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次非常正式的工作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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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见之后,便是入内殿问对、赐宴等等一应流程,首先来的是问对。县衙地方不大,只好凑乎着搞,这问对的事情,就在奉天县衙的后堂花厅里面将就了。一番寒暄之后,德宗皇上就他关心的几个问题,向郭德罡做了质询。
皇上第一件关心的事情,是大唐德隆的运营情况,毕竟这是目前朝廷和内库最大的收入来源,郭德罡准备了整个德隆企业前三个季度的报表,向皇帝做了充分细致的说明。根据这本明帐,整个德隆企业在建中四年的前九个月共实现了九百一十万贯的利润,其中大唐进出口向吐蕃倾销和走私鸦片、仙麻、茶叶、赌具以及各类玻璃假冒伪劣奢侈品的收入,大约在三十余万两金子,折合约二百一十万贯钱,大唐高速的国家干道收费高速马路网,已经西至庆州向原州延伸,北上到达绥州,东到莱州,南到楚州泗州,总通车里程已近三千里。虽然这些路基本上只是用水泥沥青硬化了一下表面而已,但也是比原来的泥土官道通行能力高出了不少,过路费收入在这份报表之中,达到了六十余万贯,大唐金融、大唐娱乐和大唐烟草在本土的利润,合计约五百四十万贯,大唐地产、大唐火油和大唐矿业,由于基本上还处在投资期,只是微利状况,因而只有两百万贯不到的利润。而由于军需供应和战争,大唐军工、大唐造船、大唐建设、大唐技研和大唐物流,合计净亏损一百万贯。
按照上市时的股本架构,前三季度朝廷度支和内库,总共应该可从大唐德隆获得四百五十五万贯的净利。根据郭德罡的规划,各家股东留下两成作为滚存本金,其他分红,这样度支和内库可以从大唐德隆拿走三百六十四万贯,再加上年初上市之时溢价发行的九百万贯收入,仅仅三个季度,大唐德隆这个庞然大物,就为朝廷和皇家贡献了一千二百余万贯的收入,更不用说为各地转运粮食物资,打造军械,出动工程民夫的名义上亏损,实际上办了大事的种种作为了。
“这亏空,也亏空不到这种地步吧?”
“确实亏不到这种地步,但转运输送,人人有责,又不能让人家光干活没有酬劳,所以只能从亏空里把这笔钱粮撇将出去。毕竟是朝廷的产业,总要给朝廷上上下下都分一点好处。”
“唉,人无利不起早,忠心都是要用名利来换,就连朕要守这奉天城,也是批了上千告身官职才能让将士用命,也罢也罢。”
可怜德宗皇上不知道的是,郭德罡的亏空,都是通过极为复杂的关联交易做出来的,比如大唐军工和附属的配套工坊的铁块木材,都是从大唐矿业高价采购而来,而大唐矿业所用的生产器械和无聊输送,又都是由大唐物流包办,这些企业的日常资金,却全部存放在大唐金融。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块大唐矿业产出来的铁矿石,最后变成神策军士兵手中的横刀,便要经过以下的流程:
大唐矿业出产的煤和矿石,通过属于大唐物流的,由大唐造船制造的马车和漕船运到大唐军工的铁工厂,在这期间,要向大唐建设施工而成的大唐高速交过路费过桥费还有运河河道整治维修等等费用,同时,大唐矿业还要在大唐金融的期货市场上挂出一张铁矿石标准仓单和一张煤炭标准仓单,再买入一个铁矿石看多期权和一个煤炭看多期权,并用这两个看多期权向大唐金融贷款,以便支付运费。当铁矿石运到铁工厂之后,住在大唐地产开发的集体宿舍里的,昨晚在大唐娱乐下属的妓院刚刚爽过的,在大唐火油的火油灯光照明下的铁工厂工人,抽着大唐烟草出的仙麻,用大唐技研出产的工具设备加工这些矿石,制造完成之后再通过大唐物流送到前线。
想想吧,连作者都写晕了,那些去查账的度支文官和监工宦官,看到如此复杂的往来,能不晕么?更别说我们非常不耐烦的德宗皇上了。通过这种不断的体内循环,成本逐渐虚高,多出来的这部分成本,自然就是被郭德罡装进兜里了。别忘了,这些体系里所有的工人们,吃的都是郭德罡的建设兵团弄出来的粮食,而这些粮食的成本,要比朝廷那种从小自耕农手里收来的租赋要低得多。换句话说,因为朝廷的赋税大部分都是花在了军需和粮食转运之上,郭德罡创造出来的这个内循环的体系就是把朝廷的赋税,在自己手里转了一圈,截留了一大半,又塞回去给了朝廷,就这样倒来倒去。
当然,还要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因为有了德票,货币的周转变得更快了。郭德罡现在搞出了土地抵押和商品抵押的按揭贷款,还开始做远期合同交易,让这个庞大的农业帝国经济运转的节奏猛然加速了起来。由于交通条件的改善,粮食和其他的农产品得以大范围贩运,郭德罡的工业体系吞噬着各种原材料,尤其是木材、铝土和硝石硫磺,这使得德票的流通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漕运所能到达的任何地方。现在,就连盐铁署的盐铁茶酒专卖,也开始给付德票,绢已经退出了流通领域,原本租庸调体制下“钱帛并行”的情况,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此一来,长期困扰大唐朝廷的铜钱不足,通货紧缩的问题,得到了充分的缓解,甚至在徐州宋州一带,郭德罡已经隐隐发现了滥发纸币造成通货膨胀的苗头。当然,这些事情他都不会告诉德宗的,因为这是相当于他在私铸劣钱,挖朝廷的墙角,一旦度支的那帮子古董们醒过味来,这种空手套白狼的玩法可就玩不下去了。

德宗皇上第二件关心的事情,是土地的问题。御史台谏里有些家伙,给皇帝打小报告,说郭德罡在徐州盖集贸市场是侵占公地倒卖地产,还说他的梁山泊生产建设兵团是逼良为贱,变相蓄奴。郭德罡对此的辩解,便是声称自己盖集贸市场的行为乃是开发荒滩,为国家漕运便利做贡献,同时集贸市场还可以有仓库的作用,让商人们看守货物,比费时费力去修个仓库合算多了,更何况这荒滩卖了钱都给了朝廷,还交了交易税物业税,翻脸不认人也太不地道了。梁山泊生产建设兵团的事情,郭德罡援引边军屯田的成例,又摆出了郓州州衙签认的买卖文书,还有标准化的租佃契约,声称这些都是官田出租,只不过是为了多打粮食而弄了些组织方法而已。
唐代均田制下,农民一旦授田,便不能离土,要承担租庸调和府兵兵役,而官僚贵族阶层是免税免役的,又可以大量兼并土地。这样,日趋庞大的国家机构负担集中在受了田的编户头上,使得编户不断破产。破产农民脱离户籍所在地,进入别地暂住,成为流民客户,不纳税不服役,政府财政收入来源日渐缩小,造成政府统治危机。因此唐代政府最初对这些“盲流”的打击是非常严厉的,客户的社会地位也非常低下,形同贱民。但是由于社会发展,暂住人口问题越来越大,最终到了安史之乱后,均田制下的人口流动管制彻底失效,两税法实行时,便只好“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初行两税法时,客户比例高达全国户口的十分之四,可见当时人口流动之剧烈。逃亡的客户流民,最终成为佃农,发展到两宋,以均田制为代表的土地国家所有制彻底瓦解,土地具有了独立产权可以自由买卖之后,无地的客户农民的身份便从国家-农奴的强制性依附关系,变成了地主-佃农的具有一定人身自由的经济依附关系。这也是宋代商业得以大幅度发展的一个重要前提,即土地的私有产权完全建立之后,生产力得以促进,人口流动的阻碍比唐代要小得多了。
不过郭德罡的办法,却是消灭本地地主阶层,把自己变成唯一的地主,然后让流民们搞集体农庄,这个办法实在是太过前卫,实在是不能泄漏出来,否则就是天大的篓子。为了给自己洗白,郭德罡摆出了濮州四县只剩下一万余户的户口清册,声言李纳祸害濮州,十室九空,要不是招募流民,将流民客户变成佃户良民,濮州早已变成荒野。而以自己的职使,极度缺乏人手,要是按照原来的办法计丁授田,还不知道要搞到何年何月。现在建设兵团的都是租种官田的佃农,而不是他郭德罡的部曲奴婢。由于建设兵团的粮食产量确实很好,即使是郭德罡进行了瞒报,也还是超过了周围州县历史上的产量记录,这样德宗皇帝也就打消了对郭德罡的怀疑,并且答应了他的要求,干脆将郓州撤了,梁山以北三县并入济州,以南的巨野郓城两县并入濮州,名正言顺地吧建设兵团归到了郭德罡名下。
之前李晟上了劳改农场的折子,让德宗很感兴趣,现在他又听郭德罡讲了建设兵团的事情,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便要郭德罡详细地拟个条陈,待到收复长安之后,便在西北试行。郭德罡听他言下之意,颇有些想把自己调到泾原凤翔的想法,心里暗自骂娘,不由得开始祈祷朱泚多撑个几日,皇上舅舅把这件事情忘了,自己也好免去吹西北风的危险。
附带地,皇上还关心了一下部队的后勤转运。这点倒是比较简单,郭德罡在河北河南大量地运用了标准化包装和对口支援的办法,直接设立了兵站和地区仓库,并且使用集装箱水陆联运火漆封印一票到底的手法,防止了中途截留贪污,这些举动都被各路节度报告了上来,作为郭德罡的功绩。奉天解围之后,郭德罡运来了大量的肉干、罐头、方便面和脱水蔬菜,解决了奉天的口粮问题。现在江南的财赋可以从汉水直上商州,再走马路输送到蓝田,然后再走水路到醴泉。而因为李希烈被遏制在许汝一线,汴洛漕运也一直未受太大的影响,奉天不再被包围之后,物资便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了。起码,从眼前看来,皇上再次吃蔓菁的可能性,不大了。
问对的最后,德宗皇上向郭德罡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那个……红烧牛肉面朕很爱吃,能不能多搞一点来?”
“微臣……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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