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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禺强却彻底变了脸色,长啸一声,爪下双头大蛇猛摆尾一游,堪堪避过第一道宝光。不及稳住,左面又是一道。刚然要从上方逃离,早有一道从头顶压下,同时爪下一阵疾风,又有一道宝光将下路也封死了。
双头大蛇巨尾向左一扫,便见红蓝两色光芒激烈碰撞。渐渐的,蓝光微微向外鼓起。禺强乘机急速飞起,一双利爪抓住蓝光一分,便撕成了碎片。然而还没来得及飞出,又是一道浅蓝光芒飞至。禺强一时控制不住身形,撞个正着。
轰的一声巨响。
身躯庞大的神像一片薄薄的青云倒飞回去,鲜血披面。那一道浅蓝光芒消失了,又有数道接二连三地飞至,将他和双头大蛇隔开包围。
简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薛青也已经厌倦了。此次之行不在计划中,却已耗费太多时间。他只想尽早结束。
轻轻吸了一口气,一手持灯,一手结印。一直柔软如丝绸的宝光一瞬间化作支支利刃,透明的,闪着五色光芒的尖长利刃。高高在上的神和他的侍兽,顿时变成了荆棘包围中的绝望羔羊。
“灭!”
万箭齐发。千百支利刃从各个角度凌迟着禺强和双头蛇的身体,只见鲜血喷溅,骨肉横飞,就像下起了一场狂暴的血雨。其中两支利刃分别往禺强双胫一割,一双利爪便完完整整地到了薛青手中。当宝光都被收回,青色的大鸟和赤红的双头蛇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的烂肉自空中坠落岛上。噗的一声,彻底砸成了一堆稀泥,尘归尘土归土。
薛青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冷得没有一点表情。
薛青出了蓬莱仙境,月枭正立在船头有些漫不经心地剔羽毛,本来缠在肉瘤上的绳索也早被解开扔在了一旁。一眼看见他手中鲜血淋漓地拎了禺强的一双利爪,登时吓得一双鸟眼直愣愣的,半天没敢动一下。
薛青端端正正地坐上小船,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绳索。
月枭倒不啻挨了一记惊雷,慌里慌张地叼回绳索又自己给自己绕上肉瘤。谁知一紧张,把自己勒得狠了,也不敢痛叫出声。看薛青坐在船尾,它便哆哆嗦嗦地立在船头。
薛青低声道:“回去。”便闭目养神。
月枭怎敢怠慢,比来时飞得格外卖力,几乎将渔船拖得飞起来。结果天还没亮,便到了岸边。
凌晨时的黑暗寒冷一点也不输给子夜时分。
薛青刚跃下渔船,便隐约嗅到一阵混杂了香气的血腥味。无论是血腥味,还是那道微弱得即将消失的香气,他都十熟悉。借着清冷月光四下一瞧,海浪时进时退声中,房屋稀落的小渔村显得格外安静,仿佛人们都还在自己家中睡得正香。可是他和少年母子对话过的地方,却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土坟,前面竖起一块木制的墓碑。墓碑上却没有写任何一个名字,单单地道:死者安息。大约是用刀剑一类的锐器刻出来的,银钩铁划笔力不凡。
薛青明白了。
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说不清是痛是恨,脸上再也无法平静。狠狠地皱了一双眉,提拳砸下。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惊得立在船上的月枭怪叫一声,慌忙飞起。

待尘埃落定,荒凉的海边已深深陷出一个二十步方圆的大坑。
薛青血红了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桃三娘!”
缓缓起身,走回岸边双手就船底一托,便将小船举起,放入坑中就地掩埋。然后对着无名墓碑拜了三拜。
他长时间地跪着,却又一句话也没有。不知究竟是夜色太冷,还是他本就神情黯淡。
主人不动,月枭也不敢惊动他。轻轻地落在他身后。它只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自相矛盾的东西,但是那些都很复杂,不是它一只笨鸟可以理解一二的。
东方渐渐透出鱼肚白,天还是亮了。
薛青慢慢地起了身,大步离去。
月枭回头看了看那片隐藏了蓬莱仙境的大海,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薛青,突然长鸣一声,振翅追随。
这边薛青离了净地,仍驾起七殇灯宝光日夜兼程,却不知那边京城已经又起风波。
也是昨夜。
京城里有一户小富人家的小姐,长得有些姿色。当时正由丫环侍候了,要睡下。忽然窗外一阵风摇影动。
小姐便疑道:“莫不是要下雨了,快去把窗关了吧。”
“哎。”丫环便去了。刚站到窗前,便见园中黑影一闪,“谁……”一声未完,脖上猛地一凉。
小姐问一声:“怎么了?”
却迟迟听不见丫环回答,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又不关窗,不禁心生疑惑。
便重又披起衣服,趿起绣鞋过去:“好好儿的,发什么呆啊?”说着伸手按上丫环的肩膀一转。
却见丫环瞪圆了一双眼睛,纤细脖颈上少了一大块血肉,裸露出的气管也从中间断开。鲜血染得胸前的衣衫红通通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小姐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任由丫环的尸体直直地倒向她。被压倒在地的一刻,从地面传来的凉意终于让她抓回一点神志,立刻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
正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惨叫声不仅惊醒了这家人,连同周围数户人家都不约而同地提了灯笼前来。原本就不十分开阔的庭园,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人手一盏灯笼将宅前宅后都照得亮堂堂的。
小姐的爹娘抱了昏死过去的女儿,骇然流泪。外面的人也惊得大呼小叫,交头结耳个没完没了。
众人都慌成了一团乱麻,谁也没留意树影草丛里有一团乌烟,伏在地面上慢慢地避开了人群。不一时出了府,便化成一朵阴云直飘到天上去了。隐隐的,留下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这朵阴云乘着风,很快来到一座老旧的小道观。飞到一间厢房前掀起一阵怪风,窗户顿时大开,便一气钻入。
说来也巧,正有人敲了敲门道:“师父,歇息了么?”
“还没有。”
屋中原来也有人。稍顷,那人点亮了蜡烛,照亮的是一张算得上俊俏的年轻面容。只是烛火太过昏黄,时时因清风微微摇晃,不经意间在那年轻道士的脸上照出许多诡异的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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