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高阳孙宅
［自打孙承宗回到高阳不久，高阳县城南街孙宅周围就经常出现一些形迹可疑的人，这些人鬼鬼祟祟，常在孙承宗房前屋后出没。这种情况早已被南州发现并禀报给孙承宗。孙承宗判断他们是锦衣卫的便衣，是魏忠贤派来监视自己的。便立即令南州把儿子们、大一点的孙子们以及候果召集起来，嘱咐。
孙承宗：南州说这几天咱们高阳城来了些个不三不四的人，哪儿的口音都有，
以北京口音居多，常住旅店，既不做生意，又不干其他营生。你们发现了没
有？
孙钤：是有这么一起子人，常在咱家四周转悠，会不会是贼盯上咱们家了，来踩点儿？
候果：要是贼也是远处流窜来的，不是本地人。
南州：穿戴挺体面的，不像是贼。
孙钤：前些年选老公，有一些自己阉了又没有选进宫去的，他们衣食无着，就搭成一伙儿，干些劫道抢掠的勾当，会不会是他们哪？
南州：不会，都长着胡子呢。再者说了，那伙人多在北京周围活动，到不了咱们高阳。我怀疑是锦衣卫的便衣。
候果：锦衣卫？他们来干什么？
孙承宗：嗯，备不住就是锦衣卫的便衣，兴许是魏忠贤派他们来监视老夫哇。打今儿个起大伙晚上睡觉要机灵一点，提高警惕，防止意外。
孙钤：爹爹自己也要小心点，把“秋吟”宝剑放在凑手的地方。
南州：回头咱们分分工，轮流值值夜，以备不测。
孙钤：对，小心无大错，魏忠贤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正议论着，马夫人进来。
马锦：老爷，二郎从北京回来了。
孙承宗：哦，叫他进来。（对众人）你们先去吧。
2孙宅书房
［孙承宗正在听刚刚从北京回来的二郎孙鉁介绍京城的情况。
孙鉁：京城如今出了三件大事，闹得满城风雨。
孙承宗：说说听听。
孙鉁：头一件，朝廷新编了一本书，叫作《三朝要典》，皇帝下诏，将《三朝要典》副本发礼部刊刻，赐百官，颁行天下。这本书，将“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彻底翻案。那些在“争国本”和“三案”中被逐斥的原齐、楚、浙三党分子一下子都成了大忠臣，纷纷被起用和提拔。而东林党人和朝野正人则被杀的杀、黜的黜，几乎是一个不留。从内阁到六部九卿，公忠正直的臣子已经是凤毛麟角了。那些重回京阙的人们对魏忠贤感激涕零，纷纷投靠到阉党之中，阉党势力更加强大了。
第二件，是盛行“颂阉”，即称颂魏忠贤。如今对魏忠贤的称呼名号，都不敢再直呼其名，而是称作“厂臣”、“元臣”、“上公”、“尚公”。当面称呼则是从“千岁”到“九千岁”，还有什么“殿爷”、“祖爷”、“老祖爷”等等。给皇上的一切奏章，无论讲什么事情，都要先歌颂魏忠贤一番，只要认为是好事，无论大小，都要归功于厂臣。所用辞藻都是四六排句，骈骊对偶，恣意溢美、称神称圣，无所不用其极。
孙承宗：（皱着眉头）皇上呢，皇上怎么称呼他？
孙鉁：皇上也不再直呼其名，而是称“厂臣”。在批答中经常使用“朕与厂臣”如何如何，把魏忠贤和皇上并列起来。于是颂词成为圣旨。渐渐地，大小臣工章疏几乎成了对魏忠贤歌功颂德的比赛，一时褒颂词语用罄，谄扬心计搜穷。简直是史无前例。
孙承宗：乱了乱了！乱了套了！
孙鉁：还有，第三件，是给魏忠贤建“生祠”。
孙承宗：生祠？
孙鉁：就是为魏忠贤在活着的时候建立祠堂。
孙承宗：还有这样的怪事？
孙鉁：这是浙江巡抚潘汝桢首创的。他上疏说因为感激魏忠贤体恤民艰，杭州的织造机工们无以报恩，情愿出资为厂臣建祠。因此上疏皇上，请求批准。
孙承宗：皇上就批了？
孙鉁：皇上立刻就批准了，并赐名“普德”。
孙承宗：唉，皇上啊，不成体统啊！
孙鉁：听说这座生祠建于西湖之畔，一边是关羽庙，一边是岳飞庙，十分壮丽。
孙承宗：不伦不类，啼笑皆非呀
孙鉁：此例一开，各地纷纷效仿，都上疏皇上，要求为魏忠贤建生祠，皇上是来一个批一个，还赐名题额，而且凡上疏建词者都优旨褒答，提拔重用。态度消极的斥逐或降黜。江南巡抚毛一鹭请在苏州虎丘建祠，皇上赐名曰“善惠”。应天府尹某，请建祠玄武门外，兴工之日，设毡满地，无一官肯拜，独尹某八拜跪伏，意气扬扬自得，不半月加右都御史。南京指挥李之本请建生祠于明孝陵前，皇上赐名曰：“仁溥”。总督苏茂相请建生祠于凤阳皇陵之次，皇上赐名曰：“怀德”。蓟辽总督闫鸣泰一疏请建二祠，一在通州，一在昌平，皇上赐名，一曰“崇仁”，一曰“彰德”。后又与顺天知府刘诏，巡抚倪文焕一起请建生祠于景忠山。还有蓟州的“广恩”，房山的“显德”，卢沟桥的“隆仁”，顺天府的“茂勋”等等。短短几个月，在全国各地竟然为魏忠贤建起了四十座生祠。
孙承宗：好家伙，弄出这么大动静。
孙鉁：连关外的巡抚袁崇焕也上疏颂扬魏忠贤的功德，请于宁远、前屯建祠，皇上赐名曰“懋德”。
孙承宗：袁崇焕也随波逐流了，可悲呀！
孙鉁：不过魏忠贤还是对袁崇焕不满，就因为他曾经是爹爹的部下，当了巡抚以后，大体上实行的还是爹在山海关的那一套。
孙承宗：嗯。
孙鉁：还有更荒诞的哪！
孙承宗：已经够荒诞的了。
孙鉁：爹听我说呀，竟然有人上疏建议在京城国子监为魏忠贤建立生饲，还把魏忠贤比作孔子，要比照孔子的祀典规格祭祀活着的魏忠贤。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一位监生，名叫陆万龄。陆万龄在奏疏中说：“臣闻先秦纵横之世，杨、墨学说横行，孟子起而立辟。重使圣道廓然，故万世谓孟子之功不在禹下，至今庙祀比隆孔子。我明列圣相继，圣道昭然，不想神宗中叶，东林伪学兴起，罪恶滔天，倘孔孟在世，亦必口诛笔伐。幸亏天生总督东厂司礼秉笔魏太监，提不世贞心，佐一朝乾断，其最有功于世道人心，为圣门所攸赖者，芟除奸党，保全善类。自元凶就逮，而天下翕然称明，此即厂臣之诛少正卯也；自《要典》昭垂，而天下翕然称孝，此即厂臣之笔削《春秋》也。厂臣驱蔓延之邪党，复重光之圣学，其功不在孟子下。”此疏一上，皇上立即批准。
孙承宗：（摇头长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煌煌天朝，搞什么名堂嘛！把魏忠贤比作孔子，把《三朝要典》比作《春秋》，把杀害东林忠良比作诛少正卯，简直是颠倒黑白，荒唐透顶。怕是要有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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