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二 颜容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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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我在想颜回是不是面部神经失调,他就一直笑着,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走在前头,走的不紧不慢。
好几次我走快几步,到他前头,阻了他的脚步,看着他。我想他不会不懂我眼里的意思。
他看着我,微笑更大,而后从我身边走过,继续拉着我,是先前的步调。
“你不是饿了吗?这附近又没吃饭的地方,还得翻几个山头。这样走要几时到?”我终于不用眼神示意,直接粗声问出。
我关心的不是他吃不吃饭的事,关心的是他吃完饭要说的事。
“若是一直能这样走,倒宁愿这一生不吃饭了。”他回头略略一瞧我,眸闪了闪又转身去。
颜回果然不正常了。
“宁儿,日都当空了,你真不饿?”
“不饿。”我不耐煩,催道,“你饿了就走快点。”
他一笑,终于快了脚程。
日落时分,终于见到了名副其实的路,见到了人烟。要知道,白天可都是自己在开路,说精确点,是颜回在开路。
有驿站,一面书有“茶”的旗挑的老高。
没多少客人,只三两位。
这样的地方当然拿不出什么精致美食,于是一壶茶,几个馒头,几碟几乎看不出什么形状的点心摆上桌。
颜回拿了馒头,嚼了几口,停了下来。“宁儿?”他担心道,“你真不饿?一天没吃,宁儿还是将就下,明就可到大镇,就有宁儿喜欢吃的。”
他知道我容易肚子饿,他以为我不吃是因为挑食。
不是我不吃,而是吃了就吐掉,吃多少吐多少,而且还是吐的空空,什么都没装进肚里还要倒赔胃酸。吃时的感觉是很好,这呕吐的感觉我是再也不想尝试,在宁安殿有虚无监督是没法子。所幸这一直造反的胃并不完全排斥流食,不然可真就活活饿死。
胃里空空,说不饿是假,比起呕吐,我宁可不吃。
颜回的目光让人郁的慌,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跪下求我吃饭。只得拿过一个馒头,捏了一角就着茶送入口中,我期待着发生奇迹,求着这胃配合点。尽量慢慢嚼,慢慢咽入喉,我不想这么快引起胃的注意。
“宁儿,是我不好,忘了带宁儿喜欢吃的。”颜回一脸愧疚。
不禁无语。
他以为我这慢嚼细咽是因为讨厌吃这些干粮。也对,以往我吃东西狼吞虎咽,他是见过的,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他,怎地就不会想人会改性的啊。
眉一皱,我停下咀嚼:“你能不能不说话,吃快点。”
他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埋头吃起来。
他的吃相从来优雅,跟景容那伙人一个德性。现在虽然吃的这么拼命,那姿态还是比我好看许多。
瞧着他吃东西,倒忘了吃手里的馒头。
“宁儿?”他笑着抬头。
“嗯。”定了定神,我略显尴尬,胡乱掰了一块馒头塞入嘴。牙齿还没动,胃先一阵涌动。
这世界果然不会有奇迹,该怎样的还是得怎样。
速度跳离桌子,奔到不远还算偏僻之地,可怜在胃里还没呆多久的馒头重新面世,连带着粘稠的胃酸。
“宁儿?”后头人声音慌张。
手一伸,阻了他靠近。直到胃平息了,才转身:“没事,你怎的跑过来了?人家老板还以为我们吃霸王餐了。”我回过身,不远茶肆的小二正不时往这头看。
率先走了回去,后头脚步随即跟上。
颜回倒了茶,小心送到我手里:“宁儿,怎么回事?”

不管他,漱了口后问道:“吃完了?吃完了可以讲了吧,怎么没的?”我看向他空荡荡的右袖。
他正了神色:“宁儿先说。”
武林人口中沉默寡言,冷情高傲的颜回大侠竟还是一不守信用的无赖,那些武林人怎么就看不出!
“你自己答应吃完饭后说!”我盯紧他。
“宁儿先说。”他不让步,严肃的面容忽然漾开笑意,“宁儿若不说,是不想知道了。”
“稀罕嘛!你不说我也知道,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一路思前顾后,最后可能的还是他。
颜回还是无动于衷的笑,仿佛我说的完全不关他事,笑的愈发神秘。
难道不是这个答案,可除了景容,还会是谁?
我咬不准颜回是不是在装,答案**不离十是景容,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景容为什么会放颜回离开?毕竟情欢宫还从来没有叛宫者,依着景容的性子,叛宫者不会只是失去一条手臂这么简单。
我想知道的,是这其中的故事!
“才几天不见宁儿,宁儿好瘦了。”他收了笑,“是不是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他很聪明,也用猜测对付,他是打定我不说他也不说。
“嗯。”终究是我先忍不住,拣了几句解释了下。其实我也不知这胃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好像是从那夜后就成这个样子。
“多久了?”
“没注意,记不得了。”我糊弄着过去。
“我去叫他们熬点粥。”颜回说着起身。
“不用。”我拉住他,“该你说了。”
“宁儿,你真想知道?”
废话!
一个白眼。
“我七岁时就在他身边了。”他说的淡然,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很久以前,大旱连续三年,饿殍遍野。一个七岁的孩子在逃荒的人群中死了父母,死了兄弟,终于跟不住人群。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荒野撑了三天三夜,在一个黑夜里不慎跌落悬崖,命不该绝,孩子惶急中抓住了一棵伸出悬崖边的老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恍如天籁。一个天人一般的少年站在悬崖边上,站在他不远的上头。
“我可以救你。”那少年道,“只要你答应以后永远留在我身边。”
孩子求生心切,也想不了许多,虚弱的发不出声音,还是很用力地点了头。
当他双脚落地,那少年笑道:“若你以后想离开,”少年顿了顿,看着他那条僵硬的,抓了老树不知多久的手臂,“是这条手臂让你活下来,你是我救的,我自不会杀你,但到时要你条手臂也不算坏我规矩。”
七岁的孩子过上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少年教他习武,叫他谋术,教他很多,待他如兄弟。可是少年的父亲很变态,终于有一天,少年与他父亲决裂,离开孩子住了三年的地方时,少年奄奄一息。
“往后,”少年虚弱地笑,却依旧笑的周围黯然失色,“只有我和你了,颜。”
孩子跟在少年不知跟了多久,跟得忘了时间,只记得好像从来都是两人在一起,无论情欢宫这个名在江湖声名鹊起,无论少年身边围着多少人。
长大了的孩子也从来没想到过离开这个词,直到有一天,应了少年的命令带回一个传说中隐门的少主,一个十二岁就已练成绝顶武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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