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高纯志误吞金丹峨嵋妖重演绝技
这边王继恩正绞尽脑汁想那应对之策，那边晋王还只知道暂停搜查一事令太祖心情不佳，倘若抓妖之事不能善了必定后果不妙，却不知立储形势于他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出宫后，他既没有回晋王府，也没有回开封府，而是直接去了国师府。如今高纯志能否醒来，担此重任，才是他首要关心的事。
梅福端木静远都守在高纯志床前，忽闻晋王到来，忙正礼相迎。
晋王问：“国师怎么样了？”
梅福性格软弱，看师父满嘴鲜血面白如纸地回来，就先哭过一场了。这会儿肿着两只眼泡回道：“一直都没醒。”
晋王心里一沉，不觉皱了眉头去看高纯志。
昏迷中的高纯志白眉微皱，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密的汗珠。说起来，他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家了，这副身骨也活得够本。只是时辰选得不对。
“端木公子。”
突然被晋王叫到名字，端木静远略略有些讶异：“殿下有何指教？”
“倘若……”晋王微顿了一下，“国师不出手，只你一人对阵那些妖孽，你有几成胜算？”他和端木静远也不过见过两三面，端木的实力究竟如何，并未亲眼见识。
梅福吃了一惊，朝晋王不假思索道：“不，师父一定能醒来的。”
端木静远伸手一拦：“梅大哥不要胡思乱想，殿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梅福才发觉自己的冒犯。
晋王淡淡一笑：“无妨。”
端木静远细细思量了鼠妖的实力：“殿下，单凭草民一人，并无决胜把握。”
晋王剑眉一拧。一瞬间端木静远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戾气，心中微微一懔，却又看不见了，只剩下忧心忡忡的表情。
“本王听国师说，你乃辟邪世家之后，善招神龙，如此也不能制伏鼠妖么？”
端木静远已知此人须小心应对，便也不动声色道：“殿下有所不知。草民因前次协助国师，已招唤过神龙，短期内无法恢复元气。”
晋王无奈地叹了一气，神色严峻道：“如此说来，只能寄希望于国师快点醒来了！”转身叫过一名随侍吩咐，“你去本王府邸一趟，把培元丹取来。”
随侍急忙领命而下。
梅福完全听不懂，只见端木静远面上露出惊异之色，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端木兄弟，培元丹是什么东西？”
端木静远看了一眼晋王，转而对梅福回道：“相传有一位善制奇药的仙人，名为凤纲①，他所制之药或能葆青春，或能起死人，或能肉白骨……培元丹便是其中一种，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便能即刻全愈。”
梅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世上竟然有这种奇药！”完全忘了端木静远话中还有“相传”二字，遂又惊喜地跑去高纯志床前，“师父有救了！”
晋王赞赏道：“端木公子果然名门之后，博闻广记。”
端木静远敬谢道：“殿下谬赞。在此之前，草民也只以为培元丹乃传说之物，想不到殿下手中真有此物。”
晋王摇了摇头，苦笑以对：“此丹为多年前偶然所得，仅有一枚，是真是假无从得知，是以本王一直不敢贸然进献皇兄。此番拿出来，也着实是情况危急，别无他法。”看了看高纯志，叹了一口气道，“但愿是真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随侍已回来覆命，捧上一只朱红描金的小方盒。
端木静远看那盒子做工精致，保藏完好，便知晋王府十分爱惜。心道，莫非有些看错了晋王，只道他机心深沉，暗藏冷酷，却舍得将这样珍视的东西拿来救人。
梅福却不似他想得仔细，只管双眼发直地盯着那只盒子：是真是假，只要能救师父就是好药。
晋王打开盒子，便见一道金光流泄，盒子正中放了一颗黄豆大小的深金色药丸。一回头，正见梅福眼巴巴地瞪着，不觉好笑。递到他面前道：“既然你这样担心师父，就由你喂他服下吧。”
梅福惊喜不已，满眼感恩道：“多谢殿下！”立时跪接在手。
晋王倒没料到他欢喜成这样，微微一愣。忽听身旁传来端木静远的声音：“梅大哥心地纯良，永远都是用最好的心思去猜度别人。不管这药丸能否救回国师，在他心里，殿下已经是他的大恩人了。”
晋王的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感觉，浅笑道：“国师收了一个好徒弟。”
梅福小心翼翼地喂高纯志服下药丸，便睁大了眼睛一心一意等他醒来。不久，高纯志脸色渐转，果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梅福高兴地叫道：“师父！”
其余人也松了一口气。
高纯志转了转眼珠，看清了身边的人物，吐出长长一口浊气：“老朽叫各位操心了。”嘴里说着，眼中竟慢慢滴下泪来。
屋中人无不吃了一惊。
只有端木静远懂他的心思，上前一步轻声道：“前辈，恒阳道人的遗物，小侄已帮您收好了。”
高纯志转过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包好的小布巾，甚是齐整。连忙撑起身子，接在手里。轻轻解开，里面是一堆残破玉片，沾了许多灰白骨灰。双手微微颤抖道：“多谢！”便再也忍不住，捧着那方布巾老泪纵横。
想他与恒阳道人名为师徒，实有父子情义。最后，恒阳道人更因他的过失而死，这是他再修一百年也弥补不了的愧疚。恒阳道人清修一世，遗物寥寥，他一直奉玉葫芦如奉恩师在世。却不料，如今连这死物也没能守住！
谁又能明白他此刻的悔痛欲绝。
晋王解劝道：“国师大病初愈，节哀才好。眼下，东京城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的安危还系国师一身。”
高纯志点了点头，强压下悲泣：“殿下说的是，老臣既在庙堂之上，当以天下之忧为先。”揩了揩眼泪，在梅福的搀扶下慢慢起身。
端木静远担心道：“前辈还是不要太勉强了……”
高纯志摆手截断：“我身上已经好多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发堵。”
“看来，”晋王欣慰道，“这培元丹是真的。”
高纯志一愣，听端木静远遂向他解释了来龙去脉，十分感激：“老臣行将就木，竟要殿下舍此旷世奇珍！”
说完便要跪谢，叫晋王一把拉住。
反而有些苦笑道：“国师言重。本王原先并不肯定这药是真的，全属病急乱投药。”轻吐了一口气接着道，“幸而天不欺我大宋，注定京中妖孽难逃国师之手。”
高纯志浑身一震，便也神情肃穆起来：“殿下放心，老臣一定竭尽所能。”微一思索道，“天子出宫狩猎之名，不宜久借，务必明日之前见分晓。也好让陛下放心出宫。”
晋王大喜：“如此甚好！依照旧例，天子狩猎，皇族也当相随，本王也不宜独留京中，能在明日以前见分晓，正合我意。本王即刻下令，全城继续搜查。”
却又见端木静远上前一步禀道：“殿下，恕草民斗胆，敢请殿下下令诸位军士尤其严察道观。”
“公子何出此言？”
“草民曾和鼠妖交过手，记得他应是白袍道士装扮。之前因国师突然昏倒，草民一时没能顾上，还忘殿下宽恕。”
晋王呵呵笑道：“公子又提供了一条线索，何罪之有。”转身如此传令。
端木静远趁他忙碌，走去高纯志身边，有些不放心地又问一遍：“前辈，您真的不碍事了么？”
高纯志抚了抚心口，还没来得及张嘴，梅福已经高兴地抢先道：“端木兄弟怎么比我还婆妈了，你看师父的脸色还不清楚？”
便又仔细看了一遍，高纯志脸色确比之前昏迷时好了很多。
高纯志自己也淡笑着点头道：“贤侄当真不必挂怀了。”
他当然是希望他完全好了才是，便也无话可说。只是心内始终有一丝沉重，怎么也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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