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6)瞎子的回忆(五)——松子山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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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在不熟悉的山路上狂奔,天黑路不熟,早已摔得鼻青脸肿。
闷着头赶路,不觉到了一个洞口,四周是怪石嶙峋的岩壁,岩石突兀坚硬,一条瀑布从洞顶落下,落差有四、五十米,“哗哗”的流水声像山呼海啸,让人惊魂落魄,这就是著名的惊魂岭。
翻过惊魂岭,穿过卧龙滩,天已微微发白,依稀看到了那三颗并排着的柏树。瞎子松了口气,觉得好累好饿,打开哥哥给的口袋,取出两个煮洋芋和一坨腊肉,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然后就着溪水喝了个饱,冷得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出奇地犯起困来,先睡一觉,再接着赶路已不迟。瞎子找了一个避静处,呼呼睡着了。
“起来!起来!”
睡梦中的瞎子被一阵叫喊声惊醒,睁开眼睛,已被人反绑了手臂,解放军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起来!跟我们走!”
“到哪里去?”
“见首长去!”
按哥哥的交待,瞎子还要继续走,走到一个小镇,坐渡船到重庆,到了重庆才能找到解放军,现在,解放军已在自己的面前了,自己省得少走了许多路,瞎子乐得高兴,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哥哥在安排这台戏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时间差问题。
瞎子心中暗暗高兴地跟在几个小战士后面走,猜测着他们一定是剿匪大军到了。他们是从重庆来的吗?他们的首长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张部长?哥哥说得不错,土匪已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几天的日子了,哥哥为了他瞎子,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呀!
“报告首长,我们抓到了一个土匪。”一个小战士“啪”地一个敬礼向首长报告。
瞎子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皮肤较黑、浓眉大眼的首长站在他面前。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瞎子禁不住浑身颤抖,又像面团似地跪在地上求长官饶命。
“报告首长,这个土匪现交给你了。”
“长官,我……我不……不是土匪。”瞎子颤抖着为自己辩解。
“好的,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这个土匪……,嗯,这个老乡交给我了,去吧。”
“是!”
战士们离去,瞎子听首长改口叫他老乡,心中渐渐平静下来,一边回忆着哥哥的交待,一边等待着首长的发落。
“把绳子给他解开。”首长对勤务兵说。
“是!”
“叫什么名字?”
“瞎子。”
“哈哈,哪有这个名字的。”首长笑了。
“不,不是,我有名字,我叫李靖,我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
“怎么现在才知道?”
“哥哥现在才告诉我的。”
“你哥哥叫什么?”
“李越”
“李越!李越是你哥哥!?”
当首长听到“李越”这个名字时,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因为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要将李越一伙土匪一网打尽。
“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首长不露声色地问道。
“报告长官,我们兄弟失散多年,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没有回家看望父母吗?”
“我们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哦。那么你是怎么同你的哥哥联系上的呢?”
“我在松子山同哥哥联系上的。”
“你怎么到了松子山?”
“报告长官,我一直同哥哥没有来往,没有联系,他做了什么我全不知道,昨天我经过松子山,被他的手下抢上山去的。那时我才知道他们是土匪,我已不认识我的哥哥,我的脖子上有颗红痣,我的哥哥是凭这颗红痣才知道我是他的弟弟的。我们从小失去父母,是哥哥讨饭把我带大的,但他在我才几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
“编得到挺像,哪有弟弟出卖哥哥的。”
“长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得知哥哥当了土匪后,劝他不要当了,劝他向解放军投降,可是他不愿意,我只好连夜逃下了山。”
首长的手背在背后,原地渡了几步,又扯开瞎子的衣服,看了看他脖子上的红痣。
“长官,你是不是姓张呀?叫张部长,是专打土匪的。”
“恩。”
“哎呀,我正是来找你的呀!”
“为什么?”
“给你报告情况呀,土匪不是好人,解放军剿匪是对的,我支持,我要给你们带路。”
“一路上土匪的关卡可多了,你又是怎么过来的?”张首长还是不信任地又问道。
“你看,我偷了哥哥的地图。”瞎子每句话都照哥哥教的说,并把哥哥给的地图交给了张部长。
“好小子,觉悟高呀,等这一仗胜利了,一定给你记一功。从现在起,你留在我身边。”
“谢谢长官。”看到首长对自己的态度变了,瞎子高兴得将头埋得低低地向首长致谢。
“你小子,不要叫长官,叫首长。”
“好,谢谢首长。”
首长和其他几个首长开会去了,瞎子像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般地松了口气。
“喂,你们是不是要去打土匪呀?”瞎子问站在一旁的勤务兵。
“是呀。”说起打土匪,勤务兵来了劲,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是赫赫有名的关之烛部下,属五十五师,奉命入川剿匪,在大巴山一带已歼敌1万余人,现在要去清剿李越这股匪患,这股土匪占据有利地势,作恶多端,为霸一方,这次一定能把他们一举歼灭。”
松子山这边,花子已将大洋发放给了那些要走的兄弟们,来到李越的洞里,给李越汇报。
“够了吗?”
“够了,还剩五十个。”
“你留下吧。”
“不,大哥你拿着。”
“你他妈傻呀,我还拿大洋来做球呀!”
“不,大哥,我们一块走吧!”
“别胡说!弟兄们都走了吗?”
“大部分已经下山了,还有小部分不愿走,他们都是没有家的,愿意留下来陪大哥同生死。”

“真***都是傻瓜!算了,算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本来是想要走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知道,我也是一人吃了全家饱,我在哪里不是一样,算了,还不如留下来陪着大哥。”
“走,出去看看。”
脸盆大的太阳,血红着脸从山丫口慢慢往下沉,黄昏又从群山上笼罩下来,那些如尖锥、如宝剑、如柱、如塔的山顶都泛着一道奇异的光,仿佛回光反照一般,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没有人气的山上显得极其清冷,晚风吹来,李越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快看,山下有人往这边来了。”花子指着山下说。
“报……报告!”一个兄弟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
“什么事?慢慢说。”
“下山的兄弟们都回来了,一个都没有走脱。”
“为什么?”
“解放军攻上山来了。”
“***,来得真快呀!来吧,我正等着他们!”大哥血红着眼说。
解放军来得这样快,这是李越没有想到的,这让他精心策划的戏没戏唱了,这也意味着松子山的兄弟们将有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大战。这突然的变化,真的使李越始料不及,这才是真***兵不厌诈呀!不能结兄弟们一个最好的结果,这使李越感到很有些不悦。
“马上去把情况搞清楚,解放军现在在哪个位置。”
“是!”
“花子,马上把弟兄们招集在一道坪等我。”
“是!”
李越来到一道坪,所有的弟兄们都已站好了,有的哭丧着脸,有的叹着气,后悔走晚了。
“兄弟们,大家振作起来,王老三,你他妈哭丧着脸干啥子嘛,这个时候了,大家要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现在就是实现死而无悔的时候了,不是我大哥对不起大家,是我们生不逢时,今天拼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拼死一战,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众土匪齐声吼着。
“报……报告!解放军已经到达蝙蝠岩了!”
“兄弟们,准备战斗,各即各位,各人把守好自己的关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后退。兄弟们,大家要有信心,这一战我们一定能取胜,我们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我们把守着险要关口,以一当十,解放军要攻上来绝不是那么容易的,兄弟们,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傍晚,战斗打响了。
解放军尖刀班组成了赶死队,他们攀石壁,过暗河,吊绳梯,破掉了一个又一个的暗卡,为大部队的进攻扫除了阻碍,拂晓时分,解放军各部均已到达指定地点,所有可以逃出松子山的路口都被截断堵死,只见两颗信号弹腾空而起,总攻开始了,冲锋号吹响了,手榴弹的爆炸声,机关枪的扫射声,战士们的呐喊声汇聚成了不可抗拒的胜利之声,唱响了土匪们的挽歌。
“缴枪不杀!”
“缴枪不杀!”
……
整个松子山响彻了解放军“缴枪不杀!”的呐喊声,松子山战斗很快接近尾声。
瞎子一直跟在张首长身旁,为张首长指着上山的路。
土匪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李越和花子正朝卧龙滩仓皇逃窜。
“大哥,快,我们从卧龙滩走,那里有一条谁也不知道的暗道。”
“走!”
“不好,有情况”花子一下将李越的头按到草丛中。
“大哥,你看,你的好兄弟李靖”
李越看到李靖正和张部长在一起,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擦觉的微笑。
“现在逃命要紧,别管他”李越摧花子快走。
“***,是他把解放军引来的,我饶不了他。”
花子看李越走远,悄悄返回,选了一个有利地形,描准李靖正要开枪,只听到“啪”地一声,手臂被重重地一击,手枪被打落在地。
“你***昏了头,现在开枪不是暴露我们自己吗?”李越来到了花子的背后。
“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那还不让你干出蠢事来吗?”
“大哥,你朝前走,前面那棵黄角树右边,就是我说的暗道,你先进去,等我收拾了这个可恶的东西就来,绝对误不了事。”
“你他妈跟我走,别想动他一跟手指。”
“哈哈哈,我他妈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你们是亲兄弟呀。”
“是呀,你早该想到这一点。”
“走!”
“不走,我他妈可以不跟你记较,但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吧,我们一起死吧。”
花子说着一拳头朝李越击去,李越躲闪不及,被击得眼冒金星,几乎站不住脚,眼见花子扑将过来,甩出了重重的第二拳,李越一个急转身躲开这一拳,紧接着飞起一脚,将花子踢翻在地,李越本想放了花子,只要他不对李靖有什么动作,大家一起逃了也罢,可花子觉得自己受了李越兄弟的算计,众兄弟也遭了李靖的秧,今天这口恶气不出,他花子就不算人,他要替众兄弟报此血仇,他从地上爬起来,对准李越开枪,这一枪,只从李越的肩膀穿过,激怒了李越,惊动了解放军,眼见解放军逼上来,李越不能让花子活着,冲上前去一脚踢掉花子手中的手枪,死死抱住花子,朝旁边的万丈悬崖滚去,花子几次差点翻腾起来,但都被李越死死压下去。
李靖听到枪声,同解放军一起冲了上来,就在同时,眼见二人紧紧地抱着滚下了万丈悬崖,一阵树叶响过,连半点回音都听不到,解放军打扫战场时,在崖下找到了李越和花子的尸体,瞎子只有将痛苦悄悄地埋在心里。
这次松子山剿匪战斗,以解放军大获全胜而告终,松子山的土匪死的死,伤的伤,当俘虏的当俘虏,一个都没有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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