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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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纯志微微一愣,肃然摇首道:“你们虽有师徒情义,可杀孽太重,恕无可恕!”
“杀孽?”白云冷笑一声,“何谓杀孽?”
高纯志怒火再度高涨,指着满地残骸鲜血斥道:“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杀孽?还有京中死去的数名少女,还有那些险些葬生在你手中的孩童!”
白云仰头大笑。月光剪影下,只见一只巨鼠人形而立,张牙舞爪利齿毕现,十分骇人。观外官兵听那猖狂笑声,无不心惊胆寒。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
白云亦指着残骸鲜血,冷冷道:“他们想要我们师徒的性命,但武功低劣因此反为我们所杀;那些少女,也不是我等枉杀,聊作裹腹之餐;至于那些孩童,”轻蔑一笑,“你可怪错了人,并不是我找来的,是有人求我为他做法罢了。”
高纯志心里一惊,沉声问:“是谁?要你做法干什么?”
白云静静地望着他,忽而一笑:“无名小卒,痴人作梦。我也只是一时无聊,陪他玩玩儿罢了。”
高纯志听他意思,不肯透露,心想,依这鼠妖性情,追问也无用了。
梅福既惊恐又愤怒,壮起胆子道:“你真是没人性……这么多性命,却说得如此轻松。”
白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斜睨了一眼梅福道:“人性?我当然不会有。”邪恶地笑了笑,不无讥讽道,“你别忘了,我本来就不是人。你们人有人性,所以随意宰杀牛羊猪马,鱼虾蟹鳖……飞禽走兽,有哪一样没有成为你们的口食。当你们享用那些名目繁多作工复杂的美食时,可有一刻想过,你们吃的不过是那些无辜生灵的尸首而已?”
梅福登时语塞。高纯志是茹素的,他和端木静远却不是。脑中不由得想起中午才吃的一餐饭里,有一道笋尖肉丝。很清淡爽口的一道菜,这会儿却叫人不由自主地一阵反胃。
白云笑了一阵,昂首而立:“不要跟我说什么人性,这天下无非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为鼠时,由得你们人人喊打,我成妖时,由得我食肉饮血。说什么杀孽,彼此彼此,不说也罢。”
“你……”梅福也有些恼羞成怒,可他为人老实,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愤愤骂声:“真是畜牲!”
高纯志听他一番言论,倒比之前冷静下来。将梅福拦在身后道:“徒儿,莫要动怒。当年,你师祖曾教导过为师一句话,现在,为师也把这句话告诉你,‘亲亲,仇雠,常情也’。”望着白云道,“他爱惜他的徒弟,尤如为师爱惜你;他痛恨凡人,尤如凡人痛恨妖怪。你用人之情度妖之意,永远也无法明白过来。”
“师父……”
“你且退下,”转头又对端木静远道,“贤侄,你也退下吧。”
端木静远一怔:“前辈?”
高纯志平静地和白云对面而立:“你对凡人有种种不屑,无非是为了三个字——不公平!飞禽走兽为了生存而杀戮,人却还可以单纯为了享受而杀戮,所以当你成了妖,比人更强大时,便也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你有你的原则,我虽明白,却并不赞同。但是最后一战,我愿与你公平而战。”
白云正视高纯志再三,呵呵一笑道:“我本以为你不过老朽一个,却原来很有些意思!”点头道,“今日能与你做个了结,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徒儿们,你们也退下。”
众小鼠便默默地退到一旁,只剩白云与高纯志在庭中静立。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乌黑天幕将一轮冰蟾衬托得更为晧洁。清心观里一盏灯也没亮,全数笼罩在玉白色的月光里。
白云长爪一捏,周身顿现细长妖刃,血红血红的,数以百计。眨眼间,便如狂风暴雨一般射向高纯志。忽又见高纯志身上飞出数道银光,铿铿连响,妖刃被击为红烟,消散大半。旁观者中,数梅福眼力最差,只看到红光与银光亮成一片,照得眼前雪白花亮,耳朵里面嗡嗡隆隆,似有蜜蜂飞舞又似爆竹炸过,响得脑袋也晕了。端木静远却看得清楚,银光其实只有一道,便是高纯志的惯用法宝银蝉。以一敌百,需要多好的眼力和多精确的操纵,绝非什么人都能做到。一班小鼠也看出了厉害,吱吱叫着挤成一团,白茸茸地哆嗦着。

白云将手一招,剩余妖刃汇聚成两把长剑,飞入他手中。那剑红光中略略透出乌紫,散发出阵阵妖气。
高纯志度他要近身相战,也将银蝉招回。果不其然,白云脚下一纵,已高举一剑当空斩下。忙调银蝉迎上。当的一声脆响,银蝉不仅将妖剑接住,还崩开了一道裂缝。
这回梅福却看得清楚,喜道:“师父要赢了!”
白云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嘴角。
高纯志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就算他有伤在身,也不应赢得如此容易!
他第一次和白云交手,并不知对方手段,忽听端木静远大声道:“快撤回银蝉!”
这边话音才落,那支妖剑突然化成一段软烟,咻的一声,红绫也似将银蝉层层缠住。混沌红光中,隐约看得见银光闪烁跳动,仿佛在极力挣扎。白云得意一笑,持另一剑直刺高纯志腰间。
梅福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来。
众小鼠喜悦的尖锐叫声中,妖剑已刺中高纯志,却听叮的一声,竟生生停住。
白云一愣,待看清眼前情形,却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明明已经被他困住了!
高纯志的腰间竟又停着一支银蝉,恰恰抵挡住白云的妖剑。高纯志指尖略动,银蝉鸣叫着,一阵旋风般狂舞,似一条粗粗银线把红色妖剑勒断为数截。断剑化作红色妖气,还没触地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先前包裹住另一支银蝉的妖气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银光也不见了。
白云急忙撤回妖气,却见一纸黄符慢慢悠悠地飘落。登时醒悟过来:“好快的身手!”顿了顿,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你究竟是何时换下了真正的法宝?”
银蝉自动悬浮在高纯志胸前,纤巧流畅的蛇行刃身上发出漂亮的银色光芒,嗡嗡振动。
“在你用第一把剑攻向我时,我便用了符箓接住。”高纯志答得平静。
白云一愣,惊讶道:“你从一开始便看穿了我的打算?”
高纯志答道:“也不算完全看穿,只是凭借经验隐约有些猜着。论威力,妖力自然越集中越好,可是你却并没有合成一把剑,而是两把剑,必定有其他的道理。因此,出于谨慎考虑,我用符箓替下了银蝉。”
“罢了。”最后一搏却被轻松化解,难道真是他们命数到了尽头。白云胸口一阵剧痛吐了一汪鲜血,摇摇晃晃地收起了妖剑,“我赢不了你了。”
“师父,师父!”
“徒儿们,为师力不能支,计无可施,”长叹了一口气道,“唯有甘心领败了。”
说罢,众小鼠吱吱啾啾哭成一片,白云自己也心下惨然。皓月下,拉出一群鼠妖暗淡的影子,随着风动树摇一阵阵地模糊,却也有几分凄凉味道。
这边小鼠们正哭得伤心,半空中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哼。
“我看你前面,还有几分妖性,却到底只是无用鼠辈!”众人大吃一惊,纷纷仰头,漆黑夜空中月朗星稀,并不见任何人,“枉你有千年的道行,就这样在人前示弱,真真叫我看不下去!”那声音只在头顶盘旋,清柔中透出妖异,雌雄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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