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换夹衣的时候，有一天老东北又打来电话，说人已经到了。
朵红说：“不是说要下个星期才到的嘛？”
“是路过，临时决定的，在这儿只能呆一天，明天就走。所以，我就不到你家里去了……你能过来吗？”
“现在？”
“当然！”
“人家现在正上班呢！”
“你那个破班，不上也罢！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从你那个班上解放出来。”
“在我没有得救之前，我不还得靠这个饭碗吃饭？”
“好啦，快来吧，我等着呢！”
放下电话，朵红回家换上一件黑羊毛旗袍裙，胸前一块红色的菱形装饰，很别致典雅的样子，才走去那家宾馆。走廊里服务台上的一位服务小姐着意地看了她，问她找哪个房间的客人。她说了，小姐便殷勤地将她带过来。
一进门，他就迎上来，很高兴的样子：“噢，叫我好好看看你。”
她装得不高兴的样子，说：“一走就这样久，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看着他朝他只管盯着看，又说：“看什么？不过是人更老了呗。”
他却又把她推开了一点，欣赏地看着：“今天穿这身衣服很有味道，有点怀旧的意思。”
“好看？”
“专门穿给我的？”
“很高兴你喜欢！”说着话，她不禁把头抵在他肩上，他就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她有点受不住的样子：“看你，一来就着急。”
“只要一见到你，我就不能不急。”他说完抱起她，在房间里转着圈，一圈两圈……越转越快，转得她人都晕了。
等他放下她时，她就搂紧了他的脖子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她就会从这个世界掉到另一个世界上去似的。
最后，他终于把她放床上，欣赏地看着她眯着眼半醉半晕的样子。
她感到自己是安全地躺在床上了，这才睁开眼……
忽然就听见门外有说话声：“在哪个房间？住的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他说：“外面干什么？”
她忽地坐起来，受惊的小鹿一样，睁圆了眼：“不是来捉我们的吧？”
“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这儿还有这样无聊的事？”
“多着呢，没事干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逮着一对，又看了笑话，又罚了钱，大家都有好处。”
“这么说，还真得留点神。”说着，他坐在那里，整了整衣服，看了她一眼：“要不然，出去走走？”
“大白天的，让我跟一个男人在街上走？街上人会把我吃了。”
“人家知道你是谁？”
“我们这儿地方小，走到街上，十有**都认识。”
“那怎么办？”
她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看了一下他腕上的手表，犹豫着：“还是去我家吧。”
“去你家？合适吗？你丈夫他……”他说着，也低头看了一下表：“自从上回电话里你说了那个话，我就反省了自己，觉得有时候心里是有点阴暗，对他对你很歉疚的。”
朵红垂着头，实在心里很矛盾，若说让他到家里去吧？丈夫随时都会回来不说，情感上也实在是对不住他，这件事董林对她已经够宽容，起码的面子大家还是要一点的，可想到眼前这一位，大老远这么兴冲冲来了，眼看很快又要走，这一走，又不知哪天哪月才能见着，心里自是缱缱眷眷，说不出的滋味，眼泪几乎就要出来了。
坐着想了好一会儿，朵红终于说：“这会儿他在上班。”
老东北此刻也是满腹心事。眼前这朵红，梦一般来到他的生活里，叫他前半生混混噩噩的生活一下子清亮起来，有了明确的目标。此前他也曾有过女人，心魂却一直游移不定，可自打见了朵红，心一下子就定住了，游不了了，在他心里，朵红就是他心里的音乐，音乐就是朵红，两者合而为一了。他一直都以为，这个世上，男人是为女人而生的，而这个女人，必须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艺术化了的女人。朵红恰恰就是这样的女人。为了朵红，他是什么都可以去做的。
这会儿听了朵红的话，他朝窗外瞟了一眼：“我知道，可是……”
“没有别的办法了。”朵红有些垂头丧气。
“好吧。”他垂下头。
终于定下来之后，朵红先回了家，开了门，又回身把门虚掩在那里。
进屋后，她匆匆换下外出的衣服鞋子，穿上家常的衣服，她知道虽然她刚才穿的那套羊毛裙子很漂亮，但是比较起来，老东北更喜欢她家常的样子，因为这个样子才是一个自家的女人。
她这里刚脱下那套羊毛裙，取了家常的耦荷色旧毛衣，还未及套在身上，就听到大门响了一下，接着是他的脚步声。很多的时候，这脚步就响在她的梦里，所以她对它非常熟悉。这会儿，她从窗子里看着他匆匆从大门口进来，身影里多少有一点暖昧的仓皇，心不由得酸楚了一下，来不及穿好衣服，便就只穿了小马夹就迎着他走去，到他身边却并不停留，只向大门口走过去。俩人相错时，他摸了一把她赤着的肩膀：“冷吗？”她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走过去从后面将门关好，锁了，才转身回来。
她这里刚一进房间，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她一下子抱起来，一直就抱到楼上她的房间去。他抱她的时候，她又有了那种幸福的眩晕，好像整个人整个房子，整个世界都飘浮起来……就听他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有你的城市就是我的家，在其它地方，我一直都是蔫蔫的，唯独一到了这个城市，我就特别精神，像打了一针强心剂……我俩真是有缘的！”
朵红不禁也抱紧他，喃喃道：“不知道我们这样还能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走到阳光下。”
“别急，亲爱的，会有那么一天的，会的……”
“可是……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别说傻话，只要我活着，就不允许你死掉！”
“好像你是我的阎王，管着我的生死？”她笑了。
他也笑了，笑得几分苦涩，也几分满足，遂将她放好了在她床上，看她闭着眼躺在那里，他的血忽地就涨满全身，一股一股，一浪一浪，在那里左突右窜，寻找出口……于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开始解她的纽扣，因为急，也因为紧张，手笨笨的，解了半天没解开，弄得她又将眼睛睁开了，笑他：“真笨！”
他一边紧张地为她解着衣扣子，一边又胡乱地说着疯话：“这些天，只要没你在身边，我就总爱回忆你，总想着见到你，哪怕是刚一离开……就想回来，回到你身边来……这个细节是我做梦都想的！”说着，他不禁附在她耳边，小声私语了一句……她的脸腾地就红了。
他看着她突然红起来的脸，欣赏着她的窘态。
她就拿拳头打他，说他坏！
他就只是微笑。
终于完成了脱衣的程式，他理着她的秀发说：“可以吗？”
“我不想。”
“为什么？”
她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什么。
他将脸腑下来，问她说的什么？
她又说了一回，他这才听出来了，是“不好看。”说完，她拿一只手掩着自己的脸。
“唯美主义！”他有些粗暴地拨开她的那只手：“爱就是美！爱是不讲形式的！”
“……好吧。”
正这时，楼下的门上突然有声音传来，是拿钥匙开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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