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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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艳的紫红色幔帐,金线嵌边,耀目的日光,层层贴泊,辉煌的渡轮逐渐消失在海岸线的那一边,只剩下湿凉的海风,依旧孜孜不倦地吹拂着皇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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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罗狄木然立于船头,高昂着下颚,冷然凝视着前方。
即使是最后的旅程,他也要走得气宇轩昂。
然,
切切地酸楚,隐隐地来自心中那最柔软的地方。阿布罗狄闭上眼,海风吹得他水色的眼眸沙沙地犯着疼。将眼前一片碧蓝隔绝,他隐约仿佛又听到小时父皇在他耳边哼唱的歌。
伊索埃尔国是个强国,史昂是个明君。这一点毋庸置疑,自从当今帝君史昂即位以来,国泰民安,边防兵力大大加强,一举将前朝被周边列国强行侵占的疆土全然夺回,不仅如此,不少弱兵之国还心诚意愿地甘属成为其属国,一来是为了有个靠山,二来,也是看好伊索埃尔的强势,以便万一受到侵扰,便能够得其庇护。
一面临海,三面环陆,成为各个国家的过往使节,商品贸易的必经之地。
天时,地利,人和。
国势强盛,百泰民安。
阿布罗狄很喜欢坐在父皇的膝上,依偎着那温暖的胸膛。风轻扯着史昂宽大柔软的衣袖,时不时地划过阿布罗狄稚嫩的脸颊。
父皇很喜欢就这样温柔地抱着他,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地搂着,放眼望去,满目便是伊索埃尔辽阔傲人的境疆……
空气里偶尔被风稍来浅淡的花香,而每每这时,父皇都会在他的耳边轻轻哼起柔柔的歌,恰似飞鸟无意遗失的一支翎羽,犹如细碎浪花送来的一片银鳞。
“这是鸟儿们回来的日子——
零零落落——
一只或两只——
仿佛是依依不舍。
这是天空重新明亮的日子——
似乎六月的魔术未曾离去——
荡漾着蓝色和金色。
你的诡诈不可能瞒过蜜蜂——
但你这逼真的障眼法
几乎让我深信不疑。
甚至那些种子都在为你作证——
趁着暖意,
温柔地送出 一片怯生生的叶子。
啊,繁华夏日的美丽庆典,
啊,秋日雾霭里的最后圣餐——
请牵住一个孩子的手。
让她分享你神圣的符号——
让她领受你神圣的面包
和你永生的葡萄酒!”
…………
…………
阿布罗狄爱听父皇唱歌,那是一个父亲的歌声,没有君王的傲严,没有身份的桎梏。仅仅只是单单地、从心里与自己的爱子共享时光。
“阿布,阿布。”父皇每次都这么宠溺地唤着他,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头顶,时不时地蹭着。
“阿布,阿布……”父皇的眼底,都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他也笑,仰起头,秀雅的脸清晰地映在父皇那紫罗兰色的瞳仁里,是怎样的纯真,怎样的幸福。
那一刻,没有身份,没有计谋,没有筹策,没有暗思。他不是皇子,父皇也不是君王。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样,他满足于父亲温暖的胸膛……
无数次地对自己说,倘若是梦,那么他宁愿一生都不要醒来。
虽然这句话已经被人传得发腻,但阿布罗狄真心诚意地憧憬向往。
“阿布,阿布……”
究竟有多少时光,没有听到父皇那声声怜爱的低唤?
究竟是什么阻隔,只能让他看到父皇那威仪冷峻的面庞?
“阿布,阿布……”
…………
…………
“阿布,愿意为父皇分忧么?”
这句话突然跳出脑海,让阿布罗狄惊异地猛然睁开眼。
周身,仍是连连的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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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真的愿意?”
“是的。”
“不后悔?”
“不。”
“阿布……”
“?”
“你要记住,无论你身处何境,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嗯。”
…………
…………
从那天他仰起粉嘟嘟的脸,用稚嫩的声音回答父皇的问话时起,阿布罗狄的生命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日,史昂召集群臣,册封皇长子阿布罗狄,为帝国皇储太子。
也是同一时间,史昂再没像从前那样,宠溺怜爱地呼唤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从此看到的,是父皇那张威严而毫无表情的脸……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能够随意地接触他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依在父皇的膝头撒娇。
见到史昂,他毕恭毕敬地俯伏欠身,以帝国最高的礼仪,平静地开口:
“皇储太子阿布罗狄,参见陛下……”
耀目的皇袍在眼前一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无事,太子殿下便请退下吧。”
“……是……”盯着玉砖铺砌的地面,阿布罗狄咬紧嘴唇。
一阵悉簌,落寂便再次环抱四维……
除了皇室成员,他不能再见任何外人,而皇家众兄弟里,也只有皇次子穆以及帝姬纱织能够有机会多见到他几次。
阿布罗狄不解,但他却不能问。
——“不后悔?”——
——“不。”——
——“阿布……”——
——“?”——
——“你要记住,无论你身处何境,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当然,朝臣中不是没有人私下议论过,那天陛下只是下诏册封太子,而过程则简洁得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辉撼浩大的册封仪式,没有号召天下的气势干戈,堂堂伊索埃尔帝国皇储太子,就凭着一绢简洁明了的圣旨,便被这么定了下来。不少大臣甚至连太子叫什么名,长什么样都未曾有幸了解,仅仅只是听着传令御史高高在上地宣读帝君的谕旨——
“今,册封皇长子为帝国皇储太子……”
…………
…………
这也太过于简单了。
无人理解。
如此简练,那位被册封的太子心里有何感想?
之前连一位公主出生都要举国同庆,大赦天下的帝王,为何一个如此重要的决定,来得却这般的短暂清廉?
“请问……太子殿下的名讳是什么啊?”万不得已,一些朝臣只得私下里窃声询问。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叫做阿布罗狄吧。”
“啊?”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你确定殿下是叫阿布罗狄?”
“记得几年前曾经和皇长子有过一面之交,当时殿下告知他叫阿布罗狄的,如今册封皇长子为皇储太子,那就应该不会错了。”
“但是……阿布罗狄不是我国第一帝姬的名讳么?”
“……”
是的,伊索埃尔帝国的第一公主也叫这个名字,对此,阿布罗狄也略有耳闻,但自从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他仿佛被软禁了一般,不得轻易见任何人。服侍他的宫女也似乎被好好叮嘱过,不可与太子说多余的话,史昂见他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因此,他从未见过那位公主,也从未有机会向他人打听关于公主的事情。
是皇姐?还是皇妹?
无从知晓。
不管众人再怎么疑惑不解,帝君自有帝君的打算,旁人也不好插嘴。
阿布罗狄也就日复一日地过着他的“隐居”生活。
久而久之,对于帝国皇储到底是何方神圣,姓啥名啥,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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