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前夜虽率众小鼠饱餐了一顿，可也止于解饥而已，对他的内伤还是杯水车薪。
这日像往常一样静坐疗伤，忽然鼻间嗅到一股女人香味，不觉食指大动。正疑惑哪里来的女人，便听一声“师父”，小徒弟已兴高采烈地推门跑入：“姓钱的来了，带了好新鲜食物。”
“是么？”白云也高兴起来。他早知道这老小子迟早还得来找他。
言笑间，钱吉磨磨蹭蹭地来了，身后跟了两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决定再找白云是一回事，真的见到了又是一回事。他一看见白云的脸，就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白云那绿惨惨的眼睛，染了血丝的白牙，心里直冒冷气。
白云取笑道：“这是吹的哪一阵风，钱施主大驾光临。”
钱吉尴尬地笑了笑，离白云远远地便行了个大礼：“多日不见，道长还是仙风道骨。”
白云冷哼一声：“贫道道行微末，经不起这四个字。不知钱施主有何指教，还请直言相告。”
钱吉出了满脑门子的汗，陪着小心道：“前次道长操劳，钱某却因杂事缠身，没能早早来问候道长。心下一直不安，今日特来送上回约定之物。”转了身，对那两个心惊胆颤的小姑娘一甩袖子，凶神恶煞道，“还不快上前拜见道长！”
两个小姑娘生得细细瘦瘦，头上还有没取下的草标。被卖给了钱吉，还以为是要给大户人家做丫环，哪里知道是来给一个妖怪作食物了呢？她们生涩地给白云福了福身子。
白云阴阴一笑，长袖一抛，突然长了数尺，灵蛇一般地窜了过来，将二人缠在一起。小姑娘们瞪大了眼睛被一把拖了过去，便见他猛然张嘴，露出一口出奇尖锐的牙齿咬了下来。一个小姑娘生生被咬下半边脖子，血咕嘟咕嘟都进了白云的肚子。他道行已高，不似徒弟们两百来年的浅薄道行，还改不了喜欢吃生肉的毛病，只要有血便足够了。便一甩头，将嘴里咬着的一块颈肉抛了出去。
小道童等了好久，吱得一声尖叫显了半妖态，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嘴一张，刚好落在口内，大嚼特嚼。
还幸存着的那个小姑娘吓得昏了过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必体会自己的死亡。
师徒二人喝血的喝血，吃肉的吃肉，好不惬意，把钱吉吓得怪嚎一声一**跌坐在地。虽然当初答应白云时，就隐约知道了真阴之血是怎么回事，可是也没有想到是要生吃活饮的。这回真是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搞不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丢掉。
他在地上抖如筛糠，越想越怕得厉害。
白云收了道袍，两具年轻的尸身软软地倒在地上，看一眼钱吉只觉十分好笑。便对小道童大笑道：“这是钱施主的一番心意，别浪费了，快带下去给你师兄弟们尝尝。”
小道童又变回白嫩童子模样，将两具尸首不费吹灰之力都在肩上扛了，欢欢喜喜地走了。
钱吉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明明已经看不到了，还是没办法收回视线。模模糊糊地听别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尖笑乱叫，就像一把钢针从头顶上刮过，又凉又麻又疼。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是怎样一幅画面。心口一下紧似一下，都有了尿意。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白云的脸竟然近在咫尺，当场吓得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桌子下。
“别……别吃我……”说着，就眼泪鼻涕一把抓了。
白云哈哈大笑，起身斜睨道：“我吃你做什么？你一个臭哄哄的奴才，又不是真阴之血。”他对此人已失了装模作样的耐心，完全露了妖性，“况且吃了你，以后谁来给我找新鲜食物呢？”
钱吉唯有大哭罢了，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后悔。
“你放心，你做好答应我的事，我自然也会做好答应你的事。不过京城中似乎不止高纯志一路人马与我作对，因此我才功亏一篑。”说起那次惨败，白云也是心有不甘，“所以这一次，我一定全力而为。”转头看向钱吉道，“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些准备。”
“准备什……什么？”
“很简单。我要九十九个童男，九十九个童女。”
看他说得轻描淡写，钱吉更是大吃一吓，眼睛瞪得铜铃大小：“这……这么多小孩子，我哪里有办法！”心里叫苦不迭，很简单，怎么可能简单。
白云笑道：“你有的是银子，还怕买不到？今日这两个不也是你买来的么？”
钱吉满面冷汗道：“再多的银子，一时之间也买不了这么多孩子啊！”心里总算彻底醒悟了，和薛青不同，白云是个真正的妖怪，“再说，你要这么多小孩子到底干什么呢？”
白云蓦然转身，只消一眼就已让钱吉闭了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干什么？不正为了遂你的心愿，取当朝天子的性命么？”
钱吉已经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白云无所谓地笑笑：“你们凡人眼中的天子，在我眼中也不过一个普通凡人，并没什么了不起，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还是说，”朝钱吉踱近了几步，唬得他连连后退，直贴到墙上，“你现在又不忍心了？”
钱吉挣扎着重复：“这么多小孩子……只是女人不行么？”
白云摇摇头，奇怪道：“我就是看不明白你们凡人这一点，修了近千年也看不明白。杀死的是女人还是孩子有多大不同呢？不错，孩子是更脆弱一点，但是难道这就足以改变杀死女人是杀人，杀死孩子就不是杀人么？只看外面也许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内囊里又有什么不同？既做了恶事，却总要扯个仁义的旗帜出来，若是扯不出来，又要再立许多古怪名目，说什么不杀老幼不杀妇人，盗亦有道……不胜枚举！好像这样就能显得有情有义良心未泯。”好笑地叹了一口气道，“与其浪费许多精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要做坏事呢？好生费解。”
钱吉羞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上不敢反驳，心里却在小声嘟嚷：妖就是妖，无情无义，又怎么看得懂人。
“罢了，”白云忽然一摆袖袍，“你若是不愿找来童男童女，我也不强求，就让那赵匡胤继续坐他的锦绣江山去罢。”
一听这话，钱吉登时急了。方才的那一点点良心就像灰烬似的，被一阵狂风吹得干干净净。忙满口应道：“道长息怒，小人一定去办。但是数量太多，一天两天实在办不来。”
“痛痛快快的，这才有点人样。”白云微微一笑，“我也不催你，你办得早赵匡胤便死得早，你办得晚赵匡胤便多活几天。我又不要金山银山，急什么？”
字字句句直扎到钱吉痛处，倒把满脑子的害怕冲淡了些。脸色难看地勉强笑笑：“道长说的是，小人一定尽快办。”
见白云点了头，便跌跌撞撞地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