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22)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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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寨的孩子们因圆根事件打过架后,三朗彭初离开时撂下话说这事没完。敢情他还记得,我们也没有忘记。
转眼到了槐花飘香的日子,满山满沟的槐树都开满了花。雪白的槐花一簇簇的挂满了枝头,压弯了枝条,怒放的槐花像一束束白云,悬挂在半空中。风一吹来,空气中都满溢着沁人肺腑的丝丝花香,袭人的香气传得很远很远。
片片雪白的花瓣像洋洋洒洒的雪花,在静静的山谷中铺天盖地飘飞着,我们仰面迎着那小小的花瓣,兴奋得跳跃着在空中要接住它们,可是它们轻盈得不断从我们的手前眼前捉迷藏似地飘过。即便接住了,又悄悄地从我们的指缝间滑落了。
陈严木初来了,身后跟着黑尔甲、罗尔日、茸麦、泽旺等一大帮孩子。
“你们要去哪里?”
“去老官寨。”
“去那里干什么?”
“你忘了吗?我们同上寨的圆根事件不是还没完吗?”
“他们已经带信来了,叫我们去作个了断。这次的地点就订在那里。”
“你们去不去?”
“怎么不去?!走吧。”
一听说把地点订在老官寨,我立刻感到兴奋。这倒是个好地方,离寨子很远,很少有人去那里,不但神秘,听说还闹鬼,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不敢去的。正因为一个人不敢去,何不借这个机会去一趟。
老官寨在塔尔雅梁子上,四周是陡峭的山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应该说把官寨修在那里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官寨当初的富丽堂皇已变成了现今的断墙残垣,只有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肃立在那里的神秘古碉还完好地耸立在那里,见证着它昔日的雄风,见证着这块土地曾经的古老、沧桑和神秘。
离老官寨不远处有一片很大的树林子。树林中有一部分大树显得特别的不一样,它们仿佛被一把巨斧从中间劈开,被劈之处还明显地留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这些斑斑的黑迹向我们诉说了一个苍凉而美丽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在塔尔雅梁子上,住着一个很有钱、很霸道的土司,他有一个善良而美丽的女儿,叫格桑娥玛。土司要把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土司,可女儿却爱上了剽悍强健、聪明善良的贫民儿子多吉桑多。土司气坏了,决定早日把女儿嫁出去,在他决定嫁女儿的头天晚上,一个好心的家奴将此事告诉了土司女儿,她和多吉桑多决定连夜逃走。但是他们逃走的消息很快被土司知道了。土司带着大队人马追了出去,当他们追到那片树林时,突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刹时昏天黑地、土司的人马都被雷电击翻在地,就在那时,从山顶上滚下一个巨大火球,直冲树林而来,林中瞬间燃起雄雄大火。不到一袋烟功夫,天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大火被浇灭了。人们发现土司和他的作恶者们都被劈死在树下,那些大树从此留下了被大雷劈出的道道劈痕,劈痕上还有被大火烧焦的斑斑黑迹,这些被烧焦的痕迹历经日月沧桑,从此没有复原,据说这是上天留给后人的警示。
在所有被劈死的尸首中,唯独没有土司的女儿格桑娥玛和贫民的儿子多吉多桑的尸体,据说他们已经变成神仙进入天堂了,上天又派遣他们当了护花神,负责掌管象象征美好爱情的杜鹃花。

来到老官寨,爬上“格吱”着响的楼梯,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官寨里到处挂满了蜘蛛网,但依稀还能看出它曾经的不可一世,三楼上的经房很宽敞,坐北朝南,四周的墙上虽然已被雨水浸染得污痕斑斑,但那曾经画在墙上的唐卡画还依稀可见。富丽堂皇的唐卡画仿佛在向我们述说着当初房主是多么的富有。
经堂正中的那张唐卡,画的是雍容华贵的弥勒菩萨,弥勒菩萨四周漂浮着紫色祥云,还有好多象征平静祥和的牡丹花和狮子,靠弥勒菩萨左面的唐卡画的是格萨尔王,他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戎装、骑在一匹剽悍的枣红大马上,远处是象征吉祥如意的皑皑雪山。
我对唐卡画的了解还是在陈严木初家里学到的,陈严木初的外公的爷爷就是学唐卡画的,到了她阿妈这一代,不知怎么就没有儿子继承了,所以他们家现在都还有好多唐卡画,有一次,在我和严木初的再三要求下,他的阿妈才拿了几张珍藏的唐卡画给我们看,我虽然在寺庙里也见过,但寺庙里的唐卡画也远远没有他们家的富丽堂皇。
“快来看!快来看!这些都是唐卡画!”陈严木初来了,我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我早就来看过了。”他并不感到新奇。
不过,出于对唐卡画的热爱,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墙壁上的每幅唐卡画都会让他很激动。他调皮的性格在这里全然没有了,他很爱画,特别爱唐卡画。他边看边给我们讲解着这些画的名称、来历以及它的象征意义,虽然有些东西他也讲不清楚,但我们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哎呀!”我一声惊叫。
“怎么了?”小格西斯满问道。
“一只老鼠从我的脚背上跑过去了。”我颤栗着说。
“这有什么,跑过了就跑过了。” 小格西斯满不屑地说。
“我就是怕老鼠,那你为什么怕蜘蛛呢?”这话说到了小格西斯满的要害,她不再说话,巴斯根、娥玛和我都相视而笑了。
陈严木初兴致正高的讲解就被我们这样无端地败坏了味口,他也懒得再给我们讲了。他像电影里的侦察兵,悄悄地四周看看,又暗暗地不时仰着头朝顶楼观望。
这破败的官寨空空荡荡的,显得更加的宽大、幽深和恐怖,踩在几近腐朽的楼板上,木板发出“格吱,格吱”的警告,一些长年不见阳光的墙上已长出了没有色彩的小草,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漂散出浓浓的腐质味。
四周静悄悄的,上寨的孩子们好象还没有来。
“走,我们上顶楼去,抢占有利地势,作好战斗准备。”陈严木初悄悄地说。
大家一起向顶楼爬去,还没有爬到一半,顶楼上突然传来了“哈哈哈”的大笑声,接着就是三朗彭初的一声命令:
“打!”
铺天盖地的沙包从顶楼上向我们打来。我们所在的三楼顿时尘土飞扬,不见天日,尘土呛得我们说不出话,弥漫的沙土让我们看不见人和物,我们被这突然的打击弄得昏头昏脑,不知所措,我们只有弓着腰迎接着雨点般的沙包,双手护住双睛,鬼哭狼嚎般地在屋里乱窜。
刚才的平静只是一种假象,原来他们早已埋伏好了,我们惨遭袭击。
“撤!”
陈严木初一声令下,我们狼狈撤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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