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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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既是梁少辉父母的卧室,也是他们家的客厅,还是餐厅。东屋的西墙边放着一张可以折叠的圆桌,夏天的时候,这就是他们家的餐桌。门口的北侧贴墙放着一个老旧的原木色大衣柜,衣柜边上紧挨门口放着一个木质的衣架,方便进门的时候挂衣服。
屋子的北墙与西墙相接的地方,放着一个老式的三合柜。黑色柜子显得很有年代感了,上面纯铜的把手散发出黄色的光泽。三合柜上面最醒目的就是一台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右侧是控制面板和音箱,左侧是显示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电视机边上摆着其他的一些日常用品,梳子、镜子、日历、茶杯、暖水瓶之类的日常东西。
刚才简洁进屋后,直接被让着坐到了炕沿的中间,然后又递给她一杯茶。陈双秀出去后,简洁没了拘束,就站起来将喝完水的茶杯放回三合柜上面。北面的墙上并排挂着得四个玻璃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那种一尺见方的老式相框,每一个里面都密密的排满了十几张相片,还有很多是黑白相片。这些相片大部分都是合影,两人的,多人;也有一部分是单人照,出现最多的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从七八岁一直到十七八岁,可以看的出是同一个人。
找了半天,简洁只找到几张明显能认出是梁少辉的相片,全都是在合影里。两张几十个人一起的大合影应该是他小学和初中的毕业照,剩下的几张也都是几个人的合影,几十张相片里找不到他的单人照。
看简洁对相片发生兴趣,梁少辉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住,下巴搭到她肩膀上说道:“里面的人你又不认识,这有什么好看的!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上面除了本少,你还能认识谁?”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敢和我打赌么?我要是还能认出其他人是谁呢?你输给我什么?”简洁歪着脑袋看着他,挑衅似的说道。
“小丫头人不大,赌性不小!除了我家里人,别人随便你猜,赢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梁少辉对自信满满的女孩说道,自己跟她提起过的家人以外的亲戚朋友几乎没有,他才不相信简洁除了自己家的五口人,还能认出别人呢。
“这可是你说的,一会不许反悔啊?”简洁眼里散发出兴奋的光芒,让梁少辉心里有点打鼓,她不会真能蒙出来吧?可是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能退缩,死也要硬撑了:“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说话算数了!”
“那好,我指给你看!我先说简单的,这个出现最多的女孩子,肯定是你姐姐吧?怎么都是小时候的,她最近几年的相片都没在里面对吧?”简洁先猜有把握的。
“嗯,这个太简单了,谁都能看出来。我姐人长得不咋地,还挺臭美,最近几年的相片都几个大相册了,这里地方太小,装不下她了!”梁少辉的话里对姐姐一点尊敬也欠奉。
“这一张是你们一家五口的全家福,我现在认识你们家三个人了,还用我一一指出来吗?”简洁又指着一个相框最下面的一张老照片说道。
“我说了,家里人不算数的,你猜也白猜!”梁少辉不屑道。
“那好,我猜别人!”简洁并不跟他争论,又用手指着一张三四岁的小女孩单人照片说道:“我知道她是谁,你信不信?”
照片里的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身上穿着一套织着福字图案的红色棉衣棉裤,头上带一顶垂着两个大绒球的黄色尖顶毛线帽,站在一辆花里胡哨的卡通小汽车里面,看样子是用手在使劲的拧方向盘,小脸紧绷,满是吃力的表情,那副认真的神态显得非常可爱。
“那你说她是谁吧!”梁少辉心里没底了,他还真跟简洁提起过这小魔头,不会真让她蒙中了吧。
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简洁得意的笑着说道:“刚才我只有五六分把握,现在嘛,百分百肯定了!还用我说吗?”
“你纯粹瞎蒙可不行,得说出理由来!”梁少辉知道被她耍了,只好装作不记得刚才信誓旦旦的保证,开始为自己预留退路。
“那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先说她是谁,她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小表妹,乔乔吧?”简洁对他的小把戏视而不见,看样子真的是胜券在握了。
“肯定是蒙的!”梁少辉嘴硬道,他好像就跟简洁提起过几次,因为这小魔头和简洁有一个相同的爱好,就是让他头疼的--‘拉大车’。
不理他最后的挣扎,简洁自顾自的说道:“我有证据,你看上面这张……”说着她粉嫩的食指指向小女孩照片上面的一张。梁少辉一看就知道完了,那张是他小姨,也就是乔乔的妈妈抱着乔乔照的。
小姨虽然只有三十多岁,可是这里面有好几张梁少辉的妈妈和她年轻时候的合影。简洁又不笨,当然能看出她们的关系了,何况姐妹俩长得还很相像。
看他垂头丧气的表情,简洁满意的笑着说道:“怎么样?服气了吧?”
“算你运气好,正好两张相片放一起!”梁少辉没法狡辩,可是心里依然有点不服气。
“看来你还是不服啊?本小姐就再给你猜两个,名字都能说出来!”简洁大度的笑笑,还要继续猜下去,她在意的并不是梁少辉输的赌注,而是这个折服他的过程。当然,也有炫耀的成分在里面。
“你还能猜?还是两个,你不是狐仙附体吧?”梁少辉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家里的亲戚朋友,对简洁提起名字的可只有一个乔乔而已,再能猜出来,他真就无话可说了。
“你最要好的两个同学,是李兴民和梁显容对吧?”简洁眼睛并不小,可是她越是得意的时候,眼睛就越向一块眯,现在都眯到只剩一条弯弯的缝了。
平时闲聊的时候,梁少辉跟她提起过不少三个人在一起的事迹,可每次都是用两个同学代替,确确实实从没提过名字的,他这次真怀疑简洁是不是有特异功能了。接下来,简洁轻而易举的在几张合影里指认出这两个人来,让梁少辉不得不服。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们的,真就奇了怪了?没道理啊?”梁少辉郁闷无比的问道,他怎么也想不通简洁是怎么认出这两个人的。他也像从相框里找出原因,松开了怀里的女孩,仔细的研究起这几个看了十几年的相框。
“呵呵,其实很简单!”简洁狡黠的看着他说道。
“嗯?”梁少辉转过头,一脸渴求的看着她。
“你自己慢慢去想吧!哈哈~!”简洁笑着跑了出去。
“好啊,你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被她这么戏耍,梁少辉恼羞成怒,发誓要她好看,咆哮着在后面紧追不舍。
俩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跑,那可真是赶得鸡飞狗跳了,搅得一个院子都不安生。陈双秀手里提掕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她心里暗自高兴的琢磨:少辉这小子原先就是不爱和女孩子打交道,出去半年果然涨本事了,不但骗回来一个漂亮媳妇,还是这么死心塌地,看样子不用准备房子和彩礼就能成了。
要是真比跑步,简洁那里是梁少辉的对手,现在她明知道梁少辉在调戏自己,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抓住呀,只好不停的在院子里绕圈子。陈双秀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赶忙跑到她身后,拽着她衣袖娇声娇气的告状道:“婶儿,您看,少辉他欺负我!”

“闺女别怕,我给你做主!”陈双秀拍着简洁的肩膀安慰她,转头对见势不妙刚刚停住脚步的儿子佯怒的训斥道:“是不是半年没挨你爸的棍子就皮痒痒了?还不赶紧去放桌子,一会再跟你算账!……”
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就有卖熟食的,因为只是让他俩先吃点东西垫垫,陈双秀就去卖了几块钱的菜包子回来。简洁也是从小苦惯得孩子,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相反,她对这种大个得菜包子赞不绝口,连吃了两个,要知道梁少辉平时一个顶她三个的饭量也才吃了三个就饱了。
吃完午饭已经三点多了,当然不肯能闲着。简洁名义上是客人,人家对她客气,她自己知道不能太当真,吃完饭就跟梁少辉娘俩到院子里剥玉米棒子。院子里的棒子得尽快的剥完皮晒上,不然的话很容易发霉,会影响收购的价格。
剥棒子是个比较轻松的活计了,可以坐在地上,一边干活一边悠闲的聊天。这个工作看上去很简单,只要有手就可以干,其实也很讲究技巧。不熟练的人,干起来就需要额外多花力气,一个两个还好说,平平常常就是几千个上万个等着你去剥,能把你累到手抽筋。就算你力气大不在乎,可是几个小时坐在那里不动,也会让你腿脚发麻浑身不舒服。总之,这是一种需要技巧和耐心的工作。
下午的阳光还很强烈,简洁头上戴着一个崭新的草帽,腰杆笔直的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剥棒子,陈双秀坐在她对面,方便和她说话。好位置被她们占去了,梁少辉只好自己坐到棒子堆上面去,每剥完一个就用力的从她们头上仍到对面。院子北面已经晒上了不少剥完的棒子,都是陈双秀今天上午的功劳。
从闲聊中梁少辉了解到,他们家三块地目前只收上来一块,就是院子里这些棒子。其他地里的庄稼都还没动,首先是差点火候,其次是时间上错不开。他父亲的建筑队这时候正忙,不好请假,他姐姐工厂里也是一样不能请假,陈双秀一个人当然干不了。
接着聊到了梁少辉的爷爷,原来老头三个月之前找到了一个看大门的工作,现在搬到村子西面的服装厂里,就是他姐姐上班的地方。工作性质的关系,粱镇山吃住都是在那里,平时都很少回家,他在南面的两间老屋空了好久了。
多了两个人的参与,进度快了很多。梁少辉手头麻利不奇怪,简洁居然也是驾轻就熟,速度一点也不比他们娘俩慢。小手三下两下就剥完一个,看她那毫不费力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了,陈双秀心里对这个‘儿媳妇’的评价又高了许多。
一下午的边干活边说话,也让两个女人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梁少辉剥完最后一个棒子,大叫一声:“啊~!终于干完了!”他这种耍活宝的行为当然遭到了母亲的训斥,简洁站在陈双秀身后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棒子剥完,时间也不早了,陈双秀开始张罗一家人的晚饭。她去集市上买回来一块熏猪肉,一捆韭菜,做馅包饺子。简洁刚刚展示了自己的劳动本领,现在当然要展示自己的家务能力了,这点梁少辉已经深有体会了,陈双秀又发自内心的称赞了她一番。
他们家院子东墙根下面,有个用半截直径一米的铁皮桶做成的凉灶。夏天的天气比较热,不可能总在屋里的灶台上做饭,那样炕的温度会让人睡不着觉。于是就有人发明了这种凉灶,直接搭在院子里,生火做饭的也挺方便。
饺子包的差不多了,陈双秀就命令儿子去外面烧水。这样到他把水烧开,饺子也包好了。梁少辉蹲在凉灶边烧火,黑子则懒洋洋的趴在他身边任他抚摸,他家里养的十几只老母鸡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找食吃。
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车铃声,接着一个女孩子骑着一辆红色的公主车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院子。这个女孩子上身穿一件白色女式衬衫,下身穿一条白色休闲长裤,脚上是白短袜白凉鞋,过肩的长发被一个白色发卡扎在脑后,相貌是长得平凡普通,可浑身上下一身白为她增色不少,女孩子正是梁少辉的姐姐--梁少红。她知道今天弟弟要带着女朋友回家,一下班就急匆匆的往回赶。
弟弟出生的时候,五岁的梁少红已经开始记事情了。当惯了小公主的她,对这个夺走自己地位的弟弟很没有好感,从来不知道让着他。两个人从小吵到大,小时候几乎三天两头的动手交流,她仗着年龄优势,经常教训得这个不顺眼的弟弟哇哇大哭。
姐姐的非常规‘教导’,让梁少辉小小年纪就立下了远大的志向:要做一个武林高手,再也不让人任意欺凌。这个大志向成了他跟爷爷学武之初的最大动力。练武的效果很快就显露出来了,不到一年,姐姐跟他动手的次数就明显减少。
并不是梁少辉仗着会武术把姐姐打怕了,他不会也不敢这么做,这可是被爷爷严厉禁止的。练武让他的挨打能力增强了,常常是姐姐打的手疼,讨厌的弟弟还在嘻皮笑脸的挖苦她。没了过去那种欺负人的快感,梁少红自然而然的就降低了动手的兴趣。
身体的对抗减少了,双方的较量可并没有就此停止。从此由武斗改成文斗,争电视,争零食,争写作业时的桌面,……争一切可以争的东西,有机会要争,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争。总之,俩人的阶级斗争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彼此之间更是没有丝毫的退让。
时间长了,争执成了习惯,俩姐弟之间平常的说话都像吵架似的。随着年龄的长大,姐弟俩人都渐渐的懂事,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誓不两立了。尤其是梁少红辍学开始工作后,体会到了亲情的重要,也开始主动的关心起弟弟来了。
说起来,俩人的争执,还是梁少红无理取闹的时候多些。父母也知道有点偏心儿子,在这方面就不好意思再埋怨闺女,这才是导致姐弟俩斗争多年的根源所在。现在姐姐主动示好,梁少辉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俩人慢慢的化干戈为玉帛。
姐弟俩关系恢复正常后,居然比许多从小和睦的姐弟感情还好,让见惯了她们争吵的亲戚邻居们大跌眼镜。感情好是好了,俩人多年养成的说话方式一点都没有改变,依然是冷嘲热讽,火药味十足。
回到家的梁少红看到弟弟,心里十分开心,嘴上可是一点都不留情。“哟~~!这不是咱们梁家大少爷嘛!您老人家怎么舍得回来了?北京多好呀,大城市,首都,你继续在那儿玩呗,还回来干什么?”
“姐!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半年不见,还是一点也没长进,要才没才,要貌没貌,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那他可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梁少辉当然也不会跟她客气了,说话直戳她的要害,每次都气的她蹦高。
到现在还没有对象,是梁少红最大的心病,谁说她跟谁急,更何况是从小的这个死敌。刚刚放好车子,就抡起里面的白色小坤包,搂头盖脸的冲他打过去,嘴里咬牙切齿的骂道:“好小子!我叫你说,叫你说!……别跑!你给我站住!还跑!……”梁少辉当然不会听话,于是院子又演出了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只不过这次女主角换成了他的姐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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