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山海关西门
［督师辅臣孙承宗要走的消息早已在全军传开了，上上下下立即引起震动。今天各镇将军都没有听从孙承宗提前不必送行的招呼，从远远近近的卫所军营回到山海关为他们崇敬的督师饯行。孙承宗与众文武一一握别。
喻安性：中堂大人一路珍重。
孙承宗：不能称中堂了，就叫老孙吧。
马世龙：老枢辅先行一步，我在关也没几天了。
孙承宗：（格外用力地握住马世龙的手）大帅恐怕要吃些苦噢，忍一忍，总有清白的时候，保重！
茅元仪：满桂和袁崇焕要我再到宁远去一趟，完了我去找老师相。
孙承宗：红夷大炮！教会他们用红夷大炮，要紧哦！（茅元仪点头答应）
袁崇焕：下官也写了辞呈，皇上没批准。
孙承宗：天将降大任于君，何必言去？好自为之！
杜应芳：我把账目交代清楚再走。
孙承宗：账上一点别马虎，一共十八务，件件都要清楚，笔笔都要交实，宁可晚一点走。（杜应芳点着头）
赵率教：（流着眼泪，跪拜叩首，哽咽着）末将的命是师相大人救下的，我赵率教唯有报国才能报大人的恩，请大人谅解末将的苦衷吧！（说着泪如雨下）
孙承宗：（将赵率教搀起来，对众将）昨儿夜里，睡不着觉，吟成了一首小诗，念给诸位，算是共勉啦！（面向东方，朝着失陷的辽东，朝着喷礴欲出的太阳，高声朗诵）
入夜看荧惑，朝来朝议生。
谁将舌上剑，一割塞垣兵。
未抵黄龙府，先惊白马营。
岳家军好在，奴骑漫雄行！
众人：（齐声重复）岳家军好在，奴骑漫雄行！
孙承宗：好了，老夫年迈多病，得蒙皇上恩眷，回家退养，封疆大业，丢给各位将吏，老夫心中有愧呀！还望诸君瞻念大局，尽心职事，精忠报国，护持雄关，恢复失地，早酬犁庭扫**痛饮黄龙之志，方不负诸君与老夫同心携手三四年奋斗一场。老夫这里拜托了！（说罢一揖到地。滴滴老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滚到他飘飘洒洒的雪白的长胡子上）
［众将吏无不唏嘘，有人已哭出声来。孙承宗不忍再看，立即招呼鹿善继登车，吩咐车夫和南州鞭马疾驰，辚辚西去，把一程程相送的文武将吏甩在身后。
［孙承宗回头望去，山海关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了。
15丰润县
［孙承宗、鹿善继和南州，两车一骑，迤逦西行，经抚宁、永平，第四天，走到丰润县，住进驿馆，见驿馆上下一片忙碌。
孙承宗：是什么人要来，这么热闹。
南州：我打听了。是新任山海关经略兵部尚书高第赴关，驻驆在此。随行有兵部主事徐日久、户部侍郎田吉，二人均为高第军前赞画，还有随行几十个人。
孙承宗：嘿，今儿个丰润可热闹了，上台的下台的都到了。
鹿善继：都说是冤家路窄，果不其然。
［俩人正说着，南州又进屋禀报．
南州：高第过来了，要见大人。
孙承宗：那就请吧。
［高第与徐日久、田吉进屋。
高第：（一进屋，先向孙承宗作揖）孙阁老辛苦了，我说到山海关为阁老送行，阁老怎么就等不得了，想夫人心切哟。
孙承宗：（还礼让座，让南州献茶）早给大人腾出地方来，这多方便。
高第：下官真是羡慕阁老，从此可以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田园之福了。
孙承宗：这倒是。以前我等驻守关门，长安贵人们高居堂奥，一天到晚说这说那。如今大人来守关门，我也可以看高大人大展经纶了。
高第：（连连摆着手）下官仰赖皇上洪福，还有阁老打好的根基，我只要能做到固守而不失，就算是无罪了，哪有什么经纶可展？
孙承宗：高大人还是主张“撤关外以守关内”么？
高第：愿闻孙阁老赐教。
孙承宗：我专门给高大人写过信，说“方今辽之兵政不图战，决不能守。不守关外，决不能守关内。．．．．．．仆与兄生燕蓟间，当辽未有事，西虏何如。即既有事，西虏何如。盖无日不杀掠，而东贼日以金缯要结合谋。即中原如沸也，两年来何以稍为缉乎。则兵力集而气色稍扬，非人之力也。一减兵则西虏乘衅，东虏生心，天下事将有不可知者。他人可以杀边人塞责，兄何如乎？”高大人应当还记得这些话。
高第：记得记得。我没有孙阁老的雄心壮志，却能做到固守而勿失。
孙承宗：（听高第总是说“固守而勿失”，更加为今后关外形势担心，便打算敲打他几句。因略提高一点声音）高大人以固守而勿失为满足吗？什么是固守而勿失呢？我在关外四年，恢复了九城，四十五堡，招练精兵十一万，组练了十二车营，还有五个水营，两个火营，八个前锋后劲营，练出五万名弓弩手火炮手，添置了轻车一千辆，偏厢车一千五百辆，沙船、唬船六百艘，买办马驼牛骡六万匹，制备甲胄、器仗、弓矢、火药等军用物资无数。我军前进了四百里，努尔哈赤后退了七百里，而不敢越过三岔河一步。西部蒙古诸部落与我相安无事。此外，我招集和安置了无家可归的逃亡辽民四十余万，屯田五千顷，得粮豆十万斤，还有煮盐、铸钱及各项税收计白银七万余两，自筹草料节省开支十八万两。有这一切，我才敢说自己在关是固而勿失，不敢夸别的功劳。高大人守关四年之后，若再恢复四百里疆土，其他成绩也和老夫差不多少，才能称得上是固守而勿失。倘若四年之后，关上仍然一如今日，恐怕也不能算是固守而勿失吧！高大人以为如何？
［孙承宗说话本来声音就大，他又略微抬高了点声音，在高第听来就觉得皇皇震耳了。
高第：是是是是。（对徐日九）孙阁老一路劳累了，让孙阁老早点休息，咱们不打扰了吧。（起身告辞）明日不送了。回见啦回见啦。（出门）
孙承宗：回见。
鹿善继：这个高经略，平时拜倒在魏忠贤跟前，猥猥琐琐低声下气，连魏忠贤都看不起他。听说这次来经略山海，他本不愿来，曾在魏忠贤跟前苦苦哀求，魏忠贤不准，只好硬着头皮到关上任。封疆大事，竟然交给这样的人！
孙承宗：明儿到玉田吧？
鹿善继：明儿玉田，后儿宝坻，咱们从香河往南拐。
孙承宗：先顺路到容城去看望孙奇逢，然后再分手。
鹿善继：既然容城都到了，还不去定兴？先到我家吧。
孙承宗：行，我索性把你送到江村，也好去看望看望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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