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消化整合完毕曹营与革左五营降兵的闯军再度挥重兵强攻潼关，秦军拼死抵抗，激战十几日虽然牢牢守住潼关关隘，但伤亡惨重，最致命的是，军械粮草都已不多，如果没有补充，不出一月，秦军必然不战而溃
潼关城内吴甡的中军大帐，离着老远就能听见陕西剿抚总兵贺人龙的咆哮声，在外面守护的官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督帅，军中三个月未关饷，火药炮子箭弩无一不缺，这仗没法打了，你说该怎么办？谁要是能打，俺老贺给他磕头叫祖宗！”吴甡是以大学士身份总督三边，那可是使相的身份，在地方身份贵重到无以复加可贺疯子却丝毫不给面子。
“贺总镇，稍安勿躁，老夫正在想办法，你放心一定不会委屈了将士们的。”主位上的吴甡赶忙赔笑道。面对这些一辈子在战场上度过的粗鄙军将，就算他吴甡贵为大学士也没有办法，尤其是对贺人龙。
历史上，飞扬跋扈的贺人龙死在了重出江湖的老资格陕西巡抚孙传庭的手上。虽然吴大学士手上也有着崇祯皇帝处置贺人龙的圣旨，不过他显然没有孙传庭的魄力，一直没有动作，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了。
和大部分的明军高级将领不同，贺人龙既不是出身世袭的军将世家，也不是投降的农民军高级将领，而是堂堂的武进士出身。不仅仅武艺高强，文笔谋略也同样是末世武将当中的一时翘楚。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被他暴躁的脾气和粗豪的外表给骗了，以为只要用通常笼络军将的那几招就够了，恩威并济之下一定可以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俗话说得好，不怕做人太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贺人龙无疑是一个很有文化的流氓。对他轻视的人通常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两任陕督汪乔年和傅宗龙先后被他阴死，即便是圣眷一时无二的杨嗣昌也没能得到好处，只能是绝食而死。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吴甡上任以来对贺人龙及其包容，不仅放下了大学士的架子和贺疯子称兄道弟，在军械粮饷上只要是能办到的也尽力解决，一丝一毫也不敢克扣，哄得贺人龙心情大好，没有使出绝技绝杀总督，吴大学士才没有步前面两任陕督的后尘。
虽然贺人龙说的问题都是实实在在摆在明面上，要求丝毫不过分。问题是，吴甡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明末的农民起事正是发端于陕西，除了说明秦人的桀骜尚武之外，小冰河期的自然灾害对于陕西的深重影响也是重要的原因。不富裕的陕西在历经二十余年战乱和两辈子人的旱灾之后，本身就不厚的家底完完全全被折腾空了。
虽然崇祯十五年陕西遇到了一个罕见的好年景，不过在全省剩下的绝大部分青壮都被搜罗进秦军之后，缺少劳动力的各地方在粮食生产上遇到了无法克服的大困难，全年的产量并没有多少的增长，加之十六年夏粮尚未有收成，吴甡几乎是搜净了全省所有的府库，也终于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督帅，末将觉得，我们应该向秦王借粮饷。没了粮饷军械潼关早晚被攻破，流贼可不会对秦王一家人客气，有福王襄王的前车之鉴，秦王殿下应该知道怎么做。”眼看局面有点僵，贺人龙下首的郑嘉栋开口建议道。
“督帅，你给末将等说句实话，军中粮草器械还能支持多久？”贺人龙紧接着开口问道。
“不多了。”吴甡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战接连不断，士卒们不能饿着，每天两餐怎么也得吃干的。军中现存粮不过十万石上下，二十几万大军加上数万匹骡马，即便是再节省，不出一个月，我们都得饿肚子。至于军械，以流贼这样疾风暴雨似的猛攻，或许半个月后咱们能用的只剩下大刀长矛了。”
“那就更不能迟疑了！老牛，老左，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们俩派人去各个卫所搜刮一下，粮草就算了，都是军中袍泽，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军械给他们也是浪费，都给收集起来，也能支撑一阵子。”贺人龙对着下首的牛成虎左勷说道。
两个人答应下来了之后，又对着白广恩和高杰吩咐道：“西安那边我陪督帅回去，军中就交给二位了，千万要顶住。”说罢，才象征性地征求了一下吴甡的意见，早已打定主意装三孙子的吴大学士自然毫无异议。对于众人来说，这是保全秦军和陕西的最后机会。
关内关外的风云际会并没有影响到朱术桂的布局。激战数月，农民军军械粮草依然充足，除了山西晋商的帮助外，商行起到了最重要的作用，为此李自成除了付出大量的银两外，也痛快地答应了朱富生提出的保护尹藩陵寝的要求。商行贩卖的兵器质量出色，秦军因此在战斗中吃了很大的亏。到六月中旬的时候，秦军已剩下不足十五万。
陕西的卫所储备的兵器不多，牛左二人搜集的兵器对于十几万大军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被众将士寄予厚望的秦王朱存枢仅仅是象征性地拿出了万两白银，五千石小米，虽然比被煮了吃掉的福王朱常洵大方一点，对于局势却没有明显的帮助。六月中，李自成遣标营正威武将军，养子张鼐率五万精锐翻山而过，出其不意地绕到关前，闯军主力同时发动。秦军猝不及防，潼关天险失守，白广恩被俘，残兵奔往陕西各地。
因为迟长明带人去襄阳盗墓，主持无间道的变成了他的亲信，湖广千户所千户张恬。关内关外的消息远远不断地汇总到无间道总部，让本已经很紧张的朱术桂变得更加焦躁。他甚至罕见地和婷婷吵架，虽然最终以被骂得狗血喷头，赔礼道歉为结局，也足可以看出他的焦躁不安。
六月的湖广非常的炎热，好在王府的冰窖中储存了足够多的冰，而朱术桂和婷婷有都是很大方的人，进入盛夏之后，即便是王府的家丁丫鬟的屋子里也分到了冰盆降温，整个王府仿佛都跟着变凉。以朱术雅为首的一众辽藩宗室打着向朱术桂学习的旗号每天结伴前来蹭饭。即便朱术桂趁着朱术雅不注意偷偷地给他的碗里面放了些巴豆也无济于事。这位郡王殿下的身体过于强悍，对于一般人非常有效的剂量搁在他身上屁事没有。朱术桂又不敢加量，以往自己的大哥成为大明朝第一个吃巴豆吃死的郡王。
许是昨晚和婷婷探讨人生真谛过于深入，早晨起来以后朱术桂就觉得脑袋昏昏胀胀的，吃过了午饭之后，立刻美美地趴在床上打盹。时间不长，伴随着若有若无地鼾声一同传出来的还有朱术桂不明所以的呓语。比如说法克鱿，雅蠛蝶，草泥马之类。
守在外面的琪琪已经习惯了这位抽风型殿下的一切不正常举动，无论朱术桂喊什么，她都能做到无动于衷，毕竟无论她干了什么朱术桂也不敢怎么样。不过朱亦洋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向来极端怜香惜玉的辽王殿下在和他们这些嫡系相处的时候则是判若两人，用朱术桂的话来说，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朱亦洋自己不敢进去，就把注意打到了琪琪身上，好话说了几箩筐，琪琪依然不为所动，干脆给亦洋留了一个后脑勺。没有办法的朱亦洋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寝宫，悄悄喊了几声。
某人正处于极其香艳的春梦当中，脸上极其猥琐的表情表明他极端的享受目前的状态，以朱亦洋蚊子叫一般的声音，显然是没有被叫醒的可能。不得已，朱亦洋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爹死娘改嫁般的悲壮神情大喝一声：“殿下，吃饭了！”
正梦见自己和婷婷，马大小姐，琪琪，坤兴小丫头大被同床的朱术桂猛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发现几个小丫头突然就不见了，糊糊睁开了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朱亦洋的欠揍的冤脸，以为自己不小心在梦中完成了走后门这项行为艺术的朱术桂一声高亢地悲鸣，既而使出神龙摆腿的绝技，将朱亦洋一脚踹飞。
“你个混蛋！到底对孤做了什么？嗯，不对，是孤对你做了什么！”糊糊的朱术桂两手紧紧抓住被子，如同被怪叔叔闯进了闺房里的黄花大闺女一般。
“殿，殿下，您一直在午睡，属下刚刚进来，您就一脚把属下踹飞了。”被踢得晕头胀脑的朱亦洋一脸无辜的表情，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朱术桂为何毫无征兆地施展武力。
“哦，这样啊。你知道，最近孤很忙，这个午睡的时候脑袋里也一直在想着事情，刚才完全是想得过于投入。嗯，你什么都不用说，孤知道你很崇拜孤，对于孤的勤奋坚韧非常之敬仰。”确定自己没有入侵别人的菊花，自己的菊花也很安全之后，心情大好的朱术桂又一次进入了自我感觉良好的奇妙境界当中。
“殿下！”
“嗯，不用说了，虽然孤确实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不过孤一向低调。发自肺腑的话就算你不说出来孤也知道。”朱术桂继续自我吹捧道，丝毫没有注意到亦洋一脸无奈的表情。
按照朱亦洋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了解，如果不及时打住的话，这一下午连带晚上都不用干什么了，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殿下会就他自己身上的种种优点展开极为详尽的论述。
“殿下，无间道迟长明指挥使求见，正在外面候着呢。”咬了咬牙，朱亦洋还是把今天来的目的说出来，尽管打断某人的意淫风险很大，不过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远远大于随时可能进行的意淫，何况对于见钱眼开的朱术桂来说，迟长明回来就意味着襄王家族陵寝的财富都是他的了。
出乎朱亦洋的意料，朱术桂并没有两个眼睛幻化出孔方兄的形状，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嗯，让他进来吧。”
“殿下。”迟长明走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就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几个月不见，似乎这位指挥使大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貌似皮肤也变得白皙了很多，估计是在地宫里面待得时间太长了，缺乏阳光的滋润，朱术桂闷闷地想到。
“幸苦了，坐吧。怎么样？”朱术桂直截了当地问道。
“回殿下，一共起获黄金六千两，银十一万两，金银器皿折合白银价值三十五万两，铜器九千斤，瓷器古玩字画玉器已经交给了商行，预计出货之后能得到最少百万两的收益。”迟长明答道。
果然没有说实话，黄金竟然少了一万两，银子也少了五万两，貌似最值钱的陪葬玉器也让他黑了好多。这么多钱足够他养活他手底下的那几千人好几年了，看来他的计划还真是长远啊，朱术桂在心里冷冷说道，面上却不显，做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长明，最近的情况你都看过了没有？”朱术桂问道。
“回殿下，属下昨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梳理最近的信息，现在都了解了，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东西，请殿下过目。”迟长明拿出一个资料袋说道。
“果然是情报上的奇才，这么短时间就将这样复杂的东西梳理得如此有条理，如果不是他执意找死，孤真的舍不得。”朱术桂在心里暗暗叹道。可惜这样一个优秀的情报头子再也用不了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对于走上了不归路的迟长明而言，剩下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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