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3）
出了皇城，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普庆寺。枣红小马在大雪铺陈的道路上奔跑着，有一些兴奋得情绪在它的心里。而我却读不懂。
白雪皑皑，普庆寺里也是清冷无比，有几名穿着灰色僧服的僧人在不紧不慢的扫着雪。我跪在福堂里，对着面前的如来佛祖虔诚的礼拜。旁边的和尚在一旁唱着颂歌，若有若无的香味在我的周围游弋。
在这里，我突然静下心来思考自己以后的人生。蛊毒这个问题便是最为严重的，若是我一心要解，便肯定要去蜀地，若是不解恐怕也是命不久也。即便要解这个毒，蜀中唐门就一定会帮我的忙吗？拜完福，许了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一个清瘦的小僧过来对我说“姑娘，西厢房有位客官叫姑娘过去一下，姑娘过去便知道是谁了”。
我想来思去，觉得以我现在的交际圈来看，这样的神圣之人实在是不多。而且，一直低调行事的我素来也没有交结果什么朋友，原因就是因为让自己在这个混浊的世界里能够活的轻松一点。知道那小僧带我到了那西厢房，也没有猜出来是何人。
“施主，小僧把姑娘带到了”
“多谢小和尚，你退下吧”一个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竟有几分的似曾相识，却有一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得。我推开门，只见一个身形娇弱，容貌秀丽的女子坐在榻上,服饰不算是华丽,但是她无形之中透露的那股富贵之气,确实很少有人能有的。她，似曾相识。
“眉姑娘，不记得小女子了，去年在草原上你救过我的命啊”她一说话，我便知道是谁了。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和梦古出去打猎恰好遇见了狼群，而那群狼的目标便是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我和孟古的箭法都不错，加上火把的吓唬，硬是把几只狼给赶跑了。而她只说了声谢谢，就消失在无尽的黑夜里。回去之后，我还对梦古说过，咱们是不是中邪了，怎么整的跟做梦一样。
“我叫唐婉”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二月里的春风一样。
“不知唐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恐怕不止言谢这么简单吧”
“眉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家兄说的却如其然”她的眼睛掠过我的周身，应该是在打量我。而我却不知道，她的哥哥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
“请问唐姑娘为何方人士，为何对小女子这么上心”我望着她的眼睛，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躲闪。有的是，好奇，不解。
“不瞒姑娘，我乃是蜀中唐门的二小姐，此次前来试因为家兄听说姑娘中了蛊毒，特遣我来带姑娘会蜀中疗伤。”她说的如此直白，必然是已经调查过我的身世背景了，我若是不去也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蜀中唐门与北平搁的这么遥远，绝对不会让身份如此特殊的二小姐来亲自找我。我弄不清楚的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关注到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要是按照一般的穿越小说，我也应该遇见一些奇异的男子，然后开展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为什么已经平淡生活了两三年的我现在是这样的吃香。
“敢问唐姑娘为何知道我就是那天救你的那个人，那样黑沉的夜晚是几户看不清一个人的脸的，退一步说你没有救我的理由。你的兄长我并不认识，更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知我的消息。”
“你的体内有我下的毒，花雨愁情，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毒药，在平时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但是你一旦坠入情网便会浑身疼痛，犹如万只蚂蚁在啃噬你的心。花雨愁情的另一个不寻常之处就是它的香味，正常人问不见，但是只要是唐门中人就会知晓这也是我能找到你的原因，至于我的兄长，这个问题不是你能担心得了的。还有，眉姑娘我不得不提醒你，蛊毒无论是轻还是重，只要遇到花雨愁情，便会在半年之后心痛而亡。”
在武侠小说里，蜀中唐门恐怕武林中人没有几个人会不知道，它以其独特的毒药和残忍的手段为世人所忌惮。而今天我也知道，蜀中唐门的利害，它能在你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将你杀死。花雨愁情，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却这样的歹毒。如果我判断的不错，蛊毒应该也是唐门的独家毒药。至于朱棣怎么弄得到，那就是他的问题了，与我没有关系。
我可以很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而这危险应该不只来源于唐门。唐婉美丽的面貌下却有这样的心肠，这是我穿越到这个朝代后，第一次审时度势的分析自己现在的境况。
如今是洪武二十二年，我十五岁，正是明眸皓齿，身影曼妙的年纪。想想21世纪的我，那个时候，还是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女孩，整天嚷嚷着去必胜客哈根达斯，隔三差五的跟着一群二百五似的死党往苏州乐园跑。要不就是翘课看周杰伦的演唱会，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我和米米那一票子人去周庄玩，身上的钱都被小偷偷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身上还有一张电话卡，只怕第二天的苏州日报刊登的就是“富家千金聚众离家出走，险遭不测”。想起那个时候，心里就澎湃，多么美好的生活啊。当然这美好的背景就是我们那一票子的人不是子弟就是千金小姐。
而如今，自己却如刀俎上的鱼肉般任人宰割。
唐婉和我回到清园的时候，恰恰是中午，看到马棚里的马，就知道孟泰已经回来了。半日不见，院子里的梅花便又多开了大半，空气里隐约透着清幽的香气。
“哥，如水，我回来了”一声呼唤，东西两侧就各出来一个人，正是他们两个。他们看见我身旁的红衣女子，都很迷茫的看着我，眼光里全都是疑意。
“外头凉，赶紧进屋吧”孟泰对这我们说道。
从普庆寺回来的路上，寒风凛冽，雪花纷扬，像是要把人的皮肤割开一样。我虽然穿着厚厚的大氅，却依然冻得脸红鼻青的，唐婉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屋里早已生好了炉火，暖融融的，加上苏合香独特的香味，更显得屋子里的暖意。
“这位是唐婉姑娘”我向哥哥大致的介绍了一下唐婉，解释太多有时候会让人感到很疲惫。孟泰看了一眼唐婉，又看了一眼我，脸上的表情很奇特。
“不知唐姑娘是何处人，为何会跟舍妹如此的相像，竟比我的亲生妹妹还像眉心。”他的话说的很疑问，我也有些不可知否。难道自己有唐婉那么漂亮？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虽然知道自己长得不难看，但绝对没有那种倾城倾国的姿色。唐婉是这个朝代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其美貌比梦古还胜几分，果真算是应了蜀中多出美人。我一向不喜欢照镜子，加上着古铜镜总是不明亮，所以来到古代之后我的确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把疑问转向了如水。
“如水，我们真的很相像？”
“姐姐你不知道，你和唐姑娘几若双生。”如水的话也是说明我和唐婉相像了，而且是十分的相像。我望着唐婉，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只觉得这样莫名其妙的相似会是一场事故的开始。而那场事故，我无法预料。
向孟泰说明来意之后，唐婉开始对孟泰重新将她对我说过的话。只不过她把握中花雨愁情的毒，说成了落叶归根。而那落叶归根的毒性远远比花雨愁情来的猛烈和残酷。这一席话，让孟泰的眉头紧皱，我知道他舍不得我，却又害怕我不去会死掉，所以他的内心在挣扎，挣扎着是否要让我走。
“那么，舍妹就劳烦唐姑娘照顾了”
唐婉似乎知道孟泰会这么说，而我也料到孟泰会让我离开，因为他对眉心的爱，并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他以为自己藏的很隐秘，我会不知道，一直做他身边的好妹妹。可是孟泰你不知道，这里的眉心业经二十七岁了，什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所以你只能骗骗如水那样的无知少女。而我，绝对不是你能骗得着的对象。
孟泰哥哥，你太单纯了。你以为你对你的妻子儿女好，就会对我不好？嫂子固然不得你的欢喜，可终究她为你胜过两个孩子，你对她的死却不太心痛。梦古姐姐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却对她那样的疏远，每次做生意你明明可以戴上她的。如果说你是一个冷血的人，就不会因为我不回来而生气，不会因为握中蛊毒而流泪，不会因为握要离开你而挣扎。
我不是傻子，即便我也不聪明。
所以，我要跟着唐婉走，即便她或许会伤害我。但是孟泰，你一定一定要珍惜如水，他是一个好孩子。
这些话，我不能也不敢对孟泰说，因为这话一说就意味着我们从此将会是陌路。
我了解她比了解海那德眉心要多得多。
也许这世上，终究还是自己最难理解。
“如水，孟泰交给你了，请替我照顾好他”
这个新年注定我不会在北平过，也注定了我的孤单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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