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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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德军的气候条件算不上好,一年能干建筑工程的时间大约只有七个月。农历九月,河流就要封冻,而到了三月左右,才能化冻。也就是说,所有的基建工程,都要在短短的春夏季节完成。对于一个农历四月还要偶尔下雪的地区来说,道路翻浆、混凝土冻结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为好。
春天化冻之后,郭德罡和李吉甫马上开始着手修筑夏州辐射出去的水泥路网,中受降城通往咸阳长安有现成的秦直道可以利用,大唐建设早就将直道用水泥硬化完毕,只是不直接经过夏州而已。只是直道以军事考虑为先,走子午岭的山脊,而非走各州州治,郭德罡必须要在既有线的基础上再把夏州地区的路网完善。延州以南、盐州以南的道路都已修好,现在,只要从夏州沿无定河修筑到盐州、延州和银州的道路,再将延州与银州之间的道路修好便可顺利接入主干道系统。
这些道路归结起来,除直道之外还有三条,一条是沿着六盘山陇山西侧的葫芦河的灵州——原州——泾州道,这条道要想修筑,首先要有原州这个据点作为保障。现在原州已复,只要牢牢守住,筑此路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其二是马莲河道,在六盘山东侧,即宁州、庆州到环县城北的萧关,再分叉往盐州、灵州。这条孔道由于尚结赞盘踞鸣沙,只有环县到盐州修筑完成,郭德罡便是走的这条路。最后一条,便是早已完成的延川道,由延州沿洛河河谷南下,经过鄜坊直抵关中。直道便在马莲河道与延川道之间的山脊之上,便于控制这两条道路。
泾原、邠宁、鄜坊三镇,便是在河西陇右失守后为了扼守这三条道路而设,以防回鹘、吐蕃入关中。郭德罡所在的夏绥以及传统上的灵盐朔方本镇,成为了这三镇的外围凭借。而要想内三镇无忧,经营好套内便是首要。这样,郭德罡就打算把丰州、宥州、灵州、胜州、麟州再和夏州连接起来,并把宥州作为道路的交叉点。选择宥州作为路网的中心节点,正是出于控制这一带游牧部族的考虑。而要彻底控制住这一代的游牧人,就必须把吐蕃人赶出河套地区。
春天万物苏醒的季节,郭德罡和李吉甫带着杜从郁和韦丹奔波在丰州和宥州,考察屯田和驻牧计划的可行性。丰州、天德军和中受降城,一直到胜州的河套两岸,是著名的敕勒川地区,黄河滩涂地十分肥沃,是后世内蒙最主要的粮食产区。由于此地一直处于游牧与农耕文明的分界线区域,农业生产并没有系统性地建设起来。本来在丰州境内黄河南北两叉河道之间,筑有陵阳渠,建中年间曾经疏浚待用,但不久李怀光挟朔方兵叛,屯田之事便又搁置。这么好的粮食基地不经营实在可惜,郭德罡便打定主意要将丰州也搞成另一个商品粮基地。
要想彻底控制好所谓的“河南地”,光有水泥道路是不够的,要想搞大件运输,还得靠水运。天德军和振武军的辖区以窟野河和罕台川为界,两河最上游之间只隔不到10里宽的一道土原,分流向南北,注入黄河,李吉甫经过勘测,觉得在此处首先开掘运河,最为省力。郭德罡看到这个地方,仔细琢磨了半天,才想起这道土原竟是后世的东胜——鄂尔多斯市府所在地。只要动工,以后这城市所在的地方也就不可能存在了。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即拍板,决定先从这里开干。如此一来,中受降城引黄河南流,经过麟州再注入黄河,便是一道运河体系,主要是为了麟州煤炭外运所便利。

此外,榆林河、秃尾河和窟野河之间,也只需要分别开挖五六十里便可联通。而麟州之北秃尾河上有名为红碱泊的大湖,正好可做蓄水之用。此三河联通之后,银州至麟州也可走水路了。宥州就要麻烦些,宥州之西是可朱浑水,向西注入黄河,而夏州城北的乌水上游,到可朱浑水需要开挖百余里,还要挖开较为坚硬的石质分水岭。不过这一路线中地下水含量丰富,沿途又有许多大小湖泊,倒也不是太为费力。向北挖到与北流注入黄河的乌那水相连,则需要挖掘近三百里,这个只能作为远期计划来规划安排了。
尚结赞在盐州吃了败仗之后,在灵州以南的鸣沙和郭晞对峙,现在,郭德罡就要再次动这位吐蕃大论的心思了。经过一个冬天,友爱部的特工,和粟特人鸦片传销高层们,早已经把吐蕃人的底摸了个透。尚结赞这个冬天可过得不好,粮食没有打到,后勤基地催砂堡又被李晟夺占,据说他又动了和谈的心思。
“又想玩以和养战,没门。”郭德罡看了情报,丢下这么一句断语。对于吐蕃人的这点心思,他算是再清楚不过了,每次军事上受挫,就要玩这套,清水会盟之后没多久,还不是一样背盟前来偷袭。要想彻底教训吐蕃人,就必须将其生力集团彻底全歼,一把敲断狼脊梁骨,让他三五年缓不过气来,才能赢得建设天德军的时间。人生最大的敌人之一,便是时间。无论你如何存活,如何两世为人,总是敌不过时间。尽管动用大量机械,驱使数以万计的奴隶雇工,道路也只能是一尺一尺地修筑出来。
但要想赢得和平,必须先赢得战争,世界并不是依照一个人的想法来运转。假如你没有超越这世间规则的实力,你就必须忍受偶然性和别人强加给你的事件。所以,郭德罡开始暗暗准备,给尚结赞来一下狠的,以便赢得将天德军最基本的基础建设完成的时间。至于回鹘方面,郭德罡暂时并不担心,回鹘人正忙着和吐蕃人在西域较劲,暂时还顾不上河套,他们还需要河套贸易的粮食和铁器。
“路,一直都在,只是沧海桑田。”站在丰州城南的黄河边,郭德罡暗暗感叹。由秦至今,近千年光阴,汉民族还在与游牧人争夺河套。“敢叫日夜换新天,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注1】秦直道沿陕西旬邑、黄陵、富县、甘泉、志丹、安塞、榆林进入内蒙古,经伊金霍洛旗西11公里的红海子乡掌岗兔村、东胜市西南45公里的漫赖乡海子湾以东的二倾半村和达拉特旗西南50多公里的青达门乡到高窑头乡交界处,越过黄河通向包头西的九原郡遗址(今包头市郊麻池古城)。
【注2】《新唐书地理志》:夏州北渡乌水,经贺麟泽、拔利干泽,过沙,次内横刬、沃野泊、长泽、白城,百二十里至可朱浑水源。又经故阳城泽、横刬北门、突纥利泊、石子岭,百余里至阿颓泉。又经大非苦盐池,六十六里至贺兰驿。又经库也干泊、弥鹅泊、榆禄浑泊,百余里至地颓泽。又经步拙泉故城,八十八里渡乌那水,经胡洛盐池、纥伏干泉,四十八里度库结沙,一曰普纳沙,二十八里过横水,五十九里至十贲故城,又十里至宁远镇。又涉屯根水,五十里至安乐戍,戍在河西壖,其东壖有古大同城。今大同城,故永济栅也——这里的大同城,便是贞元年间的天德军、西受降城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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