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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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区,虽说有中央空调,还是有点儿闷,特别是体臭味儿熏得让人晕头转向。旅客大概都是等相近的车次,行装特别相似,横七竖八地靠要连排坐椅上。他们扫视了一圈儿,找个空的地方歇脚。
车站准备的坐位大体满足候车的需要,只是用法不是按原设想的那样,就有不少人没了地方。胡侃看到几个椅子没有脑袋靠着,就走上前去,栓儿好像同时也看到了,也跟了过去,走到了才看见是一位媳妇横躺着,一人占了三个位子,花的确良的短袖,前胸扣子拽得扯豁了眼儿,下摆还少了一个扣子,红裤衩儿提得高于裤腰有半尺,露了出来,细细听还有很响的呼噜声,半开的嘴唇伸着半个舌头,门齿咬着舌尖儿,口水耷拉到了鬓角,脸上油光光的黢黑。看起来累了几天似的,睡得特别香。栓儿想去叫醒她,被胡侃给制止了。
说来也巧,一位先生支起了身子,显然是要离开位子,胡侃马上带着栓儿走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转过身去一个健步踩到了椅面上,跨过椅背儿到了另一隔档,沾在鞋底上的擤鼻涕纸和一个泥脚印儿留在了坐位上,粉色的纸巾颤悠悠地拉着长涎垂了下来。
胡侃摇了摇头,向别处搜寻,象有人抠他嗓子眼儿似的,胃一个劲儿地往上翻。好在他带的行李不多,只一个印着香港明星的皮鞋的包装纸带儿,身上勒着一个黑色休闲包。他是听信了一若和肥老板的说法,只带了两条裤衩、两件老头衫和一套裤褂。
总算找到一个刚刚当作餐桌的空椅,胡侃掏了一张面巾纸递给栓儿:“你擦擦先坐吧,我去厕所那边抽根儿烟。”“胡师傅,你坐吧…!”胡侃截住他的话:“别管我啦,”推了一把就自顾去候车室的大门方向。那里聚着一群人各自做着各人的事儿,有人洗手洗脸,有人吞云吐雾,厕所门口有人支着摊子卖切成条儿的黑手纸,男男女女混在一起。
站里的验票员在间歇时,推着一柄宽刷子状的大笤帚打扫起卫生来,地上摊了潮湿的锯末儿,一边推一边高声断喝着人们让开。一米半宽的笤帚头,把堆在坐位边上的行囊挤得东倒西歪,再不挪动的,她就会怒目相向,挪了包裹的人,背过身去一脸愤愤不平,女站务麻利地回过头来,把落在地上的条儿状锯沫渣子归拢起来,利落地清理干净。整个屋里嗡隆嗡隆闹得耳鸣,胡侃叼着一支烟慢慢抽着,踅摸着漂亮女孩儿的脸蛋儿,心里偷偷地笑着,也不知谁挠了他的痒痒肉儿。

一个头发锃亮的先生走出厕所,一边走一边拽着裤门儿抖搂着把内裤或者什么物件弄整齐,同侧的肩膀就紧着胳膊的动作倾斜身子,侧躬起腰;衔着烟卷儿的嘴角儿向下跌哈着,把眼皮也带得向下耷拉,看来是尿滴子甩在的裤子上,溅了一小片儿湿痕。看到胡侃瞅他,他一徶嘴乜斜了一眼,接着昂首向前,下唇微微向前拱翻,口成了八字型,大不屑的模样走开了,钉着铁掌的皮鞋踢踏踢踏地响着扬长而去。胡侃又是一阵心里偷笑。
手持喇叭里响起催促开始排队的声音,胡侃把烟头儿泥灭,拣一个标有不可回收字样的垃圾口扔了进去。等待剪票的人早就拥在前面,同行的人远远地向他摇手示意给他留了排队位置,胡侃知道还得一阵子才会真的剪票,只回了个手势,缓缓地靠过去。
真的开始剪票了,不操剪的司票人推推搡搡地把人群归成长列。到了胡侃跟前,好好的没事也拍了他一巴掌,胡侃忿忿地立了那人一眼,那人早已习惯性地拍打下一位了,根本没有理睬胡侃的情绪。
人群几乎是坨在了一块,哄过了验票口,冲过走廊,蹦跳着跑下阶梯,向刚刚打开的车门狂奔。常坐车的人,特别是硬座的常客,都知道无座号票,全凭力气找位子,要不就得站上半天,甚至直到目的地。
门前的乘务员劈胸将这帮人拦住,索要车票来看了,确信是这个车箱的号才放行。这里不是始发站,除了卧铺外,哪里有什么座号?人们被赶着拥向远离天桥道口的车箱。
“妈的,给他们送钱的还得看他们脸色,这些王八蛋!”胡侃心里想。
透过车窗,胡侃走着用眼睛余光查看哪个地方比较空,当断定有个空位时,他大步流星转向车门,司乘看了他的气势,也没作声,放了他过去。
“这儿有人吗?朋友!”胡侃对着空位旁边的乘客。
“可能有吧,是不是去倒开水去了?”那人迟疑着,胡侃一眼就看出,这小子肯定是想多占个地方,好当免费卧铺。
“好的,等他来了,我再让给他。”胡侃把行李架腾出一个空儿,把他的东西摆放好,顺势坐了上去。为了起到震慑作用,胡侃作出一脸严峻,两手扶着膝盖,象电影里正规**当官儿的坐姿,腰杆直挺挺地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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