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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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肩上的披风“呼啦啦”掠起一阵风声,闪身挡在阿布罗狄前面,沙加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不想对方却没有立刻回答,纵然隐身月影之中,仍能感到他唇边略起的一丝笑意。
“……”
“为何不答话?”沙加寒着脸,语气听起来更加凌厉。
“哼……”对方似乎并不为沙加的怒意所影响,反而轻哼一声,听起来更有些嘲讽的意味。
“大人的确今晚过于劳累了,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晚风吹动游云,月亮再次耀闪夜空,银白色的光芒,随风洒落,照亮米罗那宝石蓝的眼。
“……”
…………
…………
“不知奕铭医师此时临驾寒舍有何用意?”沙加看着那双精睿明朗的眼睛,以及米罗一脸镇定十足的表情,心中那股先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愁虑,再次翻滚着涌了上来。
当然,要特意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就候在这里,并非是件易事,而米罗却能轻易做到。
并且在这种时间,专门候在自己府邸,并且一见面,就这般正庄其事地和自己打招呼——这种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无需再次盘问,定是出了什么容不得他拒绝的事情。
哼……什么事……能使他不得不接受呢?
沙加脑子里闪过当时阿布罗狄接过撒加的金杯那一幕。
“……”他轻叹一声,暗自寻思:“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阿布罗狄却是带着一脸不解的神情望着眼前这两个明明关系很好,却又相互板着脸的人……
“臣特奉费尔伯利斯国君旨意,前来为阁下的侍官疗伤。”再次福身,米罗淡淡一笑,“臣已恭候大人多时了,望大人赏脸。”
“陛下费心了。”明知无法推拒,但沙加却试图作最后的挽回,只要涉及阿布罗狄,那他无论做出多少次例外与逾越身份的事情,都不足为奇,“阿布罗狄的伤势并非如陛下所想的那番严重,由我府上的家侍服侍足矣,沙加多谢陛下的关切之情,今晚就不必劳神御医大人了……”
“御令史大人,难得陛下一番美意,若要如此轻易辜负,可就太不见情面了。”
在米罗开口之前,另一个声音在米罗身后不远处响起,音量不高,但却威慑凛凛。
“不管怎样,先进屋吧。”注意到这个随米罗一道前来的人的身份,沙加的脸色更加寒冷。
不等对方的回答,他回头对阿布罗狄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穿过前庭,朝正厅走去。
“臣,恭候御令史大人,”屋前,在建筑物的阴影的笼罩下,那个人影立刻倾身,“陛下谕旨,令奕铭医师前来为阿布罗狄疗伤,令臣随行候在此地,待一切安置妥当之后,奉旨迎接御令史侍官阿布罗狄即刻入宫问话。还请御令史阁下割爱。”
“你说什么?”阿布罗狄失声叫道。
悄悄拽了拽阿布罗狄的袖子,沙加冷声问道:“陛下盛情难却,臣自是无法拒绝,然阿布罗狄只是我府上的一名小小家侍,何以劳烦左丞相之大驾屈尊?”
听了这话,达拉曼迪斯呵呵一笑:“阁下多虑了,正因大人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所以一切有关大人的事宜,陛下总是会细心择选一番,哪怕是阁下府上的一个无名家臣,也不容大意。更何况,此人的确为大人所器重,这一点众所周知。而其自身精湛才华,今晚仅仅小展身手,便已语惊四座。陛下悦纳此人——我想阁下对此已经明了,无需臣再多做解释了,既是陛下要人,自是更要仔细斟酌一番,容不得丝毫疏忽。令臣来此应接,更是体现御令史大人品性的德高望重,与那位侍官在陛下心中的至重之位。阁下大可放心,事已如今,用就不必再推托了,那样的话,令臣实在为难啊……”
…………
…………
迪斯马斯克为了忍住想要暴笑的冲动,几乎要把舌头咬掉了,即使入夜已深,但那满脸的红潮却在月光下清晰明了。
修罗看着他那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很无奈地皱皱眉:“这位大人,能否麻烦您稍稍克制一下,以当下的情形而言,暴露我们的行动实属不明之举。”
“……”
很可惜,迪斯马斯克此时已是难以自付,对于修罗的讽刺,他无法反驳,毕竟缘由自己在这方面的修炼远远不够。
看着同伴儿几乎岔气的神色,修罗又一次怀疑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那个阳刚正气、坚决果敢、次次让敌方兵败四贻、血溅疆场的御右大将。
很无奈,修罗低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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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咳咳……我只是对他们那种刻意打着官腔的说话方式感到好笑。”
憋笑憋得几乎是内脏错位的迪斯马斯克咬紧牙,一字一顿地说。
“你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大老粗。”白了他一眼,修罗迅速回了他一句。
“喂……”
“嘘!你想找死吗?”压低嗓门,修罗一把捂住迪斯的口。
树叶一阵沙沙的颤动,牵动着月影,照得不远处的几个身形忽隐忽现,时明时暗。
“……我说……”迪斯马斯克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能够正常说话,但就其长期的搭档的修罗而言,非常明确的一件事便是——只要和战事无关的情况下,迪斯马斯克的嘴里一定说不出什么“正常”的话题。
“我们还得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待多久啊?”
果然,修罗一闭眼。
不过,他完全理解迪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以目前他们两人八爪鱼般地抱在树上的姿势而言,不仅仅只是看上去很奇怪而已,最关键的是,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这是我打娘胎出来后,最尴尬、最难受、最难堪的姿势。”迪斯马斯克继续小声抱怨道。
“要怪你就得怪今晚这个人的身价地位了。”修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防范左丞相可不是那种让你像战场那般能够让铁骑拉车,驰骋呐喊,呼风唤雨的。”
“……”
“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看你就忍着点儿吧。”修罗又补上一句。
不远处,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几个身影向屋里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庭院中。
迪斯马斯克仿佛大赦一般地长吁了一气:“撒加还真是迁就潘多拉,直接让我们过来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接受潘多拉的意见,好好的突然弄出个左丞相来。”
“你以为撒加愿意?”听了这话,修罗冷笑一声,“潘多拉的身世背景,怎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扳倒的?你别忘了,潘多拉的家祖是费尔伯利斯的开国功将之一,曾为我国第一任帝王立下汗马功劳,深得当年帝君的赏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奠定他们在朝廷中坚不可摧地位,如今说来,这虽已往年旧事,但我们费尔伯利斯的江山,便是其先祖丰功耀绩最有利的佐证。”
“只可惜……”修罗遗憾地摇摇头,“这么多世代传下,难免不会出现迂腐纨绔者,当年声名显赫的家族,如今只能成为我朝的累赘,只是碍着费尔伯里斯开国君主保起世代权贵荣耀的遗愿,才不得不一直迁就着潘多拉。”
“但是……撒加不是那种会在意颜面的君王吧。”以迪斯马斯克对撒加的了解而言,要让他相信撒加是那种事事在意什么“祖训”的帝君这种话,还不如让他去死。自打费尔伯利斯新君登基以来,就一直作为帝君的左膀右臂的迪斯马斯克,心中非常清楚撒加的个性,凡事只要是能够对费尔伯利斯的臣民有利的,他能够打破一切陈戒律,什么先朝祖训,什么先帝遗诏,这对撒加而言无非都是些无稽之谈。
最重要的是“当下之时”,过分拘泥于往年旧事或者陈规律列,都会给今后费尔伯利斯的发展带来影响。
帝国需要的是革新,需要的是胆大尽忠的臣子与英明睿智的帝王,指望倚靠家事背景的这类庸人,若不改变其想法,则难获生存之道。
“撒加的确不是那种好面子的国君。”这一点修罗赞同无异。
“但是,你不要忘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潘多拉也并非那些无用之才。”
“先不说她的相貌之类这些空泛的行头,就潘多拉本身的才智而论,她确实是个极有才干的女子。撒加即位之初,那时的他所面临的政局比现在要严峻得多,满朝官臣结党攀派,私下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出卖国利以求己荣,为了清理这些国家的败类,潘多拉功不可没。以精练的手段周转于贪赃徇私,以犀利的目光洞察一切鄙秽流言,下手干脆毫不拖沓,面对昏庸则厉令严惩。无惜私情,无顾颜面,理智果敢,冷静如一。这样的女子,你敢说,她是个倚仗家世的无为之人么?再以女子容颜而论,潘多拉自身气质非凡,容貌更是在费尔伯利斯屈指可数,才貌双全之人,实为不可多得之士,加上其先祖的护国之功,想不得帝君赏识都难啊。”
对于修罗关于潘多拉的一番言论,扪心而言,迪斯马斯克没有太大的异议:“的确如此,但只是一点我不敢苟同。方才你说她无惜私情,难道当下之举,你还能说她这是‘无惜私情’么?”
听了这话,修罗呵呵一笑:“但是你也别忘了我在宴会上说的话——嫉妒之心能够彻底摧毁一个人,能够让一个尊贵的公主,瞬间变成一个可怕的女巫。无论其多么有才干,享有多高的盛誉,只要她的妒意脱出了能够自我控驭的范围,那就和一般平庸之辈无异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有些特殊,”说到这里,修罗笑得有些暧昧,“谁让我们锦熙女史心中的仪人,是我朝帝君呢?只要涉及撒加,很少有人能够固守自己历来坚持的信道吧。”
朝沙加府邸的方向看了一眼,迪斯马斯克回过头接话道:“撒加总是能够制造出某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例外。”
“哦?”修罗扬扬眉,显然对迪斯马斯克能够突然正经地就事议事的态度很感兴趣。
“属下愚笨,将军能否稍加解释。”他刻意用迪斯所厌恶的口吻,坏坏地笑道。
“切!”不知是相处已久而对修罗的嘲弄有了免疫力,还是此时的迪斯马斯克没有心思和他抬杠,总之他这次很意外地没有给修罗“扛”回去。
“撒加自身,就是一个例外。”他忽然沉思道,“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潘多拉,还是对他自己……可能这一点连撒加本人都没有发觉,他自身的这种‘与众不同’,这种特殊性……能够让任何悉熟他的人为之疯狂,为之倾萃。因此,不管多少次的‘例外’,那些人都甘愿为其而为之的吧。正如你我……”
“这是一个国君所必要的……”听了迪斯马斯克的这番感言,修罗点头的同时,心里忽然跳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和撒加是这般的相似……
“哼,没想到这番等待竟会悟道这些事情。”修罗暗笑,就这么寻思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仍亮着灯火的御令史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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