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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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静数了数,前后五个人!
当他正皱眉沉思的时候,京十八已轻敲房门进来。
京十八笑道:“这孔城内的乐渊楼果然大是有书香门第的味道……。”
可不是,那老板心巧,左右两壁各放了三排书籍以供阅览。
冷知静一笑,指指窗下,不语。
京十八走近一看,含笑道:“是洞庭的人……。”
冷知静失笑道:“我还以为是斋一刀派来的……。”
京十八道:“据苏兄传来的信息,那斋一刀果然亲率东舰队的两位主舵来到湖畔……。”
冷知静双眉一挑,道:“他的目的是那十艘船?”
“还有……。”京十八苦笑道:“取我们两个的命!”
“好!”冷知静笑道:“等着吧!”
无限界已经待在孔城一天一夜,他已将所有街道距离、行走方位、屋檐高低做了最精密的计算。
当然,东海狂鲨帮在孔城的布桩也提供了不少资料。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亦十八和冷知静住在“乐渊楼”。
另外,则是乐渊楼外,每一更次都有不同的洞庭湖人物乔装成醉客。
无限组的另外五名成员已经开始下手,目标是那五名乐渊楼外洞庭京十八的暗桩。
无限界冷笑一声,跃身进入乐渊楼的后院。
后院有池,池映倒月。
无限界方才进入,便闻得脚步声,他一吸气,瞬时没身于池中。
冷**自桐城赶往孔城,方一跃入城门,就看见一名乞丐儿畏缩在墙脚。
是丐帮的人?
那乞丐躲在阴暗处向冷**招手。
冷**一笑,暗将失传百年的绝学,军荼利神功提到最高,随即迈步往前。
冷**在前方五尺处停下,笑道:“阁下是……?”
那乞丐取下斗笠的同时,冷**周围忽然有四把刀攻到。
冷**一朗笑,竟不管那四把刀,拳势击的是那个乞丐。
那乞丐亦长笑一声,一挺身,便自贴壁上滑,同时双腿连踢,急出十二杀着。
冷**一翻一扭,人也沿墙壁而上,瞬时,和那人各横竖在壁上交手十一回,双双又落回地面!
冷**淡笑道:“庞虎莲……?”
那乞丐大笑,一脱身上乞丐装,月色之下果然是那位虎先生庞虎莲!
庞虎莲冷笑道:“冷家父子今夜传得丧命此城……。”
话声中,那四把刀已然又卷向冷**而来!
四把刀,大异于中原一般的刀剑,正是扶桑常用的武士刀。
冷**淡淡一笑,狂鲨帮的帮主他又不是没干过,眼前这四个正是黄海舰上的杀手。
冷**微吸一口气,双臂连振,一扣一搭,八只握刀的手倒垂了下去。
庞虎莲笑道:“好功夫……。”
冷**沉声道:“好计谋!”
庞虎莲双眉一挑,冷笑道:“什么话——?”
冷**仰天大笑,道:“狂鲨帮的黄海舰队早想脱离东海这边的掌握对不对?斋一刀明知他们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还派他们来?”
庞虎莲脸色一寒,冷声道:“人太聪明都活得不长……。”
冷**淡笑续道:“斋一刀必然也有知于此,所以,这回一定是尽力要求黄海派人来参加。只要黄海方面死了人,必不会置身事外……。哈——,好个一石两鸟之计。”
庞虎莲手上“三天极门”的内力已然充沛,寒声道:“还有吗……?”
冷**冷笑道:“还有两点。第一,斋一刀这回上陆,必然带的是东海舰队的人。看来——,黄海舰队只是应付似的派出这四名杀手……。所以,我不杀他们的理由在此——。”
一个是人情,一个是揭破阴谋!
庞虎莲冷声道:“第二点是什么?”
冷**不答,朝一旁的那四名刀客道:“快回黄海去告诉你们的主舵,斋一刀的阴谋是要除去他……。至于你们说不说都可以,最重要的是逃命对不对?”
最后一点,他们绝无异议。
所以,一下子便走的一个不剩!
庞虎莲能怎样?
他眼前可站了一个冷**!
冷**含笑道:“第二点,就是想阻住冷某往援冷知静吾儿是不是?我想,这次斋一刀派的是‘无限组’?”
庞虎莲叹口气道:“你实在很聪明,而且可怕……。”
叹气归叹气,杀人还是杀。
就在庞虎莲出手的同时,城外,传来几声惨呼!
呼声有四,是不是刚刚那四个黄海杀手?
庞虎莲大笑道:“第五先生来了……。”
便此刻,“三天极门”和“军荼利神功”已然撞击在一起!
京十八和冷**漫步到后庭园中,便临池坐了下来。
京十八对那一轮明月缓缓道:“想半年前,多蒙冷兄和苏兄等人的相助……。否则,又岂有今日的京十八?”
冷知静一笑,道:“湖王莫做此言。‘朋友’两字,本来就是生死谈笑……。”
京十八朗声大笑,道:“京某五十六年来,唯听这‘生死谈笑’四个字最是豪壮!”
冷知静微微一笑,仰月轻叹道:“是羽仙教我……,可恨,那庞虎莲竟然得以逍遥。”冷知静摇头一叹,低声曼吟:“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冠梢头。”
京十八闻词,默默无语。
方一轻叹,只见眼前走来五名醉汉。
京十八一皱眉,那冷知静自己含笑站起来道:“各位大哥辛苦了……。”
京十八亦朗笑,道:“你们做的很好……。”
“好”字方出,京十八已然出手。
打的是洞庭空明拳,立时,一拳一个,便打飞了一双。
冷知静方自讶异,“哗啦”一声,身后水池那无限界自池里冒出,直直一刀便**冷知静腰部!
京十八大喝,回身方救,另外三名刺客亦各自反手拔刀,长劈而至!
冷知静虽受身后一刀,犹一咬牙,身子倒挂,双掌运起冷枫堡传下的军荼利神功便拍向无限界两鼓太阳**。
冷知静这一着,大出京十八和无限界意外。
因此一刻,冷知静已断无限界活理!
而无限界亦震骇后退,无奈,冷知静以必死之心,用命换命。
无限界避之不及,只一回合,便双双吐血倒地!
京十八双目尽赤,疯狂一腿两拳,俱将那三名刺客击毙!
他大叫一声,扶起冷知静,眼角嘴角竟是无限界奈抽搐!
冷知静其眼已无法睁开,只是一抹淡淡……淡淡……笑容,轻轻一句:“羽仙……。”
明宪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
冷知静死于安徽白兔湖畔孔城乐渊楼!
是时,据说曾有极大流星自东北面往西南投,最后消失于洞庭湖北端。
又由乡野传说,是夜,洞庭湖北端湖水暴起一水柱直扬半空洒下,如天之泣。
其所洒的范围,竟是只在知静斋唐羽仙坟左右三丈内!
又传说,唐羽仙墓旁的柏榕两株,本相分离六尺,竟在一夜之间各高长十丈,且相互盘绕不已。
后人为纪念冷知静和唐羽仙,纷纷置设鸟巢于其上,并题有大唐诗人白居易的诗以为志!
诗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京十八抱着冷知静,茫茫的抬头仰望天空星辰和那轮明月,心里只是抽搐不已。
方谈着,“生死谈笑”,而却,前后片刻,已是天人永隔。
他又垂首,端详冷知静那抹嘴角淡淡笑意。
忍不住是,夺眶而出的泪水,斗大的滴在臂中恩人衣上。
京十八全身颤抖,双臂已将持之不住;终是,仰天哀嚎一声,声贯十里内外;噗通一声,京十八跪倒于地,随那嚎恸,一口血激的老高、老远……。
明宪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
京十八大恸于冷知静之逝,亦随之嚎悲而死。
是花园,于成化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时,由当朝皇上建“义碑”,以志其情。
十五年后,苏小魂之子苏佛儿和冷知静之女冷无恨,双双由塞外和王阳明先生回中原时,亦曾在是碑前凭吊。
而后两年,王阳明大礼之日,和出家后的刀刀亦曾论及“义碑”所志的京十八和冷知静为:“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天下风。”
是诗,名为“泛海”!
冷**仰首见一道划空流星往西南而去时,不由得心中大震。
此时,和庞虎莲对打一十六掌后,第五剑胆已然含笑的自城墙外跃入。
第五先生看那流星去向,淡淡道:“冷大先生想来已经有所感应……。”
便此一句,令叫那平素视生死如浮云的冷**为之大大震动,口里道:“什么……?”
便此两字,想尽力维持平日心绪稳定已所不能,那双手臂,竟无法法遏止的抖了起来。
冷**只觉自己肚里一道苦水直冲上喉,枉费啊——,枉费平日自以为学通天机,枉费那天下第一诸葛名号,竟是连独生子死于刀兵也无法相求!
一丝血丝,由苦水化成,流出口角来;那两片唇,犹自颤动不已!
冷**仰天,长长叹一口气,蓦地,耳中传来极恸哀嚎!
接着,又一道流星壮润雄伟,往那洞庭方向而去!
京十八!京十八也死了吗——?
冷**只觉身子冷了起来,眼前,那第五剑胆竟也有了一丝讶异和庄重:“京十八啊——,京十八!于情、于义,你当真可称得上是奇男子一个!”
冷**双目已赤,独子既死,眼前这两人也得叫他们陪上共赴黄泉!
一咬牙,军荼利神功如排山倒海而击!
第五先生轻轻一挫身,幌闪到一旁;此时,迎向冷**的是庞虎莲!
庞家的三天极门和冷枫堡的军荼利神功,正是各擅俱长。
三天极门的天地、天道、天运,各自隐含庄子心法,自是如那行云流水,轻描淡写中别俱风韵;而冷**手上的军荼利神功则是来自藏密,甚至更远的天竺。
其中变化,则以密教真言,大开大破为主,端的是威猛雄阔。
第五先生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冷**行动变化之间并未能完全发挥,尤其是自身后完骨**、天柱**、沿至腕中偏历**的气机运行,大是无法畅通所欲。
如此看来,冷**和天琴先生昔日琴笛一战,其内在所受的音伤至今尚未痊愈!
第五先生有了这层看法,又注视庞虎莲的身势变化。
那庞虎莲在“三天极门”一学上,并未如昔年其兄庞龙莲的造诣。
只是,和京十八一战之后的伤势已愈,如此和冷**一战下来,最少有了六成以上的把握!
既是如此,眼前这个冷**并非自己出手不可。
最重要之事乃是查出京十八将那些船艘藏于何处!
第五先生一想及此,右臂一振,那剑胆急打出去,目标是冷**!
冷**和庞虎莲之间顷刻是生死攸关之际。
斗然那剑胆来自面前,冷**知道此物异种,一偏身便躲开去。
同时,庞虎莲则趁势打了冷**左肩一掌,冷**一痛,连退了三步。
第五先生大笑收回剑胆,朝庞虎莲道:“庞兄——,冷先生交给你了!”说完,一扬身便往乐渊楼而去!
庞虎莲转头向冷**冷笑道:“堂堂天下第一诸葛冷**,今日也得死在我庞某人手中……。”
话声一落,庞虎莲又连出四拳;冷**吸气暴退,依旧被击中一拳,口中一喷血,摔撞到墙角。
庞虎莲大笑,又一抢进,左手用的是“天地”中的“大声不入”;右手则施的是“天道”中的“动阳同波”。
这般夹击,正是必杀之着。
庞虎莲不禁笑意涌上眼中眉梢,这一杀毙冷**,庞虎莲三字必永留于武林拳战史!
果然,庞虎莲永留于拳战刀上。被誉为“最笨的失败者”!
武林拳战史第九百三十七页。
明宪宗成化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冷**、庞虎莲一战。
庞虎莲以力败,冷**以智胜!
拳战史的评断是以当时在旁观战的苏小魂为记。
“冷大先生以伤残经脉忍受庞虎莲双击,而以正常经脉运行贯注于双腿,毙庞虎莲于立时。其机巧应变,当真前无右人!”
拳战史的结论是——“庞虎莲足堪为本拳史宗师级决斗中,最笨的失败者。”
补注是:“原因无它,以己之实攻敌之无;而令敌之实攻己之虚,谓之极笨也。故,庞虎莲自本史宗师篇中除名,以其差乃兄庞龙莲多多矣——!”
冷**忍着痛苦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掌声,是苏小魂和六臂法王来到!
苏小魂看了庞虎莲的尸体叹一口气道:“冷大先生的机巧应变,果真称得上前无古人……。”
冷**苦笑,看看自己双肩道:“只怕这一对膀子以后无法使力了……。”
六臂法王一笑,手上结了“如来念处”大手印拍向冷**背上天柱双**,半晌,六臂法王深吸一口气道:“并非完全无望……。”
冷**叹道:“大师用不着安慰冷某……。”
六臂法王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冷**摇头道:“冷某事小,知静和京兄恐怕……。”
苏小魂脸色一变,急声道:“我们快走——。”
第五先生在乐渊楼后院找到冷知静和京十八的尸体。
他叹了一口气,对于冷知静和京十八的友谊也为之动容。
这一刹那犹豫,竟不忍翻动京十八仆倒于地的身子。
那十艘巨舰的位置图必在京十八身上,他第五剑胆现在倒是可以随手取来,那管冒死人大不讳?
终究,自己虽是蒙古后裔,然而受中原教化自来便是五十几年,要狠下心全然不顾眼前仁义的京十八和冷知静,到底还是无法下手。
人尽仁义,无论是友是敌,同样尊敬你!
昔日,唐门唐家老太太敬重于老头子死的壮烈不屈,犹以厚礼送老头子回苗疆老家。
他第五剑胆为一世枭雄,如是伫立良久,终只是朗笑一声,拱手对京十八一拜,转身便长扬往夜空而去!
苏小魂注视着冷**抽搐的背影,沉默无声。
天下间,有什么事比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悲惨?
天下间,又有什么言词可以安慰丧子之痛的父母心?
他已不忍看!想那冷家父子由大恶之中顿醒,转而成为大善导力,一幌两年时间,多少武林同道受其恩泽?
苏小魂无语,返身回走。
六臂法王亦是,眼前两尸中人,俱是能脱出自限自利,而走向造化大变。
而今却死于非命,情何以堪?
和尚无泪,唯深叹处,竟不由自主颤抖……。
冷**进入冷知静最后卧眠的房内,茫然四顾!
而情,却浓浓不信;就此,相伴二十来年的独子已魂归?
他无泪,淌的是血,血滴了一心,心如爆、如炸、如火、如煎、如熬、如……灰……。
他呆坐倚窗前,蓦地发觉冷知静置于卓角的词。
词,给羽仙、给父亲。
羽仙一阙是:“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重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
他一叹,复观给自己的一阙:“莫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淅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同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冷**轻念深叹,便坐靠于窗前。
窗外远处,是山。山,蓦地一片霞光东来。又是一日始!日日如昨,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他茫然临那东来晨曦,任令涌入窗内自己无泪的双瞳。瞳中无泪,只剩茫然!心到死处,也无悲哀也无笑。
苏小魂和六臂法王没有打扰冷**,只是默默将冷知静和京十八端正恭敬的放人棺木之中。棺木两旁,洞庭七十二寨的弟子肃立于旁,个个眼有……心有……泪!谁能无泪对英雄棺!潜龙和红豆赶来,对着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朋友,尽力要留住最深切的一瞥。情那堪,至友忽去?钟玉双和大悲和尚也来了,由桐城至孔城,一路上他们的心纠成一团。斋一刀人已离开桐城,谭要命则尾随而去。谭要命不是不想来看看冷**,而是他觉得,与其口里安慰,不如杀灭狂鲨帮来祭奠。
苏小魂和六臂法王走到院子,对第五先生留下的足印沉思。“他来过——,”苏小魂道:“便走了——。”
这不是废话。
一个“便”字,代表第五先生并没有对死人不敬!
六臂法王明白,轻叹道:“设非名利二字,第五先生何尝不是值得一交之友?”
心中还能体念“仁义”二字,便是还有人性!
两人轻叹,钟玉双和大悲和尚走来。
钟玉双叹道:“斋一刀已然离开桐城东回海上……。”
六臂法王叹道:“只不知道第五剑胆人在那里?”
大悲和尚道:“想来也是往东海去了——。”
苏小魂点点头,道:“如今计划只怕将有所改动……。”
钟玉双接道:“最怕是洞庭湖王的继承人不知是谁?”
众人方讨论着,屋内突然传来哄叫之声,而且越来越大,似有什么事叫众人意气激昂。
六臂法王、苏小魂互看一眼,当下便往屋内而去。
钟玉双要走,对那大悲和尚讶道:“和尚你不走?”
大悲和尚苦笑道:“和尚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喔——?”钟玉双讶道:“什么事?”
大悲和尚目光投向屋内一瞥,叹气道:“潜龙惨了……。”
惨、惨、惨,连三惨!
潜龙啊潜龙,你走什么狗屎运!
潜龙一见那苏小魂进来,立即跃身上前哀求道:“好个苏爷爷,救救我吧——。”
苏小魂愕道:“怎啦?”
红豆一步过来,道:“洞庭七十二寨打算推举龙哥为洞庭湖王……。”
当下,那些洞庭弟子叫道:“对,对——,潜龙大侠不但水底功夫卓绝,为人亦够仁义……。”
“是啊——,想当年江湖上四大除恶杀手,潜龙大侠正是居功厥伟……。”
“请潜龙大侠领导我们替老湖王报仇……。”
声声如浪,**高扬!
潜龙看底下那些洞庭湖弟子,真是一肚子骂滚在胃里,怎也消化不良。
笑话,真天下大笑说!
潜龙我浪子一个,今天洞庭湖落在我手里,不保明儿便烟消雾散。
开玩笑,什么潜龙“大侠”?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狗屎鸟蛋话!
“不行、不行——。”潜龙一听说话的是苏小魂,当下感激的有那“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苏小魂举手,表示大家肃静,又投给潜龙“安慰”的一瞥。
这一眼,差点令潜龙痛哭流涕。
耳里,只听苏小魂道:“各位洞庭湖的弟兄,你们这般吵法,潜龙兄怎会听得懂?不如大家随我叫:‘潜龙当帮主,领我们复仇’——。来——,一、二、三,喊——。“”潜龙当帮主,领我们复仇“……,”潜龙当帮主,领我们复仇“……。潜龙看着苏小魂那得意的笑容还能说什么?朋友,就是帮你两肋插刀。交友不慎,奈何!
钟玉双进入冷知静的房内,倚窗独坐的,是个悲伤的父亲!钟玉双心里一酸,眼看离自己三尺的这位中年文士,竟已无昔日叱咤风云的气盖。英雄末路最心酸,那堪得上老来丧独子!钟玉双无言,自怀中取出一卷小图卷来。她轻步走到冷**身旁,只见,昔日天下第一诸葛那湛湛眸子已然无光无彩。她一叹,只见冷**凄然抬头一笑,又复不语低头。钟玉双一咬唇,递出手上图卷!冷**一愕,本意推辞无奈,握卷的手如此坚定!他伸手随意取来,无心任意打开,僵住!
苏小魂满意的从屋内退回院子,院中,只剩大悲和尚注视屋内沉思。苏小魂讶道:“钟玉双呢?”
“去找冷大先生……。”
“找冷先生?”苏小魂苦笑道:“冷大先生心中创伤岂是可以一时片刻治疗得好?”
六臂法王也一叹,道:“冷施主肩井之伤,设非半年以上的时间调养,只怕从此废了……。”
六臂法王的意思是,冷**心伤体伤,这等痛,只怕世上除了自己挣脱,否则无人能解!
大悲和尚悠悠道:“有——,只有一个人可以……。”
“谁?”苏小魂的眼中发光。
一个随时能为朋友的忧伤而担心挂念的人,活的不一定快活,却是一个值得——生死相共的人。
六臂法王这一瞬间,竟不由自主的又被苏小魂急切的情绪所感动,也将目光投向大悲和尚!
“冷无恨!”大悲和尚长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二楼阁房,叹气道:“只有冷无恨……。”
苏小魂、六臂法王俱为之一震,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二楼阁房。
楼上,一点声音也没有;静止不动如山夜林。
也无风雨也无晴。
伤心人,心伤于情。
伤心人,心伤唯情可救!
冷**注视卷轴中冷无恨,良久、良久。
钟玉双亦伫立于一旁,不动、不语。
卷轴中的冷无恨,正巧笑□兮的指笑着。
便这一个楞楞望着画,一个静静陪着站,似乎,时光流转已出越两人的生命之外。
回首向来肃瑟处,归去,也无风云也无晴!
院子里,日已下中临照。
这一立足,便是两个时辰。
苏小魂没动、大悲和尚没动、六臂法王没动,三人六道目光,直盯着是二楼阁房。
阁房,依然无声……。
潜龙讶然走入院子道:“干啥——?吃饭啦!”
冷**眼中由茫然,慢慢……慢慢映出了冷无恨卷中的画像。
那巧笑的童稚,似乎顽皮的爬上冷**的眼中,硬是挤呀挤的,要挤出爷爷的一滴泪水、一抹笑容……。
钟玉双的眼眶湿了,因为她看见冷**的眼中有像,像是冷无恨的像!
眼中怎么映出像来?因为,眼中有了生命、有了感情、有了泪子。
泪水如镜,映的是情!
红豆气唬唬的跑出来,那潜龙干什么去请三个男人来吃饭请了这么久?
当她一步踏入院子时,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潜龙怎么像呆头鹅一样站在烈日下?好笑的是,另外还有苏小魂和两个大光头也是一样!
红豆叹口气,随他们的目光看向二楼阁房,没什么事啊?
红豆咳了一声,道:“你们疯啦——?”
冷**还是没动。
这一坐,已经四个时辰余!
钟玉双不动,陪这一站,也是四个时辰。
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因为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她的心在眼前这人,这位正在死灰与生命边缘苦索的人。
眼前这人,她可以感受到他挣扎的痛苦;无奈是,自己唯一做的,只有陪他;用心告诉他,他并不孤独!
冷**不动,抬手举画的手已然四个时辰,不动!
洞庭湖的弟子看见红豆泪流满脸的冲进来时,不禁骚动了起来。
红豆长吸一口气,淡淡道:“有……有一个人……,他……为了独子的……死亡……。”
红豆尽力要忍住情绪,无奈是哽咽了起来。
洞庭湖弟子静静变色,已然明白了是谁。
他们纷纷要红豆坐下来慢慢说,红豆不愿意;她要……她要用尽所有的力量告诉大家:“那位……值得……我们敬仰……的前……前辈,正在……挣扎中……为……独子……死亡……和……生命……感情之间……是悲伤和……大爱……之间的……挣扎……。”
红豆已尽脱了力,可是她仍要告诉屋里每个人最后一句话:“他……有朋友……他并不……孤独……。潜…龙也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他们……陪他……走……这一段……路……。”
夕斜西山,乐渊楼、后院花园,一百三十六道目光直往的方向是二楼阁房。
他们的心在一起,紧紧的,一起任那夕晖如暖的搂抱。
他们无言,言在目中!
目中有泪,泪由心来。
因为,二楼、阁房,有他们一位朋友,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
或许他曾经坏过。
或许他曾经杀过好人。
或许他曾经作恶过。
或许……或许有过许多的罪行。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
重要的是,他同样可以为朋友千里转战;甚至,牺牲了独子!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的独子自从两年前冷枫堡后山一战后,便没有再见过他。
无论是误会他,或者后来大悟后的忏悔,他的独子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
因为,他的独子就如他,也是一个可以为朋友转战千里的人!
至死,他的独子一直是这样!
所以,他和他的独子,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们都知道他的独子是谁。
他的独子是冷知静,冷知静可以为京十八转战千里,而京十八是他们的帮主?
冷知静和京十八的友谊,至死不移!
眼前,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为了邦国,竟然能忍受独子的误会和泪水!这样一个人,就算他们站上三天三夜也值得!
因为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他的名字就是——
冷**!
当冷**的泪水滴下来时,已经是半夜子时方过!
他抬起头,注视眼前佳人,轻轻道:“谢谢——!”
钟玉双此刻,泪如泉涌,一捂脸,便自飞身而出阁房外!
刹时,院中鼓掌轰然之声,号称孔城有史第一!
谭要命跟踪斋一刀,一路到了安徽、浙江交界的广德城。
他已决定在此下手,因为冷**这些日子来,早已暗中在此布桩。
他谭要命只有一击的机会,如果死的不是斋一刀,那一定是他谭要命!
广德城南的“双杰楼”,无疑是最好的落脚处!
果然,谭要命收到的信息,斋一刀和灰鲨、浪子鲨、柳絮,便是住在双杰楼中。
双杰楼,分成南、北两馆;中间,是风雅超俗的花园布置;小桥流水不说,尤以云南大理石雕成的飞禽走兽、人物百态最具巧思!
斋一刀住的是北馆,北馆两层,共六十八间客房!
谭要命住的是南馆。
南馆的馆主是马化坤,谭要命知道这位马馆主正是冷**暗中布下的一着棋子。
看来,今夜行事可要大大借重他了。
俞傲和钟念玉就住在双杰楼的北馆。
原本,自霍山一战后,俞傲即直接往东海而来,他原先的意思是混入东海狂鲨帮中,看看如何来配合京十八的进攻。
谁知,一路上接到万夫子的消息,正有人不断追查自己的行踪,而主谋者便是斋一刀!
另外,又于五天前惊闻京十八和冷知静被狂鲨帮所暗杀!
俞傲心紧,正犹豫往东探狂鲨,或者是往西悼两位朋友于孔城?
他已然看见了数名扶桑浪人进入酒楼!
同时,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看见了谭要命进入!
俞傲和钟念玉是坐于前院膳堂的角落,这最大的好处是,你可以随时注意来来往往的人。
他也知道,扶桑浪人到的是左边的北馆;而谭要命一进来,立即和南馆的马馆主交谈数句后,便住入了南馆!
钟念玉道:“谭要命在跟踪前面那几个?”
俞傲点头。而且补充道:“第一个进来的老头子是斋一刀……。”
钟念玉脸色一变,道:“是他?”
“不错!”俞傲眼已亮,手已紧,只是有汗。
他一个字、一个字道:“我感觉的出来,他的全身上下就像一把快的绝伦,无处不锋的——刀!”
马化坤漫步在庭园之中,眼前,另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也自漫步而来。
这人,正是北馆馆主鲁林。
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马兄——,你那南馆可好!”
马化坤打个哈哈,道:“还好——。当然小弟的南馆比不上鲁兄你的北馆豪壮……。”
鲁林一笑,道:“哪——,马兄这么说便太见外啦——。要是叫主人听见了岂不又一顿好骂?”
两人大笑,拍肩握手的又寒喧了一番,便各自寻原路回去。
这前后不过喝杯茶的时间,却足以叫俞傲看的眼发亮!
此时,他和钟念玉已躲在阴暗树顶,纵目全园。
钟念玉轻声道:“这姓马的我看也不是好东西……。”
俞傲点点头,道:“只怕谭要命这回要了自己的命!”
钟念玉娇笑道:“谭要命是不是朋友?”
“是!”俞傲笑道:“而且还是不错朋友——。”
谭要命人应该在孔城祭悼冷知静,因为冷知静是冷**的儿子!
为什么他不在孔城而在广德?
原因只有一个,他要杀了斋一刀来祭拜冷知静!
钟念玉也明白,所以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俞傲回答的很简单:“你去看住马馆主……。”
钟念玉叹口气,道:“小心——,为我!”
俞傲的意思很明白,钟念玉看的是马化坤,那么俞傲自己看的一定是鲁林!
而且必知的结果是,鲁林会去找斋一刀。
所以,钟念玉只有叹气,因为斋一刀太可怕!
鲁林恭敬的把纸条交给了斋一刀。
斋一刀一看纸条上的时间,冷冷一笑。
鲁林脸色一变急恭敬道:“帮主有何指示?”
斋一刀道:“马化坤说谭要命将于今夜丑时过一刻前来行刺?”
鲁林道:“属下未看字条,属下不知……。”
斋一刀冷冷一笑,道:“鲁林——,冷**用了多少银子收买你?”
鲁林脸色一变,颤声道:“帮主冤枉……。”
斋一刀“刷”的起身,手按刀柄道:“说——!”
鲁林蹼通的跪在斋一刀面前道:“请帮主明察,误中了奸人挑拨……。”
斋一刀手腕一动,刀光劈面而下,达于鲁林顶上,戛然而止。
那鲁林虽是惊骇,犹是注目相视于斋一刀眼瞳,并不稍避!
斋一刀忽然收刀大笑,一转身,便回座坐下。
鲁林愕然道:“帮主,您……。”
斋一刀点头道:“很好——。能在生死之际犹忠心如此,本座不得不对你另眼相看……。”
鲁林恭敬道:“多谢帮主明鉴……。”
斋一刀制止道:“月来,我知道双杰楼中有人叛变,暗中和我们作业……。”一顿,又道:“楼主在那?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
鲁林恭敬道:“楼主人亲自准备晚膳,以待帮主之用。”
斋一刀大笑道:“这个楼老头果然也是忠心不贰……。”
双杰楼的负责人姓楼,名字就叫做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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