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高阳城外
［这天，他让南州陪着，带着最小的儿子孙镐沿着城外转了一圈。
孙承宗:再过几天就是三九了，三九四九冰上走，上了大冻了。
［树木都脱光了叶子，河流都结了冰，庄稼地里已经没有立着的秸秆了，孩子们拉着耙子在地里来回地走着，搂取那些细柴烂草，用挎筐背回去烧炕使。
南州:老爷您看。
［在城东的万柳金堤上，半桩小子们在“投干巴榔”，就是用一根被称作“老莽”的短粗的木棒去投击树上那些冻死风干了的树枝，捡回家作烧柴。结果这几个小子不但没投下树枝，反把“老莽”架在树杈上了。于是他们又用土坷垃投击“老莽”。
孙承宗:（看着这些自己小时候也干过的乡间物事，不禁叹气）小的时候，这活儿我也干过。我今年是六十四岁，快活完这一辈子了，活了一辈子，这世道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庄稼人还是那么贫苦。我这也是当了半辈子的官，而且还是大官，内阁大学士，一心想为老百姓办点事儿，哪里看得出有什么效果呢？
孙镐:我听大哥说，爹爹小时候读书成绩好，先生总在爷爷面前夸奖，爷爷很高兴，对爹爹寄托着极大的希望。爷爷说过，愿意让爹爹得中之后，在哪个地方当个好官，哪怕是一个县也行，给那个地方的老百姓带来些个好处，让老百姓不愁吃穿，不受欺负，过太平富裕的好日子。
孙承宗:是啊，你爷爷的希望我没能实现哪！没想到我四十多岁才考中进士，封在翰林院当编修，后来又进詹事府，再后来又当讲官，进兵部，一直当的是京官，竟没有做地方官的机会。你大哥倒是当了县太爷，虽说是小小的高苑县，用心作去，也是很有作为。
孙镐:爹爹在山海关统领千军万马，捍卫雄关辽左，不是作为更大吗？
孙承宗:（摇头叹息）你爹是胡未灭，鬓先秋，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啊！好像是一眨眼的工夫，爹就老了，告老还乡了，想什么都没用了。廉颇老矣，甚矣吾衰矣！
孙镐:昨天我为爹爹整理书桌，看到爹爹写的几首小诗，孩儿喜欢，就背下来了。
解组归来鬓有华，同人相傍野村家。
几年东阁调觚手，新向西园学种瓜。
晚禾不穗同呼雨，早谷方登共啸风。
雨雨风风无个事，两翁相对酒杯中。
闲身终日比云闲，不为秋风栖碧山。
却讶枝头双白鸟，夕阳飞倦未知还。
谁把南山作北移，东篱犹是旧花枝。
日来简点从前语，岁岁编年写义熙。
孩儿觉得，爹爹今后在家就这样赋闲养老，种种瓜，喝喝酒，写一点往事，倒也不错。
孙承宗:也是，还能怎样呢？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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