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最初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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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回到自己的住处,呆坐了半响,只觉思绪纷乱,无半点睡意,花园内隐隐有花香透入屋内。
她起身打开纸包,上面有几张银票,她将银票取在一边,取出朱雀所说的特制的夜行衣,这衣服并不全是深暗的黑色,上面有若隐若现的银色闪动,衣服很轻很薄,拿在手里轻若无物,如流水一样在指间滑动。
这件衣服,晨星以前见过一次,还在此后的噩梦中无数次的见过它。它和杀死她父母那二人所穿的夜行衣一模一样。
仿佛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晨星只觉得头“嗡”的一声,眼前无数金星闪动,她颓然地坐倒在地,衣服轻轻地飘落在她身边,静静地闪着幽幽的银光。
晨星望着它,像望着一个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自己的怪物一样。四周很寂静,她感到一种寒彻骨髓的冰凉,她不敢想像这个事实: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老天似乎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当年,杀手教的人杀了她的父母,而现在,她却成了杀手教里的一个杀手,准备着去杀别人的父母。
过了很久,她用微微发抖的手拎起夜行衣,缓缓地穿上,她的动作很慢,衣服很轻,她却感觉重逾千斤,穿戴完毕,铜镜里出现一个黑衣人的身影,她戴上蒙面巾,遮住自己那张惨白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仇恨吞噬着她的心,愤怒在她血管里流动,一个魔鬼的身影在她心底挥舞着利刃,她已经无法冷静地去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潜意识支配了她的一切。
孤月躺在床上,终于进入杀手教的总部了,他有些兴奋,以致无法入眠,当下起身穿了夜行衣,一翻身上了房顶,在天狼阁屋顶审视着总部的地形。
想到今天看到的杀手教教主,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怕,除了戴着面具略显神秘之外,其他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样一个人的武功真像江湖传言的那样高吗?有什么办法能试试他的武功呢?
正寻思着,园中一点异常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忙在屋顶上隐下身形,向园内观望,一条纤细的黑影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看样子竟向断水居而去。
孤月吃了一惊,自己进杀手教已是别有目的,难道教中还有与他一样的的人?这才是进入杀手教的第一天,那人潜进断水居想干什么。正想着,那黑影几个翻身,眨眼间,已到了“断水居”楼上。
“断水居”高于总部的其它建筑,自成一体,不远处是“护法堂”,是四位护法在教中住的地方。
断水居内此时已熄了烛火,屋檐下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蓝幽幽的光。白衣教主和衣躺在床上,银面具已经摘下放在床边,他面冲里睡着,气息详和而平稳,显然已睡熟了。
窗户“啪”轻响了一下,一个人影飞快地闪地屋内,她轻轻走近,露出的双瞳中满是杀气。
白衣教主依然沉睡,毫不知危险临近。她凝聚着体内的真气,惊雷般出手,一闪的剑光,带着她全部的仇恨,携着无于伦比的速度与力量,这一剑已是她武功的极致。但是,她失手了
在剑气逼近的那一刹那,忆长川已离开了床,晨星一击不中,大惊,待再想回招时,只觉一股巨大的难以抵抗的力道向自己压来,她扭身回转,身子跟着向侧边飘出。
忆长川站在晨星身后,双掌轻轻推出,那股力道如影随形地跟着晨星。晨星被那无形的掌力所迫,惊急之下,踏上两步,长剑倏地递出,这是天地大同剑式中的一招万物皆俯首,意为天地万物,唯我独尊,一招可挡尽天下诸般进攻,一击天地万物皆俯首。攻守之严密飘逸,可谓极至。
忆长川冷笑一声,不屑道:“不知所谓。”手上力道陡然加重,晨星左肩硬生生挨了一掌。
晨星被那掌力弹出,撞在窗户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左肩上传来,这疼痛让她被仇恨冲昏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顺着那股力道,撞开窗子隐入花丛之中去了。
忆长川并不追赶,他站在窗前,朦胧的夜光映出他俊美异常的一张脸,黑发依旧披散着,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此时一脸肃穆无甚表情,但仍然光彩夺目,斯文儒雅中有几分英武之气。
他从容地走到床边,戴好银面具。再到房门前拉动了一跟细绳。片刻之后,四护法之一的青龙来到他面前。
“教主”对于现在的召唤,青龙显得有些吃惊:“有何事……”
忆长川举手止住他的询问,吩咐了一句:“叫所有的人到大厅集合。”
正厅,十二个身着紧身玄衣之人在厅下整齐地站成四排,肃穆而恭敬。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他们很困惑,包括四大护法也是一脸的不解。
白衣教主再一次在那张巨大的金壁辉煌的着虎皮坐椅上坐下,他静静扫视了众人一眼,偌大的厅内,似深山空谷一样,无半点杂音,连烛火似乎也停止了燃烧。一股冷气从人们心头升起,向全身扩散。
良久,忆长川才缓缓开口中:“我为什么叫你们集合,你们也许不知道,在你们中间,肯定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本座给你一个机会,是你自己站出来,还是让我把你叫出来。”他的话很轻,声音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晨星站在队伍中,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干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脸色越发地白了。
孤月站在晨星的后面,此时他的心里也忐忑不安,一种莫名的紧张笼罩着他,手心里都出了汗,难道是……他在想,但是不可能的,他才第一天到总部,还什么事情都没干,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正想着,前排的那个女子已经走出了队列,她是晨星。
所有的人都很惊异,晨星此刻的脸色异常苍白,宛如寒冰,她缓缓走到书案前,单膝跪地:“教主,是属下!”她横下了一条心,面无表情。
忆长川轻轻点头:“不错,你敢站出来,也算是有胆色。看在你八年练功不易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为什么要行刺我?”此言一出,满厅哔然。
青龙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教主!”他飞身纵起,单掌劈出,向晨星猛击过去。晨星知道躲也无益,因此并不躲闪,她闭了眼准备受他这一掌。
忆长川左手轻挥,一股力道化为一堵无形的高墙,挡在晨星前面。青龙护法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于无形。“你退下,让她说。”忆长川冷冷说道。
晨星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表情十分谦恭地说道:“教主,属下确实这么做,确实有原因的。”她一边想着应该怎样措词,一边说道:“正如您所说,我们八年练功不易,从进入训练营那天开始,九死一生走到今天,八年里,师傅教了我们很多。想当年,进入训练营时,我们有近二百人,但现在,就只剩下了十二人,师傅曾说过,留下的就是精英,即使是在当今武林,我们也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
她的头上有细细的汗冒出:“整整八年,我们才有如此的成就。属下观教主言行,斗胆猜测,教主也很年轻,既然教主如此年轻就能统领杀手教,并且让四位护法与及各位师傅忠心效命,想必是有过人之能,属下一向心气高傲,想试试教主所能。所以……”
忆长川听她说完,嘴角处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所以,你是想试试本教主的武功如何,看本教主配不配当你们的教主。是不是?”晨星头一低,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青龙恨恨哼出一声:“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凭教主的武功,你们这些人再练上五十年,也不是教主的对手。”他向忆长川一抱掌道:“请教主示下,怎么处置她?”

忆长川站起身形,走到晨星身边:“你和我过了一招,你认为我的武功如何。够不够资格当你的教主?”
“正如青龙护法所说,属下不知天高地厚。教主盖世神功,非常人所能及。属下心服口服。从今天起,属下对教主一定忠心耿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晨星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跳如鼓,祈祷着能逃过这一劫。
忆长川的眼光从另外十五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样的想法?”晨星这么一提,众人似乎都有了这样的想法,见教主问起,俱低了头恭敬地站着并不答话。
青龙满面怒容,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龙海他们是怎么教你们的?”
忆长川挥手止住他,从鼻中哼出一声冷笑:“你们都有这样的想法,不敢来找我,难道连承认也不敢吗?”说着,用手指着正厅外庭院中的一块大石:“你们看那儿!”
众人皆回头望院内,庭院中除了各色花草树木之外,还有各式石块堆砌成的假山,边上有一块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
白衣教主也不特意屏息运功,极洒脱的一掌轻轻拍出,波的一声轻响,众人望时,那玲珑山石似乎并无异常,正迷惑间,教主已转身回到了厅上:“晨星,今天是你们第一天报到,你中我那一掌,虽然我只用了六分力道,但是已够你受的了。我接受你所说的理由,他们虽然有和你有相同的想法,但是只有你一个人敢来找我,这份胆色,我很欣赏,这次,我就不处罚你了,但是,下不为例。”说着径直走了。
晨星躬身行礼,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好,竟然会没事。刚才因为太紧张了,此时全身虚脱似的无力。
惊鸿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教主走了,你起来吧。”晨星站起身,只觉得两腿发软,额上全是细细的汗珠。
惊鸿不解的瞪着她,轻声道:“你活腻了,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幸好教主今天没罚你,要不然……”
晨星多少恢复了一点精神,心中正自后怕,道:“你别说我了,我已经吓坏了。”疾云过来跟在她身后,晨星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们一起往院中走。
此时厅中之人已各自慢慢散去。三人走到院中,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向那块玲珑山石望去,山石旁有一人,他是孤月,他正很仔细的看着那块石头,山石似乎很正常,那上面的几丝小草似乎还在被微风所吹动。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大石顺手訇然倒蹋,腾起一股灰尘。四下一片惊骇之声,原来这山石在教主的掌力下已成了齑粉。隔这么远的距离,潜运神功,心到力至,于无声无息中碎石成粉,这是何等深厚内功。
大家都面露骇然之色,晨星用手抚着左肩,疾云在她身后压低声音:“教主说他打你那一掌只用了六分力道,看来不假,如他全力的话……”没说出的话自是不言而喻。
晨星虽认定忆长川是仇人,但心下也不由得暗暗钦佩,那报仇的心不由灰了大半,孤月看起来也很震惊,和晨星目光相碰,各自有着复杂的表情。
晨星喃喃道:“青龙护法说得不错,我们再练上五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镜老师曾说过:对武功的悟性,放眼当今天下武林,没有一人可以和教主相提并论。看来确实如此。”
其他众人见教主武功如此惊人,在震惊之后,从心里拜伏,再也不敢稍起异心。当下各自回房去了。
晨星藏了恨,隐了伤,驱散惆怅,甩了无奈,在杀手教中晢时安心做起了一名杀手。三日后,她接到了杀手生涯中第一件任务,
碧落如洗,月亮已升到中天,众星隐了她的光芒。月光下一片银白色的湖面,朦朦胧胧静极的夜。随着一道刺眼的闪光,四个人影先后落到湖面上,湖中的月亮零零的碎成了一片片。
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其中一人,容貌轩昂,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手持一对流星锤,另一人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手中是一支巨大的判官笔。与二人相对的是二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我金陵双圣手有什么事得罪二位了,二位如此苦苦相逼。”说话的是身穿皂布袍双圣手之一的杜晋风。他的一对流星锤在手中穿梭如飞,锤剑相撞时火花飞溅。
另一人用判官笔点过一名黑衣人的一招“寒鹧惊飞”,冲同伴说道:“你住口,难道你还看不出他们是什么人吗?想必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仇家请了他们来。今天要保住这条命,我们只有和他们拼了。”
月色下看不清杜晋风的脸色,但他手上流星锤的又力道与速度加上了一分,竟真是一种拼命似的打法。
夜色朦胧,天水间恍恍惚惚,残月在浮云里时隐时现,月光如水洒落人间,一片凄情,一片杀机。
湖面上四条人影轻盈而飘逸,踏水凌空,姿态翩然,轻灵而自由。然而每一聚合之间总有火星迸出,杀气冲天。在这里,每一滴水珠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工具。
一名黑衣人一声娇叱,右手一式“越甲吞吴”长剑倏地递出,剑影封住杜晋风左路,左手向他胸口击去。
杜晋风举锤正要与她左掌袭去,突见她右手转而袭击自己上路,当即抽出左锤抵挡,不料这黑衣人右手这一招中途变向,却是虚招,只是要引开他双锤中的一锤之力,以减轻推向自身的力道。杜晋风左锤一回,黑衣人的的右手立即圈转,扑的一声轻响,剑已击入了了杜晋风的顶门。
杜晋雨见兄长遇难,大惊,虚晃一招,想从斜地里夺路逃走,被一人拦住去路,另一人并不上前,略一挥袖,一丝银光从袖中飞出,快如闪电,一声轻响,正好击在杜晋雨脑门正中的“百会**”上,杜晋雨全身一震,登时气绝,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晨星,走!”黑衣人向另一人说道。二人在水面几个起落,来到岸边。其中一人拿掉头罩,只见他剑眉薄唇,齿皓朱纯,却是闪电。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次还不错,我们算是提前完成任务,余下几天时间我们可以到处玩玩。晨星,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他说着蹲在水边洗手。
晨星用水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神情淡然地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哪儿也不去,我回总部。”说毕,打了一个唿哨,少时,一匹马从远处跑近,晨星翻身上马,说了一句:“闪电,我走了!”就催马驰去。
闪电望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摇摇头道:“哼,总部总部,天天待在总部,也不嫌闷得慌,看来她们说得不错,真的是个呆子。”
弹指一挥间,晨星进入杀手教已过了数月,初见教主时,她尚有一股宁死不屈的傲气,但这数月的杀手生涯让她知道:杀手这一行和别的买卖一样,有人需要,他们才去做,父母也不知是得罪谁了,才有人买通杀手教的人去杀他们,和教主其实并无太多直接的关系。
做了这一行,也知道杀手有诸多无奈,对当晚刺杀父母那二人的恨意已减轻了许多,一时间没了仇人,几年的日思夜想,精心准备全落了空,生活顿时像没了目标一样,满腹的仇恨无从发泄,只烧得五脏六腑都痛,但却又无可奈何,那一腔少年人的豪气,只能被狠狠地压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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