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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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匪跑了,一干爷们静悄悄。地上的艳尸兀自咕嘟咕嘟的往外淌着血浆,街上的嘲杂与店内的压抑对比鲜明,一**的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掌柜、掌柜!”小二捅了几下老板,见他没反应,便叫唤了两声。掌柜浑身一震,这才缓过气来。瞅瞅旅客们心惊胆战,自己也吓得不轻,也没个主意。旅客大都走南闯北,毕竟有见过大世面的人,便给出主意,
“掌柜的,且取丈许白布,一床草席,让这小娘子安魂罢!”
客栈里不缺这种东西,得了掌柜指令,小二去取来草席素布,两个胆大的旅客一道帮忙,将草席覆盖在尸体上,又蒙上素布。
"掌柜的,客栈还烧着火呢,得扑了啊!"
于是所有人,无论是住店的,还是开店的,拿水桶灭火。累活倒凌晨,雄鸡唱晓白,虽然客栈还冒着黑烟,大火总算是灭了。清点財货,损失颇大,除开土匪劫走的银钱,大火更烧毁了库存的粮食菜糜。掌柜的哭丧着脸,郁闷之极,旅客通红着眼睛守在大堂上,所谓“奄奄一息”是也。
“此地不宜久留!”柳三徐图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跑出这么句话来。看看身边武隶,想到他身上的伤,不由得愁上心头。柳三悄悄捅了捅武隶,轻声问,“武大人,你身体吃得住么?”武隶摸摸胸口,半夜的折腾,却没有如何的疼痛,想来好转得颇顺利,便道,“还好,起卧想来是无碍的。”柳三道,“这镇子不太平,咱紧赶一天路,去县城修养几日。”徐图频频点头,心道我正有此意。武隶也不好反对,沉默着。
俄顷天色大白,三人结过费用,掌柜的良心不错,给打了个八折。出得店来,才发觉街上一片烟雾迷蒙。微风吹拂下,烟灰四处飞舞,呛人喉鼻。镇两头兵丁把守,孤字营士兵正挨家挨户搜查漏网之鱼。在两旁官兵瞩目下,武隶身着囚衣,往镇外走,柳三徐图紧随其后。街上不时有兵丁叫住三人查验,好在押运文书未曾烧毁,倒没碰上大麻烦。天蒙蒙亮开拔,走到日落西山时方见着县城薄薄的石墙。城外半里处就是驿站,徐图看着天色已晚,正好在驿站投宿。
在驿站住了五六天,武隶伤势渐渐痊愈。于是三人一行,走走停停,十日之后,终于到了太原府。之后便将武隶交接,柳三徐图回京复命。武隶则重新被套上枷锁,押往西安。这一路不比先前,武隶吃尽了诸般的苦头。赶到西安府时,两块颧骨暴瘦得刺上了天。又挨了余下的刑仗,简直奄奄欲毙的模样。在西安爬了十来天,最终被发配至兰州西南凤林关卫所做杂役。又是月余的路途,终于在天启四年夏秋之交,武隶被流放到了目的地,极西北的一个边关哨所。
这一日,武隶到了哨所,吃罢午饭,见过哨所最大的长官百户长,百户长叫王文林,出身军户。祖上世袭千户,到他这里已然末落,卫署边陲。王文林今年三十又二,正是壮年,西北汉子与别处不同,高大魁梧,蜡黄脸,大风吹皱脸上的褶子,象陈皮又像柿饼。十年来,这个哨所还没来过流犯。百户非常好奇的看过武隶的文书,曾经还是位五品文官。打量了一番,正好看管草料场的老军大热天时候去世了,眼下没人手补。百年来陆续有军户逃亡,虽说他是百户长,到这时,手底下其实只有十余军户。正好把武隶派过去。说完哨所禁忌规矩,叫过小卒,领武隶去草料场。夏天死去的老军打了一辈子的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加饷银微波,几乎什么财产都没留下。那些破烂溜丢尽皆烧成了灰,几乎没有在这个地方留下痕迹,仿佛世上从未有过这么个人一般。

小卒领着武隶在草料场转了一圈,指点鞍马器具仓库、草料跺所在,言道草料场在哨所十余里之外,月初时可到哨所领取银子,在集市上买些粮食日用品,如有需要商品可以让人稍带,又嘱咐了几句便去了。
西北苦旱,经年不见雨水。幸亏草料场自有水窖,人畜倒不缺水。这草料场原是一处重要的补给点,早年是囤积粮草的地方。这些年卫所生活困苦,士兵倒卖粮食马匹,诺大的场地空空如也,只余十几匹不知是不是骡子的战马,马鞍铁蹬倒是剩了好些,可惜多为蛀虫腐朽,兵器仓库里放了一堆长枪,有锈有蛀,还有几把卷口的大斧。而场内马棚房屋多有坍塌,孤垣残壁支撑着,没风也摇摇欲坠。屋顶背风面沉积了老厚的一层黄沙。
武隶是个木匠,虽然一直做精细活,一些傻大粗的活儿倒难不倒他。查看了半天,心里已经勾画起蓝图来。心道,“待我休息一阵,养好了身子,好好吧把这里增补一番,教他们看了高兴,我也过的开心。”
武隶把住人的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扫掉尘网蛛丝,取水劈材,生火做饭。一个人过日子,凑活着,用陶罐煮熟饭,打开盐带,倒出少许食盐,又弄了一小团油,拌匀了呼噜呼噜吃完,裹着哨所发下的被褥睡下。半夜的时候,风吼吼的刮起来。门纸残破不堪,哪里挡得住,倏忽之间,房间里充满了呛人的沙土味。风越刮越厉害,草料场里四处吱呀乱响,迷糊之间轰然一声,又一堵墙倒了。武隶一个激灵醒来,看着这破败的地方不由一阵胆寒,要是这房屋也塌了,把他埋在此处,谁人能救他出升天?越想越害怕,最后武隶卷着铺盖卷从武隶逃出来,选了个背风的草垛睡下,囚衣掩住口鼻,被子捂住耳朵,担惊受怕到凌晨,终于熬不住了,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风停了,灼热的太阳照射进草垛后的阴影,滚滚热浪直欲噬人。一阵气闷让武隶拉下头上囚衣,细沙黄土扑面而来。睁开眼睛一看,大风卷起的沙土与然掩埋了他的被褥。夜里睡觉的那个屋子依旧安然矗立,两扇被吹得大开的门仿佛在日光里嘲笑着。武隶来得也巧,正碰上夏秋之交的第一场风和沙暴。
洗漱完毕,烧饭吃罢,武隶抡起袖子扫除院里的沙土。又从几处倒塌的棚屋里抽出两三根顶用的梁柱,牵来两匹马,用绳索捆绑还拉到住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柱子立起来,支撑屋顶。一番劳动完毕,又是星光漫天,胡乱吃了些东西,累得倒头就睡,安心吧,今夜即便再起大风也不用害怕了。
如此日日劳作,一眨眼过去了半个月,武隶一个人孤独的改造这个草料场。这一日意外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哨所的士卒。后边跟着十几个老乡。来人进得草料场便一声惊呼,“这地方怎地改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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