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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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太阳暖暖地照着,透过初秋还未凋零多少的树叶柔和地洒在地上。
忽然,驰道之上马嘶长鸣,只见两匹黝黑的高头骏马一前一后急奔而来。
居于前方的骑士身躯颀长,挺拔健硕,虽然保养得当,但时光也在那刚毅的脸庞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坚毅的下巴蓄着长须,眼中的光芒悠远深邃,仿若冬夜深潭,让人难以琢磨。
正享受折驰马之乐,浸于悠闲之中,一道身影却从驰道边飞闪而出,映入骑士的视线。
后者连忙拉紧缰绳,骏马凑然勒住步伐,前蹄烦躁地踢动。见此,骑士行动果断,纵然跃下马背。
······
从玄家跑出来的玄永宁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久,恍然间听见一声马儿的嘶鸣,待回过神时,已为时过晚。
看着踢高的马蹄,玄永宁下意识紧闭双目,心想被马踢死了也好,省的活在世上惹人嫌。
可是半会儿后,预期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倒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于是玄永宁不怕死地睁眼看个究竟,谁知竟看到了那让他牵挂一生的容颜。
马上骑士跃然下马抱过玄永宁,而后旋身跨步,轻逸地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
骑士低沉而充满磁性的询问声在玄永宁耳边响起,幽幽的有一种让人着魔的魅力。可惜此时的玄永宁心神不宁根本无暇注意于此。
倒是那男子饶有兴趣地凝视着怀中少年,散乱的青丝随意披肩,不少还粘在面门上下不来,单薄瘦弱的娇小身躯仅着一件素白里衣,未着履的小脚润白如玉,却因赤脚走路而伤痕累累。拨开那贴在面容上的发丝,意外地看见一张清秀绝伦的容颜,还有那泪痕未干的晶莹双睦,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哭泣,脂如凝玉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小的身子微微轻颤,让人顿生怜爱之情。
多年来,泰山塴于前也不变色的男子亦微微失神。
“主子,您没事吧!”一个劲装男子单膝跪到男子身边,恭敬询问。
听到随从的呼唤,男子稍稍回神,“没事······”随即又凝视着玄永宁。
耳旁的对话让玄永宁回魂,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两个男子,搂着他的那个自是不用说,英俊伟岸,散发着无上威严的气势;而那个谦逊问安的也是俊雅出众,气度不凡。
凝视着打量他们的少年,男子神色柔和地再度轻声询问,“小公子你没事吧?”
意识到自己还在陌生人怀里,玄永宁赶忙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感到脚踝处一阵刺痛便又软倒在男子怀里。
伸出大手细细揉捏玄永宁的脚踝,男子的神情溢出一丝忧虑,“脚踝这里扭伤了,还是让我送你回家请个大夫瞧瞧吧。”
“不,我不要回家,你,你放开我,我不用你管。”玄永宁慌乱地想挣脱男子的臂弯,但后者却箍紧那胡乱扭动的小身躯,“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不小心当心你两三个月下不了床。”
闻言,玄永宁缩了缩脖子而后继续挣扎,“那我也不要你管,你,你放开我。”
瞧着他一幅受惊小鹿的可爱模样,男子好笑的还想劝慰却被随从给打断。
“你这小娃娃真不知好歹,我家主人好心帮你,你确如此无礼。”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没见主子这般关心过谁呢。
玄永宁积了一肚子火,藏了一肚子委屈没处发,现在竟连个奴才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不禁悲从中来,本想大骂这狗仗人势的家伙一顿,但话到嘴边却又化作细细的呜咽。
这一哭,到让那随从有些犯傻,这孩子刚才还一幅倔样儿,怎么这会儿就哭啦。
正在自己一头雾水时,却见自家主子一把横抱起那娃娃。
“喂!你干嘛,快放开我!”
玄永宁双睦微嗔,倔强地看着男子,可人的模样让男子也不去计较他的无礼,“你不回家也不看大夫,而又是我弄伤你的,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男子边说边将玄永宁放上马背,自己也利落地翻身上马,脚下锦靴稍稍使力,灵性的骏马已然奔出。
风从颊边擦过,混合着泥土的清新香味,让玄永宁的心情不禁舒畅一些,便放低声音问,“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这是去哪儿?”

“怎么,担心我把你拐跑了?”
男子轻佻的话语使玄永宁差点发作。
而男子也颇为讶异,其实自己是个严谨异常的人,可一遇到这孩子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情。这很危险,但同时也是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前面有条小溪,我带你去冰敷一下,顺便洗洗脚上的伤口。”
男子磁性的嗓音回荡在玄永宁耳边,让他的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奇怪,不就是个大叔吗,有什么好紧张的。玄永宁缩了缩小身子,尽力压下心中那股不适之感。
在接近小溪的地方,男子勒住了坐骑。
······
随从牵着两匹马去喝水,而男子则是将玄永宁抱到溪边,细致地为他处理伤口。
无意识间看到这一幕的随从差点认为自己眼花,他家主子竟在替一个小毛孩儿洗脚?是天下红雨还是今儿太阳打南边儿出来?
处理好伤口后,玄永宁难得的道了声谢,接着就一语不发地坐在溪边。
而男子也陪他这么静静地坐着。
“我没事了,您有事先走吧,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男子温和地笑着,“是在下的马惊了公子,料理公子的伤势也是应该的,你不用道谢,况且,今儿个出来就是预备好好轻松一番,这么坐着也不错,可以让人心境平和。”
这下玄永宁可不耐烦了,“大叔,您老能不能别这么为老不尊,我这是在下逐客令你没听出来么?我今天很烦很烦烦透了。”
“哦?有什么不如意的不妨说出来啊。”
如果说刚才的玄永宁只是不耐,那现在的他就是真正的生气了,“说出来,我为什么要说,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么一问倒让男子有些尴尬,“抱歉,我只是认为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些。”
玄永宁冷笑。
“我好不好受与你何干?你有什么立场来问我,来接我伤疤。就算问了你也帮不上忙,还是白问,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严重,你一个外人却以好奇心的心理来问我,不觉得很失礼吗?你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内心;你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可能了解我的真正创痛!”
眼前那纤弱人儿凄然悲痛的言辞,泪珠欲垂的哀伤模样,让男子心中的一角**起来。没错,任何人都无法了解他人真正的痛苦,所谓的帮助别人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徒增一些优越感与幸福感罢了。多年以前一个与眼前少年同样灵动而坚毅的人仿佛也说过这句话,只是多年以后的现在早已物是人非。那个人是经历了多少人事沧桑才感悟出那句话,而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他又经历了什么······
温暖的大手轻抚上永宁的肩头,“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你,我不可能了解你心里真正的痛苦······但是,无论你多么的伤心难过、愤懑不平,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无法消失的。我们当然希望悲伤从未有过,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但是无论你怎么希望,都无法改变这个即存的事实。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因为人都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的梦想,为自己的信仰而活。”
“你还这么小,这么年轻,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一定有自己的梦想与希冀。那么,为了你的梦想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要知道我这‘大叔’都还有许多梦想,你总不至于要输给我这个‘为老不尊’的‘大叔’吧!”
男子的话让玄永宁微愣,双臂环着膝盖,坐在溪边开始发呆。
这场呆一直发到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忽然意识倒什么的玄永宁侧身,看见男子亦如刚才的坐在他身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辛酸的温馨。
久久的沉默后,玄永宁终于开口,“那个,能送我回家么?······天要黑了,荒郊野外的,我还有脚伤······”
男子挑挑眉,下一刻已将玄永宁横抱上马,绝尘而去。
车道间只余声惊天动地的仰天长啸
“等等奴才呀!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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