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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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鲁国竟有如此人物?”春申缓缓放下嘴边的酒碗,露出思索的表情。
“是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刁牙一脸凝重地说。“足下正在府中安顿家人,突然听到城门传来持续不断的怒吼声。好像是那帮贱民被那个鲁国来的先生刺激得群情激奋,嚷着要跟将军您一决生死。”刁牙捻着胡须,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呵呵,看来我春申还是小看天下英雄了。”春申得意地一笑。“能将一帮懦弱无能的百姓,调教成不怕死的死士。这个陈鑫的确不容小觑,只可惜。。。”
春申向账外看去,只见自己的军队威武雄壮,马壮卒勇,一个个都是与吴国作战留下的精锐。不远处,一杆帅旗迎风飘扬,一个大大的春字如同巨龙般舞动。春申不由得叹息一口“唉,看来即使想放过宛城的百姓,也不能如愿了。”在春申虽然性格上是一介武夫,但心思也颇为细密,对兵法更是有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与楚王签订军令状,誓要拿下宛城灭掉蔡国。也不会在军中喝酒,须知这是违反军纪的。他的自信主要是来自他实力的强横,以及从己方间谍口中了解敌人情况。果然,刁牙每次回去都会带给他惊喜。这使他能知己知彼,对整个战争能从容谋划,料敌于先。
“这么说,宛城已经决定明早上午巳时(上午十点)发动反击是吗?”春申凌厉的目光向刁牙射来,他要知道确切的进攻时间。
“是的,整个下午蔡候都在和大臣们讨论如何作战,那个陈鑫也在校场训练兵士,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总攻的时间。”刁牙回答道。
“恩”春申微一皱眉,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诡异的微笑。“传令官!”
“在!”一阵盔甲摩擦的声音,十几个人走进大帐,跪倒在春申面前。
“通知全军,明日一早,寅时造饭,卯时集合,辰时发动总攻!”既然知道了敌人的行军方略,那自己自然就要攻其不备。如果提前一个时辰攻击,可能宛城的军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会被楚军歼灭。“告诉所有军士,今晚谁也不许晚睡,全都给我养足精神了准备明天的大战。”
“得令!”目送着传令官的离去,春申的心情好到了极点。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明天中午,相信自己就可以入主宛城,财宝,美人,还有那个“星”,全都会成为自己的手中玩物。
“蔡国要你带来了十几车礼物,里面是什么?”春申问道。此刻虽然双方都知道大战不可避免,但表面上蔡国依然是请降的。自然,请降国对受降国要天天供奉。在兵临城下的第一晚,蔡国送来了上百头耕牛。刁牙是蔡候的使者,这些贡品自然由他押送。
“今天是蔡国自酿的剃刀酒。”刁牙回答道。
“哦,何谓剃刀?”嗜酒如命的春申一下被吊起了胃口。
“剃刀酒是本地的一个农民发明的一种土酒,以五谷为原料,反复蒸馏而成。饮酒前一般要先饱食油脂,否则会有被酒力割破喉管丧命的危险。”
“竟有如此烈酒?带我去看看!”说完,两个人离开大帐,向不远处十几驾马车走去。刁牙,来到马车旁,把红布旋开,露出堆积如小山般的酒坛。只见每个酒坛上都贴了“剃刀”二字,酒坛口被木塞封住。“快点打开!”春申已经是一脸急迫。
刁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扒开酒塞,立马一阵醉人的酒香弥漫营中,把周边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里。春申一把抢过酒坛,深深地嗅着酒香,露出沉醉的表情。突然,脸色一变,对身边的小将说道。
“从每坛酒里取出一杯,让刁牙先生先行品尝。”此时春申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
“将军,饶命啊!”此时刁牙的表情只能用绝望形容。所有的酒坛各取一杯,总共已经有一坛还多的剃刀酒。要是真的灌到自己的肚子里,自己这条命是送定了。刁牙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为楚军付出如此多,到头换来是被人当作检验毒酒的工具。霎那间,刁牙心如死灰,一**坐在了地上,他想再喊饶命,可是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一切都晚了。小将已经吩咐人拿来了竹制的漏斗,并且将刁牙像待宰的牲口一样捆住了手脚。刁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液体消失在容器里,自己的喉管和胃里一把把刀子切碎揉烂。。。

“报,所有蔡国“剃刀”酒都没有问题。”小将禀报道。“服下最后一杯后,刁牙候吐血而死,五脏俱烂,但颜色鲜艳无腐臭迹象,酒中没有毒药。”小将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他的残忍只是在服从命令而已。
“好。将这些酒分做两部分,一部分庆功,一部分今晚壮行。今晚我要遍请军士以上军官,到我的大帐来品尝这美酒!哈哈哈。”春申豪气丛生,酒是何物他是最清楚不过。大战前喝酒,会让人丧失判断力,不服管束。但喝酒又能壮胆,能提升士气。那么趋利避害的方法就是把喝酒的时间定在大战的前一天晚上--不宿醉,不过分,适当的饮酒可以振奋军心。春申之前带过的近卫军就有大战前一晚喝酒吃肉的传统,这使他们往往能在第二天的战斗中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
“是!”小将领命而去,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
。。。。。。。
夜黑风高,寒风呼啸。
距离刁牙的死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他的鲜血早就已经流尽,他的尸首上也已经有尸虫在蠕动,他绝望的瞳孔依然呈放大的麻木的状态。春申把他留在原地,仿佛是在警示作为间谍的下场。刁牙,狰狞的面孔,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慢慢地变得有些怪异,仿佛他在笑,是的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下场,仿佛是在嘲笑某个人的自作聪明。
连绵七八里的营寨从未如此安静,大部分人都已经早早睡去,而军官们此时正在帅帐中狂欢,虽然已经接近尾声,然而酒精的作用让他们忘记了什么叫做节制,什么叫做军纪。“剃刀”酒力的霸道和浓香让春申赞叹不已,但隐隐约约中他也皱起了眉头,场面已经有些失控。可是早已经灌下五坛“剃刀”的他已经不想再去关心什么军纪,他面前景物变得不再清楚,但心里兴致却从未如此高过。
“算了,就陪这帮小杂种们疯一晚。毕竟如此好酒可遇不可求。”春申自言自语道。
喝酒,吃肉,划拳,唱歌,打架,傻笑。。。酒精与汗味儿融合在了一起,似乎每个人都回归到了蛮荒的形态。每个人都在享受着酒神的恩赐,体验着完全非理性的狂热。战争的痛苦需要酒精麻痹,军营的孤独需要酒精去弥补,军人是没有过去将来的职业,所有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忘掉自己,赢得胜利。此时,胜利离他们是如此的近,仿佛只是探囊取物,时间早晚而已。虚幻的胜利仿佛在向他们招手,他们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喊杀声,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刃在飞舞,看到了鲜血在飞溅。。。
“这是我的幻觉么?”一个酒喝得不算太多的偏将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了战争的场面,似乎真的有人在自己的面前砍杀,呐喊。“为什么这些军士我从没见过,为什么还有女人和孩子充斥其中?”在他眼前亦真亦幻地出现了许多穿黑衣服的人,每个人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菜刀,棍棒?这是些什么啊?。。。难道我喝醉了,正在做梦么?”偏将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幻觉从自己的头脑中清除出去。但当他慢慢抬起头来,重新审视面前的一切时,迎接他迷离目光的是一把沾满鲜血的宝剑。在身首分离之前他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两个让他刹那间醒悟的两个字:
“敌袭!”
是的,是敌袭,来自宛城的复仇之师,夜袭楚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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