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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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眼眸里精光一闪,随即又熄灭了,他弯腰拣起衣服披在身上,淡淡地说:“官爷认错人了,我不姓洪,我姓杨。”在公子爷错愕间,自称姓杨的男人已然快速穿好衣服,对着他深施一礼:“小人已付过赌注,这就告辞了。”说着,把自己的蟋蟀拨回到瓦罐中,小心捧着准备离去。
“站住!”公子爷厉声喝道:“你不是洪将军,你背后那箭伤从何而来?”
男人一怔,随即又转身深施一礼:“那是小人不济,斗蟋蟀时,与人争执,被人用利器所伤,不是什么箭伤。”
公子爷见他形容做派看似有礼,实是软中带硬,俱不承认,真是急不得恼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出了酒馆。
守在门外的几名随从见公子爷放那男人走了,急忙赶到公子爷近前,为首的冯琛问道:“爷就这样放他走了吗?”
公子爷沉思着:“怕是他想隐姓埋名长此以往下去了,先回客栈吧。”
“那……”
“你暗中跟着他,不要让他跑了,只要他还在杨镇,我就是绑也要绑他回去。”
“是”冯琛拱手转身去跟着那男人,公子爷带着剩下的几名随从回到了客栈。
到得客栈上房,公子爷背负双手立于窗前,天色已暗,南方的傍晚,残阳落日,蛙鸣四起,竟是一派萧索景象,公子爷看着天边渐渐褪去的红色,一时间陷入回忆,竟似痴了。
公子爷乃是当朝天子祁川的大哥慧明王祁敬之子祁书衡,年方弱冠,已是文武全才,深得祁川器重,被封为兵部侍郎,官奉二品。
十年前,时逢大祁开国,百废待兴,祁书衡只得十岁,却已知当朝除了天子祁川和他三叔慧灵王祁风文韬武略、丰神俊朗外,还有一人一直为人们所传颂,那就是为大祁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平天大将军洪瑞。坊间传说他美人良将,竟是比那皇帝和慧灵王还要胜上一筹了。
少年自然是把英雄供奉在心里的,祁书衡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一睹其英姿,而那一日,正好有一个机会。
那年慧灵王生日,大宴宾客,皇帝祁川也到场祝贺,一时间,慧灵王府灯火通明,百官齐贺,热闹非常。
祁书衡与一群王子王孙坐在下首,看着上座正中那人英挺伟岸,鼻直口方,两眼不怒而威,正是他二叔天子祁川,而他左边的则是与他面貌有些相似,气质温和的三叔祁风,还有自己那唯唯诺诺的父亲祁敬,而右边那位,一身白衣,坐姿挺拔,斜飞青眉入鬓,吊梢凤眼含情,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儿!想必他就是那平天大将军洪瑞了。
席间,自有附庸风雅之士上前吟诗作对,对皇上王爷大行奉承,言辞甜酸露骨,极尽阿谀之道,祁川不以为忤,听在耳里,只是大笑数声,倒尽显了帝王豪放之色,只见他转向洪瑞:“听闻洪将军也喜欢作诗,不如借今日高兴,吟几句来听听如何?”
只见洪瑞微微一笑,一拱手站起身来,行到大厅中央,沉吟半刻,说道:“一马平川啸,双骑纵天横,三军煮酒令,尽得旭日升!”
洪瑞吟着这诗,长身玉立中,声音似穿越了九宵,祁书衡只觉心中激荡,热血汹涌,只盼了能跟着眼前的人儿一起策马奔腾,决战疆场,适才洪瑞给他的风流倜傥之感这会子已被将军的豪情壮志所代替。
然而,大厅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观那座上的祁川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而父亲祁敬则皱起了眉头,慧灵王祁风脸上一怔之后起身对着祁川倾身拱手道:“皇兄,洪将军此诗作得好啊。”
“哦?皇弟请讲。”祁川象是回过神来。
“想我大祁开国,正象那冉冉旭日东升,臣能在生日宴上听到如此形容,真是高兴,相信在座的各位大臣皆与我一般心思,盼我皇一代明君引导我大祁至如日中天啊。”说着已然跪在了地上,大厅中央站着的洪瑞犹豫片刻后也跪了下去,厅里众人看此皆是诚惶诚恐,皆起身拜倒,顿时呼啦啦跪了一片。

一时间,大厅里满是“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
“哈哈哈……”祁川大笑着起身说道:“都起来吧,今日是我皇弟生日,大家都不要拘于君臣之礼。”说着看向祁风:“皇弟想必准备了歌舞,还不快宣了上来。”
“是是……”祁风马上击掌,一会儿鼓乐响起,一群舞娘翩然而至舞蹈起来,众臣皆归位,祁书衡偷眼看去,只见洪瑞也回到祁川的右首,祁川对他点头示意,大厅里马上又是一片热闹景象了。
这一番热闹一直持续到二更天,才随着皇上的摆驾回宫而陆续散去。
祁敬和祁书衡回到府里,祁敬把他叫到书房,祁书衡定定地站着,只见父亲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祁书衡自幼只知道父亲是个少言寡语,一门心思看书作画的人,近年来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感到父亲对人对事唯唯诺诺,每每抱病在家,很少上朝,今日见到他这般凝重的样子,一时间很不习惯,不禁有点惴惴不安。
祁敬停下步子,看向祁书衡:“衡儿,你对方才洪将军所作的诗怎么看?”
“豪情天纵!不愧是大将军!”
“你可知他诗的意思?”
祁书衡一愣,父亲饱读诗书,这是在考自己啊。
“将军诗中所云,将军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皇上和皇叔帅军平定天下,赢了这大好江山,大祁如旭日东升,乃是歌功颂德之作啊。”
“意思是不错,可你知道他犯了皇上的大忌吗?”
“大忌?”
“自古皇位只有一个,如今我大祁刚趋稳定,他云“双骑纵天横”,是把你三叔和皇上相提并论啊!”
“这如何是好?皇上岂非要治罪于洪将军?”祁书衡年纪虽小,但这君臣之礼却是懂得的。
“洪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恃才傲物,锋芒毕露,早晚要吃大亏的,幸好今日你三叔为人机警,化解了此事,只盼今后他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祁书衡心中,早已把洪瑞奉为天人,这会儿听父亲如此评价他,竟有点不以为然:“父王此言差矣,洪将军战功赫赫,是我大祁的开国功臣,皇上重用他还来不及,即使一时受不了他的不敬,断也不会真地治罪于他。”
祁敬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衡儿终究是长大了,这想法倒也不错,为父也希望皇上永远不要治罪于洪将军啊。”
祁书衡心中一动,一拜倒地:“今日孩儿见了洪将军之面,这练武的心思算是存下了,望父王成全!”
原来,祁书衡从懂事起就听着大人们议论二叔、三叔和洪瑞三人情同手足,一起驰骋疆场的事迹,一直希望自己长大以后也有一身好武艺,能行军打仗,成就一番事业,而父亲却从不让他习武,只推说,武固然能安邦,文才能定国,只为他请了文官老师,这样长此以往,习武就成了少年的心事,今日借此说了出来,只盼父亲能应了自己的请求。
祁敬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为父一直希望你文有所成,能领会这世间众事,而不要成了那一介武夫,即使精忠报国,却难免最后落了个孤家寡人,身首异处,罢,罢,罢,你若答应了不与你三叔和洪瑞为伍,我自会答应你。”
祁书衡跪在地上,听着这话,不知是喜是忧,只认定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要与那洪瑞脱不开干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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