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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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侃的别扭姿势让他变得更没有倦意,他的精神头儿充足起来。他开始打量这对男女,那女人总是话头比男人多,男人略在一丝低声下气的意思,甘居下风不只是一两天了,女人也总是想表现出自己的雷厉风行的作风,说话声音比男人高得多,笑得也爽朗,有着几分姿色的脸蛋,在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了黄癍,给她和模样打了七成折扣。
男人比女人长得周正,比胡侃同行的人要出众得多,打点得也利亮,白色的小领T恤,扎在裤子里整整齐齐,胸前的几道细条纹儿,还有一个精巧的服装徽标,增色不少。胡侃仔细看了看他的牙口儿,雪白整齐,年龄也显得比女人小上岁把儿。
女人稍微臃赘的小腹,昭示她是生育过了的,硕大下垂的胸脯,看来不久前还在哺乳。与他们同站上车的人,年龄差得不多,只是没有这女人脸上的优越更显著。
通往DY城的铁路是一个心头,每天进出的火车班次也就这一趟,早晨五点到,下午四点发,如果没有票联办,肯定谁也不担心会把票弄错。
大约四点的样子,车子又停了一次,上了一班人,那对男女眯上了眼睛,这也到达前的最后一站,他们也熬到了极点,昏昏的睡着了,那女人闭上嘴的时候,倒让人看上去更端庄了,她的耳根儿很圆润,细腻得象牙雕一般,几根编辑编辑的绒毛儿,象能骚到人的心眼上一样性感。
东方的鱼肚白泛了出来,启明星格外醒目。大地旋转着,两边的景物被抛向后方。火车的喇叭里开始广播那最最早的祝你一路平安的铁路专用曲,亲切宁静。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洗漱,窗外旷野依稀若见,住户几乎看不到,只有亮着阴森森的灯光的塔架裹着帆布的外套,磕头虫抽油机恭恭敬敬地叩拜,高大的杨树随风摇动着脑袋,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胡侃把脖子上的污垢搓成泥条儿,再在中指、拇指和食指中捻成泥球儿,轻轻地弹出窗外,滑润的手感让胡侃特别惬意。人们陆续睁开惺忪的眼睛,伸着懒腰打个哈欠,面部表情呆滞,脸皮上糊了一层僵僵的感觉,揉搓着一下疏通一下血脉,好让自己活过来。
离终点站近在咫尺了,胡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愣愣得四肢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合适,虽说以前乘火车海了去啦,独这一次有被运达的感觉。
天空的去头低沉下来,卷卷的象油库失火时的浓烟翻滚着,车窗张开的缝里刮着嗖嗖的风,一丝凉爽袭来,让人仿佛重回了阳间。胡侃这才觉得自己满身被汗湿透,背上的棉布紧贴着,似乎挡住了呼吸的路;**和条椅之间的三角裤早已和皮沾边在一起,裤口的皮筋儿深深地勒进肉里,一夜未睡的胡侃,到了早晨却疲倦了。
胡侃欠起身来,暗暗把衣服从皮肉上拽开,在奇痒的地方抓挠了几下,这才算缓过劲来。火车拉开一声长长笛,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管是不是终点站,大多人还是象回家心切一样,早早地把行李打理好,拥向的门前,把呼吸的空间都挤得光光的,乘务员嚎叫着钻出一条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清出了门回旋的夹缝儿,人象是倒出车厢一样,呼拉一下全泄了出来。
胡侃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怕和那几个人走散,伸长着脖子盯着几步开外的他们。下得车来,两侧卸下的乘客夹击着出站口,两吋镀锌钢管做成的栏杆边上,站务大声喝斥着,让人群排好队难票出站,人堆在窄口处压细成一条长龙。
雨突然泼了下来,雨滴大如蚕豆,掉在身上就湿一片。一若他们几个走在前头,一接近了出站口,胡侃落在后面,让人措手不及的雨把他们都哄到了站内侧右边的一个大棚子下面,不一会聚了个满满当当,栓儿埋怨着,要是早挤过去,现在该到了站外了,褚风倒是通情达理:“到、到、到了站外一、一、一样挨淋,还不如里面有个避雨的地方。”
这车站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中央台的地域广告把DY说成了一朵花儿,黄河入海口,石油之城,绿色环保之城。哈哈!不过是这样的吧!一切都是简易的,简易的候车室是车站的主体,几股轨道只和它相隔一层四九年式样的木格玻璃窗,两旁延伸着一溜儿起脊红砖平房,看上去年头也有三四十年的样子,最有规模的就是人们避雨的DN219钢管做立柱儿,三角钢架起顶,水泥玻璃钢瓦面板的大棚子,约模有15乘20米见方的面积,面板固定镙栓穿透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向下漏着冲刷过屋顶的脏雨水。有人觉得身上湿了就闪身躲在一边儿,这样大棚下人群分成了几堆儿,象是农家红白喜事儿吃大席的场面儿。
“他奶奶的,屋、屋、屋漏偏遇连、连阴雨!”禇风囔囔着。
“下就下吧,天还没亮呢,正好歇歇”一秋象是自言自语地说。
只有一若心里着急,怕误了到达施工场地的时间。一边抬着眼皮向天上望,一边嘟囔着,这雨还不知道能下多长时间呢,不能跼在这里呀,看看雨小了,赶紧得走。
胡侃心里想,这破天儿,一下车就给个下马威,心里不禁一丝不祥。雨停了一下,隔了几秒就下得更大了,好像和人开逗一样,单等到了露天地儿,有意把人浇湿似的,一若带着几个人已经出了站,再也没有躲避的余地了,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东瞅西看地找着什么,别人都是糊里糊涂,只有一若明白是在做什么。他提前来过这里,基本说是轻车熟路,再说呢,他也是野兔子—老跑了,对付这点小事儿不作难。

一群的哥的姐凑过来,热情地问着去哪里,有多少人。一若摆着手,只顾着向外走,他的信念是,越远离站门儿的地方,车价越好讲。果不其然,一个“的弟”把车横在了他们面前停了下来,“上车吧,这雨下这么大,还向前走吗?”司机小伙一脸稚气,微笑着说。
“我们坐公交车顺路,不用打的了。”一若满不在乎地说。
“这才几点?公交车得六点半才有呢,人多了也不便宜。”
一若想想也是,他们一个个象落汤鸡似的,不淋出病才怪呢,那还是花钱给治,看看天色还早,一下雨更显得黑压压的。
“去新区多少钱?”一若问。
“新区那远着呢,公交车也得十来站呢,至少也得四十。”小伙子说。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当我不知道呢,到底多少钱你能跑?”
“大哥,你给个价吧。”
“二十,现在也没别人,你不拉活别的车还有的是。”
“你们到哪个位置,新区这么远,也得给我个油钱吧?”小伙子几乎央求了,拉开车门走了下来,下车的人大多都离开了,的确只有这几个人了。他们也到了火车站前的公交站了,公交车驾驶员在擦着仪表盘,收拾着准备发车。
“就二十,不干算了。”一若口气开始强硬了,仿佛根本没有商量余地。
“上车吧,权当我这趟白跑了,你们几个人呢?”司机小伙儿这才想起这事儿。
“七个人。”
“五个人就超载了,根本坐不下,再说让警察逮着那就麻烦了,你还是再叫一辆车吧!”
“挤挤,肯定能坐下,这么早警察还没上岗呢,不用怕的。”
“根本坐不开,不用试。”
“没事儿的,我们以前就这样坐过的。”说着,一若就招呼着大家往车里钻。还别说,也不知道咋整的,真的在后排座上塞进了六个人,后背厢的盖子根本盖不严了。
“大哥,真的不行,这怎么跑,要是逮着我还甭想再干了。”
“别啰嗦了,你刚才咋不说,人都上来了你再说还有什么用?!再给你加五块钱,二十五行吧?”一若说着也坐到前座,把车门关上了。
“路这么远,你们人这么多,才给这点钱,根本就不能跑。”小伙子一边说,一边把车发动起来,艰难地起步前行,说话间就到了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你们要去新区的哪个地方?”
“新世纪广场。就是那个才大的广场,晚上广场上大屏幕还播放电视的那个地方。”
“哪有这么个地方?我没听说过。”司机小伙迟疑着,看来他去新区的次数不多,也不甚熟悉,怕迷了路。
“就是财政局附近,那叫个什么路?”
“噢!得有二十五多公里呢。”
一路开过去,车费劲地行驶,遇到小小的坑洼儿,车底就咯吱作响,车载已经到的极限,司机好像并不对车着心,估计他不是车主儿,关心的只是他的车份儿。“那里好像是有个广场,不知道啥时候起的名字。我就把你们送到广场啦。”
“就在广场的边上,不远。那跟前有个星格电子,是个合资企业。对了,开发区办事处就在那跟前,路的对面就是开发大厦,很高的大楼。”
“广场的两边儿差得远呢,要是再远,大哥,你得加点儿钱,”
“你好好地开车,还能亏了你吗?!”
经过一大段人烟稀少区,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的象人民大会堂的建筑,每个建筑跟前都有一个比**小不了多少的广场。“这就是市府的办公区。”一若介绍。“一个局所一个独立办公区。”司机小伙补充说。别人都不作声,只有胡侃说着生硬的普通话惊叹道:“占这么大的地方!一个局室少说也得一站路,这要是办事那不得跑断腿呀!哈哈!”望着辉煌灯火中那一座座凝重肃穆的大厦,令人感慨“这里决非旧时衙门可比呀”
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的确比司机小伙说得还远的路程,眼前是一个更大的广场,三面都是庄严的殿堂,中间一个非同小可的大空场。“就是这个广场吧?”小伙问道,“是,得在广场的那头,你接着走,到哪拐我告诉你。”“啊!还得多远呀,大哥,说什么你也得加钱才能跑了,也忒远了!”
胡侃心里想,这可不是个近路呀。不加钱也真不合适。一若说:“说好了,你就得把人送到地方才对,又要加什么钱。”
“大哥,你刚才不是答应了的,路再远给加钱的吗?要不我真不愿意再跑了。”
“行,给你加,快开吧!”
拐了六七个弯儿,终于在一个大烟囱跟前被一若叫住。“就是这里了。”大家拱出车来把行李背在身上,站在一个门前拱着临时板房的大院子跟前。一若掏出钱包拿车费。
“二十五,咱们说好的。”一若坚定地说。
“不行,你说过再加钱的,不能不守信吧,你看看我们跑车容易吗!”
“我们出门在外,更不容易,说好了就不能再变!”他们争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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