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纯志低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蛇，不解地问：“师父，这蛇分明也有了妖性，方才那只仙鹤倒是只难得的灵物，为什么不放仙鹤吃了它？倒赔上了一颗行气丹。”
各修真门派都有自己的拿手秘药。青城派自然就是行气丹。炼上十年才能得一炉九颗。
恒阳道人道：“我与你说过，此妖原本也是灵物。如今这一条还十分幼小，不曾伤害生灵，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修行中人更该得饶人时且饶人。”
高纯志心里还有些疙瘩，但还是乖乖地遵从师命，帮恒阳道人捧了小蛇为它上药。恒阳道人又撕下一片道袍简略包扎，便放下小蛇。
“我如今放你一条生路，”恒阳道人正色道，“但你将来如若杀生，必死在我徒弟手中。”
小蛇盘曲了身子，看了师徒俩一会儿，便哧溜一声钻进一条岩缝里，不见了。
高纯志不禁恼怒道：“好狡猾的妖孽。分明是怕我们跟着它，找出那条大蛇来！”
恒阳道人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亲亲，仇仇，这是常情。换做你，你又肯为你的敌人找出为师来么？”见他一时语塞，又道，“况且，它不带路又如何？我们既已找到了这里，还不怕找不到么？”
高纯志方嗯了一声。
恒阳道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抚着他的背叹道，“纯志，你根基深厚悟性又好，只消戒了这个躁字，往后成就必在我之上。”说罢，依旧循妖气而去了。
高纯志怔怔地看着师父的背影，心里又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从下山起，师父就满怀心事。
他默默地跟上恒阳道人。
走了约有两三里路，前面忽然有妖瘴弥漫。恒阳道人将手微微一扬，高纯志便心中有数，连忙停下。妖瘴借风势迅速向师徒二人侵来。
高纯志有些紧张，这么浓烈的妖瘴，如果吸入体内非死即伤。问道：“师父，怎么办？”
恒阳道人不慌不忙，随手掐了脚边一株矮小树木的两片叶子，自己吞了一片，另一片递给徒弟。
高纯志虽然照做，但面上还是愕然得紧。
转眼间，妖瘴已到。紫红色的浓烟扑天盖地，几乎像有形的波浪一样压过来。高纯志本能地抬起胳膊遮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身上没有任何的不适。便知是方才师父给他的不起眼的叶子起了作用。
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对恒阳道人敬佩不已：“师父，刚刚你给我吃的什么药草？好厉害，这么烈的妖瘴也能化解。”
恒阳道人微微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高纯志吃了一惊，又不相信生性谨慎的师父会开这种玩笑。
恒阳道人看穿他的疑惑，解释道：“你看这里荒山秃岭，除了这株矮小树木，不要说飞禽走兽，连一根杂草都找不着。便知这里时常有厉害的毒物侵袭，而这株矮小树木独独能长得碧绿葱翠，当知必能不受那毒物侵害。所谓有所生必有所克，就是这个道理。”
高纯志恍然大悟。对师父敬佩之余，也为自己不能仔细观察冷静思考而深深惭愧。
恒阳道人看着妖瘴飘来的方向道：“想必蛇妖就在前头了。”回头又嘱咐一遍，“你跟在我身后，勿必要沉住气。”
高纯志哪会不应。
妖瘴的源头原来是一片相对平整的凹地。此刻浓浓的紫红色瘴气像一头身形模糊的巨兽盘踞在底部，云蒸霞蔚一般翻腾。
师徒二人掩住气息藏身在一块巨石背后。定睛一瞧，隐约看见有一条七八丈长碗口粗的乌黑大蛇正在凹地里翻来滚去，一双蛇眼碧绿碧绿地泛着冷光。它似乎身上发痒，一会儿昂头摆尾，把蛇信吐出尺把长，一会儿又将身子卷起来，在突出的石块上磨来磨去。
恒阳道人压低声音道：“临近变化之期，蛇妖身上的皮即将蜕掉。这会儿，它正又痛又痒。”
高纯志听罢大喜：“这岂不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恒阳道人按住道：“冷静一点。这里的妖瘴这么浓烈，绝不止这一条蛇。怎能贸然出去！”
高纯志脸微微一红，又捺下性子继续观察。
果然约有一刻的工夫，对面妖瘴中影影绰绰现出一个人形。高纯志大为惊异，心下以为又是哪路道友前来捉妖。转头看恒阳道人，却双眉紧皱。高纯志心生疑惑，再回头看妖瘴中那人，渐渐走近了，却原来是人身蛇尾。
赫然一条伏羲蛇。
伏羲蛇才游入凹地，先前那条翻滚不止的大蛇就急忙将身体缠上，一颗硕大蛇头在那伏羲蛇的胸怀里不停磨蹭，俨然孩童对父亲撒娇模样。伏羲蛇抱住大蛇，在它头上轻轻拍了拍。大蛇才有些安静。
那伏羲蛇人身和成年男子无异，下面一条蛇尾比大蛇还要粗上一倍，遥遥的拖出去至少十二三丈。身上一片片蛇鳞，即使妖瘴翻腾中也不时能见宝蓝色的寒光闪烁。
高纯志看得骇然。
心道现有了伏羲蛇，想必还有一条女娲蛇，加上这条大蛇和先前救下的小蛇，莫不是一家四口。只有师父和他两人，能敌得过么？
不由得担心地望了望师父。
却正见恒阳道人脸色突变，大叫一声：“小心！”已一掌猛推在他胸前。
高纯志只觉胸口一阵气血上涌，便听耳旁一声风啸。一条巨大的长条形黑影凌空砸下，把他和师父藏身的巨石拍得粉碎。高纯志稳住身形，仔细一瞧，那黑影竟就是伏羲蛇的蛇尾。
转头前，伏羲蛇明明还在一无所觉的哄拍大蛇，转头后，它就陡然甩动长尾差点杀了他们师徒。前后不过一刹那的事。
又安知它之前不是在故意麻痹他们。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高纯志就出了满头冷汗。如果不是师父眼疾手快，现在自己也会像那块石头一样变成稀巴烂。
他干咽了口唾沫，顺着蛇尾扫到伏羲蛇的脸上。看似俊秀的面孔却透出一股诡异的紫气，原本正在看向别处，却毫无预兆地和他对上视线，无声而笑。
高纯志吃了一吓。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那条小蛇呢？它应该在他们之前回到这里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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