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节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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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海风从小镇口吹卷进来,街道上的点点灯光如大海唇边飞萤。慕白在街道上艰难行走,去最近的环月连锁超市去寻找小姐吩咐的物品。他的自责在心灵深处蔓延,以至于对小姐方才的凶恶和强大并无在意。
忽然,从主街口飞出一辆火箭车,径直冲向这边。慕白来不及躲闪,在耀眼炫目的炽白车灯下呆立,双眼惊恐的圆睁。
莫愁镇是九方城休闲度假的圣地,虽是寒冬,也有许多达官贵人在这里游玩。就在十分钟前,其中一个金融老板忽然得知自己破产了,面对他的是一堆触目惊心的债务,甚至妻离子散。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他完全疯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秃头胖子驾车冲向大海,弥漫车厢的浓烈酒气将给他陪葬。
火箭车彪飞到了极限速度,从冲出主街口到撞上慕白,绝不会超过二秒钟!慕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中一道闪电向他崎岖而来,那尖锐的炽芒带着死亡气息,划破了慕白睁大的瞳仁,在他空白的脑海中飞舞。
一百五十米!
五十米!
十米!
火箭车主人看到了惊恐的少年。“给老子陪葬吧!”狰狞的念头在他膨胀无比的大脑中闪过,肥硕脚掌狠狠踩下去,火箭车不停反快。短短不到十米距离,已经如闪电的死亡之车忽然再度疯狂,速度完全超越了极限!0、1秒,或者不到,它将跨越一个少年的尸体,冲进呼啸的海浪。
慕白心跳到了嗓子口,银发在气流中狂乱,双眼空洞无力地在车前大灯下哀求。无边夜云淹去了诸方星辰的眼睛,死神的嘲笑顺着海风,从天水一线处传来。
“轰!”
一声巨响,慕白躺倒在地。他四周一片黑暗,海妖的歌声从极遥远的地方响起,一高一低地摄取着他的魂魄,没有风,没有光,只有心跳声和双手冰冷的触摸。“我死了吗?小姐,我要去找韩天了,我会勇敢。下次,我要替他引开魔鬼……”慕白柔软的心灵中,一个个念头如泉水流过。最后时刻,他依然在惦念着不过认识了十多天的何影儿,也许谈不上认识——他只是一个陪读,或者,仆人。
……
“主人?”一个粗鲁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同时慕白感觉自己被大力托起,飞到了半空。
他睁开眼睛,吃惊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巨大手掌上,足足有二层楼高的大魔王,将火箭车攥在另一只手掌中,紧紧拘着,灯光从手掌缝隙里流露出一丝两丝。
“主人!”魔王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慕白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一惊再惊,双眼一直圆瞪。灯光过于微弱,慕白看不清楚魔王的脸庞和身躯,但是,那一双硕大的红色眼睛已足够了。这个恐怖的恶魔竟然还在召唤同伴!难道还有比它更加强大、更加邪恶的存在吗?慕白全身一阵抽搐,昏迷了过去。
看见一只街头流浪狗他都会害怕,让他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妖怪,还是一个这么凶恶的魔王!不知慕白脏腑是否吓破。
当慕白醒来时,发现周围是一片皑皑白雪。接连几日晴,莫愁镇附近的积雪早已融化,这里是在一处悬崖后面。慕白只觉得全身温暖,翻身一看,自己竟还在那巨掌之上,幽绿的绒毛舒适柔软。雪光映照下,顺着胳膊看去,身后是一只长满绿毛的粗大手臂,一条条肌肉紧绷如棍。而这一切的主人,是一个坐在雪地上的绿色巨人!它头如小丘,身体魁伟如高楼,两只比黑熊更粗鲁的眼睛正迫切的盯着自己。另一只手掌上,火箭车被它按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主人?”见小男孩醒来,绿巨人无奈的轻呼。
“啊!”魔王对自己张开大嘴,肮脏的液体和涎水从嘴角流出,慕白头中“轰”地一声,很快又昏死了过去。
粗鲁莽撞的绿树人汉森不得不做起了保姆的工作,它一向以庞大的躯体和凶悍的面孔自豪,此刻,面对精神印记和自己融合在一起的胆小少年,它不得不修正一下自己的审美观,羡慕起了不死鸟纤巧的身躯、血精灵柔美的面孔!
“你不会伤害我?”不知过了多久,慕白恢复了意识。咬了咬自己手指,他确定不是身处梦境,眼前的大魔王是真的,而这片悬崖后的山地,也许就是伊顿公学东北的白鹭洲!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伊顿的教学楼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这片山地。
汉森点了点头,巨大的脑袋荡起一阵小旋风。
慕白在雪地上倒退了几步,看了看残破的火箭车,又看了看魔王,不知下一步当如何。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境,结束之后,自己还在服侍小姐,于美丽的卧室中听闻海浪。

“主人,怎么处置它?”汉森用手掌拍了拍火箭车的铁皮,差点将它拍扁。
“我不是你的主人。可以、可以让我走吗?”慕白颤抖着问,魔王的声音粗鲁、嘶哑就像破了的风箱,让人难受而害怕。
绿树人铜铃一般的眼珠猛然掉出了眼眶,又弹回去,“呃,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血色荒原的主人会拒绝我的效忠?让睿智的汉森来看看,啊,血色本源竟然跌落在他心灵最深处!”魔王恍然大悟,抬起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它忽然咬破自己的小指,将人类大腿一般的指头伸在慕白嘴边:“尊敬的主人,请亲吻下肮脏的汉森。暗黑之血,可以开启您的血色本源。”
慕白实在无法抗拒内心的恐惧,转身拔腿就跑。这无用的潜逃只是徒劳,绿树人汉森大手一挥,慕白一头撞了上去,初吻之处,正是绿色血液流动的魔王小指!
绿树人的血液竟然甘甜如泉水,想必和它们长年吸食魔树的汁液有关。慕白的嘴唇刚沾上血,就本能地向后趔趄了几步、躺倒在地。一团黑雾从他衣衫中洋溢而出,逐渐将整个人笼罩在内,遮蔽了一切光线,远远看去,白茫茫雪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椭圆的黑茧。
见慕白进入寂定,汉森无事可做,将火箭车捧在双手之上反转**。全速行驶的火箭车没有撞上慕白,反而一头闯进了魔王的手窝,等待车厢里秃头胖子的,不知是什么命运,但绝对比破产自杀可怕千万倍!
“这是半个月前,那晚奇怪的梦境。”慕白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四周。不过这一回,他直接出现在了血色荒原上,两只脚踝没在血河之中。空气很纯净,飘着无数血红的光点,原始浓烈的腥臭味道弥漫四周。不远处是一片阴森森的白骨山丘,放眼遥望,大小骷髅山脉连绵不绝。
天空是铅灰色的,遥远的地平线上,是昔日所见的高崖。慕白刚留意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万丈高崖上空,整个大地如缩小的椭圆画面,在他瞳孔中铺展开。血腥空气的流动、荒原山河的布局,都一一清晰无比的呈现。
不死鸟的尖唳划破了荒原上的宁静,远处的骨山一阵松动,站出一个黑塔状恶魔,一把将云霭中蜕变燃烧的不死鸟攥在手中,就着熊熊圣火丢进口中。不多时,恶魔潜入骨山下面,消失无踪。慕白猜测自己在这里可以随意移动,于是尝试着把目光集中在骨山之上,如然,下一刻他现身于骨山上。
“轰隆”一声巨响,骨山崩碎成千万残片,沉落在血河中,黑塔恶魔躺倒在河水了,肚腹破开了一个小房子大的坑洞。不死鸟哀鸣着从中冲起,它的身躯暴涨了几倍,两只白色骨翼掀起阵阵旋风,感激地围绕着慕白上下翻飞。慕白不过是可怜不死鸟,隐隐有此心念,没想到事情竟然完全依他发生!他被自己吓到了,站在空中两腿发抖。
“主人,主人……”不死鸟竟然口吐人言。
“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控制,我为什么还要怕?”其实,慕白的懦弱性格主要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一无所有、而且因为聋经常遭受歧视养成的。想起小姐不屑的神色,慕白心思一阵晃动,身形忽然变得挺拔。
慕白一挥手,不死鸟得到了极大荣幸一般,欢鸣着飞离。他心念电转,身形在高空中连连晃动,瞬息万里,大地上一片片的骨山血河在脚下闪过。大魔王说自己是血色荒原的主人,看来是真的啊!自己在这里,就是那天,就是那地,万物由我、风云随意……慕白心中激动不已,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团金色光球忽然从慕白体内飞出,在空中不断旋转,产生出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慕白感觉自己被无法抗拒的大力拉扯着,卷进了漩涡。他的头猛然一昏,清醒时,依然身处雪地之上。大魔王正将火箭车在双手间翻来覆去的玩耍,不时抛向半空,车厢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妖怪、妖怪啊,妖怪啊、妖怪……”
“你好,我刚才去的是什么地方?”慕白小心翼翼地看着魔王,试探着问。
“主人,那就是仆人居住的血色荒原啊。”见慕白出现,汉森一巴掌将火箭车按在雪地里,只是慕白的语气神色让他极度不安和惶恐,绿树人战栗着跪倒在地。
和魔王一番沟通后,慕白得知,血色荒原并非梦境,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辽阔无垠的大地上,布满了骨山血河,各种各样的魔物生活其中,而血色本源,正是那片空间一切力量的起点、所有魔物生命力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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