何,如今孤单一人的维雷利只好试图自救。他见到右手边的两栋建筑之间有一边非常狭窄的隙缝,躲进去之后前胸后背都会贴住墙面,维雷利打算挤过这里,逃到别的巷子里去。
然而他在狭缝里才“横行”了没多久,就发现一堵石墙敲碎了他的如意算盘。技穷的他只好再往回走,可是这时,刚才那些卫兵已经来到了这条巷子的转角,让他陷入了进退维谷,进去也不是,出来又不行的绝境。
假如拉斯卡利斯或是艾儿希多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吧。唯有他处于孤独一个人的状态,他的无能本性才会显露出来。但是过去,不管他捅出多大的漏子,情势总不致于陷入绝境,至少拉斯卡利斯了解这一点,艾儿希多也明白他这种习性。
二名卫兵一面保持警觉,一面在砂石地上踩出沙沙的脚步声。
“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这里。”
维雷利暗自在心中祈祷着。
“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
在屏息等待卫兵通过时,维雷利还在希望能在不见血的情况下让这一幕收场。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比他更蠢、更天真了吧。可是这就是维雷利。若要他在被人愚弄和杀人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毫不考虑的选择前者。
“我刚才明明看见这里有人影的。”
“嗯!这附近一定躲着什么人。”
卫兵们一面慎重的交谈,一面观察周遭状况。这些卫兵年纪大概很轻,而且并不以自己的对手是阿帝尔·塞夫丁而感到恐惧。
环顾着四周的卫兵继续前进,从维雷利的位置,是看不见巷子里的卫兵的。现在的维雷利只能被二堵墙夹在中央乾着急。
一旦被卫兵发现,就该立刻抽刀,趁他还来不及喊叫的当儿斩死对方。
可是维雷利实在不想这么做。
或许是运气好吧?不知是卫兵的运气比较好,还是维雷利的运气比较好,在维雷利眼前的墙缝间,卫兵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了。
“呼——!”
欠考虑的维雷利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这次的确运气好,没引发更大的骚动。等待了一会,维雷利才爬出狭缝,立刻找个墙角坐了下来。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维雷利慢吞吞的自言自语道,抬起头来,扫视一遍已经空无一人的小巷子。
突然,维雷利的脖子僵住了。
一个男人倚在墙边站着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那个人穿着鲜绿色的衣服,带着一把几乎与人等高的长弓,年轻的身躯包覆着铠甲般的筋肉,眼睛的光芒像火星和金星合而为一似的那么锐利,显现出盎格鲁撒克逊民族不屈从于诺曼人支配的反抗精神。(英格兰自一○六六年被诺曼第公爵征服以来,就由诺曼人王朝加以管理。狮子心王理查也是欧陆出身的诺曼人,不过由于他的声威,使两民族之间的龃龉减到了最少。)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行侠仗义的罗宾汉——洛克斯里的罗宾。
“嗨!”
罗宾·洛克斯里懒洋洋的和维雷利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的抱着双臂,一动也不动的用锐利眼神打量维雷利。
“哎,又来啦……现在又不适合较量较量了是吗……可是……”
看着维雷利的伤,罗宾大感扫兴。
“可是,我罗宾·洛克斯里偏偏有这个坏习惯,只和状况最好的敌人较量。”
面对罗宾,维雷利还是用刚才毫无表情的脸加以应对。这时和面对亚莉耶诺儿那时不同,他的身体并没有冒出火焰般的鬼气。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是因为亚莉耶诺儿太过份强调维雷利的不利地位,所以才导致维雷利产生了心理上的反击。
罗宾和维雷利仍旧一言不发的互瞪着,似乎这两个人并不需要用会话来增进彼此的了解。他们两人虽然外表不同,但内心的器量却有颇多共通之处。这时,他们已经揣度出对方的强大实力了。
“难道还是免不了要较量一下吗!?”
罗宾·洛克斯里再度启口,身子仍旧纹风不动,可是周围的空气开始有了变化,气已经包围住他了。
缓缓的由罗宾体内所散发出的鬼气,以人类所无法想像的速度开始扩张,很快的就形成了一股激流,将难耐的压力施加在维雷利身上。这种压力,也就是方才维雷利施加在亚莉耶诺儿身上的同样力量。
可是直到现在,罗宾的姿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双肩和双臂的肌肉,随着气一起鼓涨了起来。
同样的,维雷利也是动也不动。唯一和罗宾不同的,是他没有围绕着全身的力量与气魄。
维雷利丝毫不抵抗罗宾的那股鬼气。他就像激流中的岩石一般,让对手的力道由身畔滑过,让自己受伤的身体能承受得住冲击。
这是一场超乎想像的战争。从外表看来,这里只有二个平凡的人,互相凝视着对方。可是若是此刻有人想介入这两者之间,他将会被二人之间的气所捆绑,动弹不得。
终于,罗宾·洛克斯里行动了,他举起了长弓,缓缓的拉开了弓弦。当他右手放开弓弦时,一支必杀的箭已经朝维雷利冲刺而去。
箭尖划破了空气,在箭尾处留下了一道真空的滑流,目标指向维雷利的喉头。即使在极远的距离,罗宾·洛克斯里也能命中以公厘为单位的微小靶心,如今这种短距离当然更难不倒他。罗宾的箭矢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直取维雷利的咽喉。
维雷利这一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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