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亲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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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仆役们将冬季的厚垫暖火撤去、换上凉爽的篾竹轻罗时,京中一道急命传来:梁王薨了。
早知道就不在大深秋冒着冷风回封邑,刘风坐在车内筋疲力尽地想着。
梁王是她的亲叔父没错,可也不至于皇子女都来服丧吧?还拖累了二妹的婚事……算了,既然她是嫡皇子女中最长的一个,那就为母亲、弟妹和王氏、田氏家族尽责吧!
“公主,是先休息一晚还是先入王宫?”已经是正式车夫的阿青在车门外问道。
“入王宫。”
“是——”
嫡长女公主身着一袭沉重拖地的丧服,这令梁国上下非常满意。虽然祭礼是在宗庙进行,可梁王的儿子们都是王,梁王的女儿们都是君侯,梁王的亲生母亲、皇太后在长信宫盯着这里的一切!
刘风心中对父亲的无奈开始有了理解。梁王曾经是皇储人选啊!
“阿风妹妹,弟弟们又在为那些东西吵架了。”梁王长女刘婧悄悄在刘风耳边说道。
很多逾制的东西都只有一份,五个儿子当然要吵架。
“那就让祖母大人定夺吧,不论太后怎么分、父皇都不会说什么的。”
“好!我去告诉国相。”
五个王、五个君……刘风突然明白,偌大的梁国已经不存在了,她的弟弟再也没有宗室诸侯的掣肘了!此时,她真的很想立刻冲去太子宫告诉弟弟这好消息。
“公主,皇宫里的使臣已经到了王宫,您现在是否有心情接见?”
“好,现在就见吧!”
未央宫的人对帝女公主的服装打扮及礼仪非常赞赏:哀痛、肃穆、高贵。[1]
待一众人等筋疲力尽地行完敛礼后,刘风直接与使臣、梁国大臣一起回京城。在京中还有更高等级的祭礼要完成,然后才是下葬……
真是可怕的一遭啊!
***
是外头的嘈杂语声把刘风从浅梦中惊醒的。
睁开眼,是京中略显局促、压抑的府邸,而非永远没完没了的梁国丧礼。天未亮,但屋外却热闹地像个市集。
“子夫,外面是何事?”
“——公主!不好了,匈奴人打来了!”
什么!她猛地惊起。匈奴人不是好几年没动静了吗?居然打到京城!
“没有那么简单吧!雁门关隘不是好好的吗?”
“公主!雁门关破了!匈奴人打进来了!京中的人都在往城外逃呢!”
“别慌!”刘风斥道。
“大家不要慌!”正屋外的小广场上也有人这样大喝。“一切等主人的命令!谁擅自离开,就是私逃!要处刑的!”
等刘风着衣匆匆出门时,平阳侯也是一身猎装地赶到了——这种混乱的时刻,她懒得去问他到底睡哪里。自曹襄小公子抚育在主屋后,他有时住公主府邸,有时连续多日宿在外呼朋唤友,但不会跑长风园夺取主人的位置。
“男子准备武器和马匹,准备随时应征召;女子开始备好干粮饮食。没有命令擅自走离者,”她冷淡却坚定地站在高阶上,满意地看着她的家丞和舍人们悬剑伺立在旁。“家丞可以就地处决。”
带着血腥味的命令震住了所有人。
“卫青。”
“在。”
“带上二人,取我的印信去大将军府上询问。就说,我府中男丁以及封邑中的壮士,随时可应召。”
“是!”
“放心,打不到京城的!”她也这样对自己说。
京城是无恙,因为匈奴人侵入到上郡后得到大量的马匹而得胜返回了。

那些马都是皇家养的军马。
四千马匹、两千士卒、七千多的无辜百姓,在这场空前的掳掠中丧失。
匈奴人又来勒索钱物和女人时,皇太后亲口拒绝了和亲——
“趁我白发的老母亲送走儿子的时候前来讹诈!真是可恨至极!”
一群皇族小辈也面色灰白。
不论大家出于什么想法,谁也不敢在现在举国愤恨之时分大讲和亲友善。
“皇祖母,孙儿长大后会让那些匈奴人慢慢懂得仁义礼制的。”
刘风无奈看向皇太子弟弟。让一群从生下来就只知道抢劫的匪寇讲道理?用什么?剑吗?
“你这孩子太血性,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就做的……”丧子后明显苍老许多的皇太后这样说自己的孙子。
“姐姐到底养了多少匹马啊?”刘彻居然转到一个令人诧异的话题,“听说姐姐从阳信只花了五天就赶到梁国,比京城拖拖拉拉的使臣还快一天。”
“共养马二百余。”刘风面向弟弟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又转向盲眼的祖母,“孙女途中换马、换车夫,日夜兼程行路,这样也好让王叔家的姐妹和弟弟们稍得些抚慰。”
“好,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皇太后很高兴。
“马还是不够多呀……”刘彻只关心帝王应该关心的事。“那姐姐不是和大将军说过全府和全阳信的男丁都可应征吗?那又有多少人?”
刘风不可置信地瞪着有些失常的小弟:这种话居然在太后面前说?
果然,太后虚指了下皇太子孙子的方位,“这只是你姐姐安抚人心的话,难不成立刻去向匈奴人报复不成?!那几个边将是怎么说的?说匈奴人来如风去如风,抢了上万马匹和人口,突然又失了踪影!你呀,要去和谁打仗呀?”
“皇祖母,孙儿只是感慨姐姐的丈夫豪气罢了。这要真的匈奴人打到京城,姐姐府里的那几个舍人连支小队伍都组不起来。”
“胡扯!京城外那么多关口,我们若死守,那些骑马的强盗怎么打得进来?!”
年轻人们偷偷瞥向老太后,匈奴的马蹄不就跨过关口长驱直入吗?当然这样的话谁也不会提。
“皇祖母,我不过是觉得姐姐府中的人手少了些。”混小子刘彻转弯转得飞快。
“养一堆仆人不纳税、不服役,还不如养一群马来得有用。”刘风一碰上这弟弟,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嘴巴。她其实是余钱不是太多,不敢大肆养奴婢。
“阿风说得对,让老百姓吃饱穿暖、太平无忧才是君王之道。”
大家又不敢说话了。匈奴人打来,掠夺财物和人口,算太平吗?
“你们啊!我老婆子知道年轻人喜欢打杀,可上战场拼死活的又不是你们自己!高祖都做不了的事情,你们有这个本事去做不成?”
所有人闭嘴。
又过了十几日、皇太子生辰的那天,靠近南越的很多地方看见了日蚀。
国家正腹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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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小猪猪武帝彻底掌握权力、推行儒礼之后,才出了一大堆无聊的形式,而精确的准五服制罪则是晋代开始的。在这之前的礼仪因为经常改变,所以作者大胆把白麻布丧服改成白色重磅乔其纱时装配上氧化银黑珍珠黑水晶黑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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