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辞旧梦还复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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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那个火红滚烫的球体一跃跳出天际的时候,我站在城墙上亲手催动了那面新赶制出来的鼓。一声声鼓鸣轰隆作响,上达天庭,下至地府,深入人心,夔皮作鼓面,骨为锤,果然是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城门大开,八万驻守漠城的军队主动卸甲,士兵来自百姓,没有什么地方的百姓是会乐意打仗的,得民心者,自然得天下,溪禾率领的王师当真不废一兵一卒夺下了漠城,一瞬间,整个魔界仿佛全部都在谈论他们的圣君所创造的这个奇迹还有那一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中制服夔兽的传奇。
然而,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兵不血刃不过是一种表面的虚幻,那只是一种为政治创造出来的假象,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流血,不死人的战争是不存在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口中那个大英雄一样智勇双全混入敌营又降服了妖兽保护了百姓的圣君,其实不过是一个三脚猫似的大笨蛋,那个笨蛋又不是他们现在的圣君而是未来的。
我高高在上的以圣君的身份俯瞰我的国家和人民,一派和乐融融就如同新生的朝阳一般,暖人心扉。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强烈的想要守护这种幸福,不是因为我作为圣君的责任,而是因为,我已经爱上了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和这些人。
“王兄!”
失神间,一抹明艳的火红色飞扑了过来闯进怀里,陌柳像一束明媚的火焰又像一只顽皮的小野马,蹦蹦跳跳,鲜活可爱。“好好的公主不待在宫里怎么跑来这么远的战场上了?”我伸手去刮她的鼻子,四十年前的陌柳,更加的生动轻盈,她的眼睛是那么透亮清澈,干净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东西,没有任何的划痕与伤痛。
“公主鸾架出宫来了军营,末将……末将没能及时送公主回去,还请圣君责罚!”
“呆头鹅!”陌柳一巴掌拍掉大将军抱着的拳,艳不可挡的面庞上却满是幸福甜腻的笑容,“本公主就是为了见你才从赤焰城偷跑出来的,你敢把我送回去我跟你没完!!”
“公主……!!”
“怎么啦?不许我说啊!不许我说我就偏要说!!”火红衣衫的美丽公主三下两下蹦上一辆车的顶棚,声音嘹亮清脆,“你们听好了!陌柳喜欢溪禾!本公主要大将军做驸马!!”
铁骨铮铮的溪禾大将军,沙场上,敌阵前,面不改色心不跳,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子,此刻却是涨红了脸,张口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不由自主淡淡的笑,陌柳真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浪漫率真,管他兵营还是战场,管他刀山还是火海,又管他什么礼数规矩,一样来去自如。身边摆着这么一个妹妹,却为何偏偏出了那样一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哥哥呢?怎样想也想不明白,只好苦笑着作罢,无奈至极。忽然间,心里又产生了强烈的愿望,想要清清楚楚的回想起过去的一切,不是像这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而是以同一个人的立场彻底的记忆起来。或许,那样我就可以更清楚明白的知道,另一个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兄,为何打了胜仗你反而不开心的样子呢?”陌柳不解的望着我,不论是她还是溪禾还是谁,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我和从前的蓝炽痕有什么不同,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他们的圣君。她见我不说话,拉着我的手,“你若是有甚么没想明白的事情,日后慢慢想就是了嘛。怎么也玩起惆怅来?以前,你不是常说,身为王者必须要时刻保持冷静和镇定,就算心中有再多不安也绝对不可以表现出来吗?否则,王先自乱方寸,让手下的人怎么办呢?”
我有些讶异的望着她,没想到临走之前,竟然是这个国色天香的妹妹又给我上了一课,我问她,“陌柳,你们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圣君呢?”
“当然就是王兄这样的啊!”陌柳笑的娇媚动人,“因为王兄是有口皆碑的明君嘛!”她抱着我的胳膊,前前后后的摇晃,言语间带着撒娇的意味,“你今天奇奇怪怪的!别想那么多啦,你要是不忙就陪我玩九宫算棋。”
我只得无奈的笑着,这个妹妹一定是从小被宠溺到大的,我忽然心里冒出一些小诡计,想要欺负欺负她。“陌柳,你喜欢九宫算术,那你知道什么是牛吃草问题么?”
“牛吃草?”
看着她眼中露出新奇又迷惑的光芒,我忽然想起来,搞不好当日鄱阳城内的数学题大战只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而已。原来,我本来就是身在历史之中。“算啦,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不跟你说得好。”
“哈!不行!!你不说我就自己想!总有一天能想明白的!!”
我到漠城外去送无极,远远的看见蓝炽痕那个偷了两天闲的大懒猪也在,我忽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这个有口皆碑的明君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复职啊?!”
“马上,先送走你之后。”蓝炽痕笑的诡异莫测,一双火红眼眸,百转琉璃。
“送我走?不是来送无极的吗?”
“笨蛋,当然要先送你走无极才能回神界了!”蓝炽痕又大笑着拍了我一巴掌,“本座可没功夫送你回去。”
我望着无极,企图他能再跟我说点什么,心底便涌出深深的不安与伤感,离别在即,于是便特别的害怕这一别会变成永绝。“无极!!”我抓住他的衣袖,“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我一定会集齐五灵珠的!!”

无极只是良久的凝视着我,最终叹了口气,他拿出一个小药瓶给我,“把这个给梦扬,换空术虚耗太甚,替我谢谢她。”然后他对我说,“伸手,我送你回去。”
我左手抱着递归,伸出印有灵符的右手,无极也伸出手对上我的手掌,只一瞬间我便被金色的光轮笼罩了。
“无极!你要等着我!!”我向着他大喊,但却听不到他的回答,只在一片绚烂耀眼的金色风暴中,看见他模糊的微笑。
眼前的景物再次由模糊到清晰,还没等我站稳,就被扑上来的家伙给撞倒了。
“炽痕!!”逸云的声音听来又是哭又是笑,一具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喊我的名字。
我一时间又感慨又伤感又愧疚,轻轻将他抱进怀里,“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没想到,话一出口他反而哭了起来,“这个……”他把手伸到我面前,指着我的Swatch,“它一直都不叫……我都急死了!”
看他那一副又委屈又心急的模样,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拉住他的手,却发现我那块饱受摧残的Swatch已经不走针了,“它已经不会叫啦!没电了!”
我想给他把表取下来,但是逸云却不让。“留给我吧,我想留着。”他牢牢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怎样也不松手。
“好啦!你们俩个!才刚回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的!”陌柳飞扬爽朗的笑声飘了过来,再见到她,我忽然很想问问她,溪禾现在人在哪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陌柳的眼睛,我就怎样也问不出口,她的眼睛依然纯净无瑕犹如透亮的火水晶,然而却再也找不到那一片天真少女的烂漫。
递归那家伙不怕生,一会儿就和逸云陌柳楚乐闹成一团。
我把无极给我的那瓶药交给梦扬,梦扬惊讶得捏着那个药瓶。“九转玉龙丹!这是神界的圣品,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他叫我给你的。”
“那我交给你的玉佩呢?”
“被他拿去了。”
梦扬轻轻摇着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难怪帝尊当日再三叮嘱我要帮你,难道你竟原本就身在历史之中吗?”
我淡淡一笑,无论怎样也好,已经过去的就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梦扬,无极让我替他谢谢你。”
“谢有何用,”梦扬长叹一口气,满眼萧瑟惆怅,“帝尊已经不在了。”
“不是的,他还活着。我对天发誓一定会救他出来,你信我吗?”
梦扬迟疑的望着我,最后终于点头,“我信你,帝尊选中的人绝对不会有错。不过,你要记住,帝尊的事情,御天剑的事情,不可以让楚乐知道。”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梦扬叹息连连,“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我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又是更悠长的叹息与沉默。
离开山谷的时候,楚乐一个劲地拉住梦扬不放,再三的要梦扬与我们同行,梦扬只是笑着摇头,“我发过誓,除非帝尊回来,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山谷的。”她一双丹凤眼紧紧地盯着我,“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一路保重。”
楚乐又是撒娇又是蛮缠的要跟我打听梦扬都和我说了些什么,我只是笑着敷衍他,说答应给梦扬带土特产回来。
“蓝大哥,”楚乐轻轻拂弄着琴弦,“你变了,要是以前你不会这么说的。”
“是吗?”我轻笑,“那你认为我会说什么?”
楚乐不再回答,只是嘟着嘴,吵吵嚷嚷的说我欺负他,然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倒是逸云见我和楚乐闹在一处,不是滋味的硬要把我拉开。陌柳依然抓住机会就损我,嚣张的一点也不像个妹妹的样子。
我忽然有了真实的触感,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就是这群吵吵闹闹的朋友,就是有他们陪在身边的日子。他们就是如今我最想要保护的人,也是我一定要保护的人。
逸云抱着递归,那只大肥狗直立起来差不多和他有一般高,可是他就是喜欢抱着递归,说什么也不愿意放递归下来。递归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很享受的舔舔自己身上的毛。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收服的饕餮,这么宠着真要被养成又肥又懒得赖皮狗了!我一巴掌拍在递归**上,递归呜呜的惨叫两声,乖乖听话的跳下地来。
“炽痕,我们现在去甚么地方?”手里没了递归的逸云,又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好像非得抱住个什么东西才有安全感一样。
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去见老朋友。”
“你还要继续找灵珠么?”
我点头,既然要找灵珠,那当然应该先去找浅叶了,她看起来似乎是对灵珠的下落了如指掌的样子。
“那你要如何才能找到浅叶姑娘?”
逸云还在不停的发问,我这才发现原来一直骂我蠢才的小家伙怎么突然变成了好奇宝宝,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不用去找她,等她来找我们就好。”
现在,雷灵珠和水灵珠都在我手上,恐怕也由不得她不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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