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人师表教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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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霍天那白痴样,梅傲雪轻蔑的一笑,因为她知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都是钻在八股当中不能自拔,呆板木曩不在少数,被一套四书五经牢牢圈住,被一套朱熹义理牢牢捆住,让他们循规蹈矩作八股文倒是轻而易举,要但灵活机变、逢题辩题却是难之又难。
当然一些聪慧的士子生员倒是会博览群书、随机应变,但这个无赖读书人霍天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博学机敏之士。
那个隆载庆幸躲过一劫,一扫刚才的呆样,幸灾乐祸的看着霍天。
霍天心中顿时大恼,都是他连累自己,还敢幸灾乐祸?伸手一指隆载,“你傻呀你,你前面有一只烤乳猪,你背后有一只饿狼,你会怎么样?”
“我?这样的话…倒是个难题,你说我是先吃烤肉的好呢?还是先跑的好呢?”隆载一愣,很为难地看了看梅傲雪,又望了望霍天,彷佛他们便一个是恶狼,一个是乳猪。
“我说你就是一头猪,只记着吃,乳猪这次吃不到,下次还有机会吃,你要是被狼吃了,就是一车子烤乳猪你也甭想吃了……傻冒儿,命和烤肉哪个重要?”霍天怜悯的看着这个笨蛋。
“对呀,对呀,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隆载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称是。
霍天无奈地撇了撇嘴,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
梅傲雪看了看霍天,表情像是从没见过一般,转头又对隆载循序教导道:“诸事皆通也,择物不外舍小而逐大,何为大?德、信、义三者也。何为德?宽人容人也,旺财你知道为何吗?”说着又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旺财身上。
旺财一晕,连忙求助的看着霍天,霍天立即骂道:“你怎么也这么笨哪!比如你有个棒棒糖,隆载要抢,你该怎么办?”
旺财小胸脯一挺,狠狠地瞪了隆载一眼,“他敢抢,我就揍他。”
霍天摇了摇头,“你今天揍了他,他必定恨你,下次说不定会叫上别人一起抢你的糖,然后再将你打一顿。”
旺财想想也是,迟疑半晌道:“那他抢我就给他!”
霍天叹气道:“唉,你怎么就不明白了……他若是抢,你就先把他揍一顿,打服他,然后对他说:‘你想吃就直接问我要,我高兴就会给你,强抢就只有挨揍。’然后分一半棒棒糖给他,这样他就对你既惧怕且尊敬,什么都听你的,这样你们甚至可以一起去抢其他人的棒棒糖,这便是你们先生所说的德!”说完眼神瞄向梅傲雪,很是轻藐与不屑。
一干学生有如醍醐灌顶,顿然醒悟,齐齐点头,梅傲雪看了一眼霍天,继续说道:“何为信?信守承诺也!怀忠,你说说信为何为大?”梅傲雪说完看着霍天,好像问的对象倒是他。
那个叫怀忠的学生怯怯地站起来,也不回答,直接可怜巴巴的看着霍天。
救人救到底吧,霍天继续说道:“你爹今天买回家一把棒棒糖,说每天只许给你吃一个……”
怀忠忙打断话茬,小嘴一撅,:“我爹才不会这么小气只给我一个呢,我想吃,我爹就叫人直接把卖糖的货郎叫家里,我想吃多少吃多少。”
霍天一拍书案:“你脑袋被门夹啦?我是说比方,比方懂吗?算啦,咱们换一个话题,这次不是棒棒糖,改烤乳猪!”
怀忠纳闷道:“我家的厨子每天都做烤乳猪啊!”
“燕窝?”
“我家有四麻袋!”怀忠诧然道。
“鱼翅?”
“我家有三面缸!”怀忠不解道。
……
“巧克力!”
“巧克力?巧克力是什么?好吃吗?”
“……”
~~~
“哦,对了,那个…荔枝!”这个时代南北运输不便,就是你再有钱,也不可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果然,怀忠立即拍手道:“荔枝我知道,特别好吃,可惜上次我爹就给我拿回几颗,还说是广东臬台大人快马送的!”
霍天擦一把汗,这次总算对上路子了,释然道:“要是荔枝的话,你会怎么做?”
“老爹既然不在,那我就一口气吃光呗!”
“这就错了,你吃光了,你爹回来知道,当然不会打你骂你,但你爹就认定你是个无信之人,以后再拿回荔枝来,想吃这么多就难了!这就是信!”

怀忠歪头想了想,恍然道:“哦,我知道,原来信就是骗得别人相信我!我懂了!”
“不是骗,是压制自己的,让别人信任你!”霍天解释道。
“哦,这倒是挺难的,不过只要能多吃荔枝,我忍的住。”怀忠咽了咽口水说道。
一通问答,整个书堂早已吵成一锅粥了,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以前梅傲雪上课虽然讲的也都是作人处世之理,但大多都是之乎者也,圣人名言,道理倒是深刻,奈何学生们一个个听得云里雾里,听过就忘,可今天霍天这番“乳猪棒棒糖的”一通乱讲,倒是让学生们记忆深刻,同时也理解更为透彻。
梅傲雪听到满书堂都是“乳猪棒棒糖”的争论,知道这课是没法上下去了,一卷课本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生们如获大释一般一声欢呼,纷纷跑出书堂,当然都不忘向讲台上的先生行礼。
霍天看见梅傲雪扫向他的眼神有点不怀好意,知道今天的课算是被自己搅黄了,此时若不走,又得一顿好打。
正当霍天混在学生里向外溜的时候,只听见梅傲雪清脆的声音:“那个霍…公子,请留步。”
霍天一怵,转过身来,四下瞄看木棍放在哪里,当他发现梅小姐今天没带木棍时,这才长出一口气,有持无恐坐在梅傲雪面前看着她,嘿嘿一笑:“小姐唤我何事?”
“公子门楣何第?”这是在问霍天的学历了。
“嗯……也就中了个进士而已啊!”在梅傲雪面前,霍天自尊心格外强,所以就胡乱瞎编道。
“哦?那就是进士出身了!失敬失敬!”梅傲雪微微欠身算是行礼。
“只是霍公子既已月官折桂,却又为这般落魄,更何顾流落于此地呢?”梅傲雪奇怪的是,一般会试中了进士的,殿试至少也是个同进士出身,无外乎两种结果,要么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到各省去当县令,有的甚至能进翰林院。以他这么年轻,正应该是风华鼎隆,怎么会落魄到耍无赖、讹人钱财的地步?
“我是扬州人,家道也颇殷实,都是我爹……唉,不提了,不提了。”霍天想起在扬州时,花灯游船何其风流,酒楼赌坊何等快活,都是老爹一怒将自己赶到这无聊之极的乡下,想喝个花酒都找不到地方啊,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沮丧,唉声叹气起来。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梅傲雪已经看出,虽然这个霍天无赖耍滑,但他本质并不是奸佞之人,他的言谈举止也并不像普通的农匠之室出来的,所以他必定是官绅商贾家的富家子弟,而现在可能是家道中落了。
但一般商贾之家,即使突遇变故,也不会影响其子弟的仕途,除非是犯了大案而遭贬的官员,其子弟便会被连累、从此不易为官。
而现在官场黑暗,国势日糜,朝廷官府的各级官员如走马灯一般换个不休,尤其江浙一带,几个月前一个私盐案就牵扯十几位知府道台,一个个降的降贬的贬,家道也就此中落了,他吞吞吐吐的显然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贬的罪臣子弟。
梅傲雪看到他凄苦无奈的表情,以为他是心伤自己家室,心里也是一酸,见他浑身缠满绷带,心中更是一阵内疚,语气转柔道:“霍公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必太过悲痛,更不要心灰意冷就此沉沦……嗯,恕我冒昧,能否给公子指一条出路呢?”
霍天哭丧着脸,心道:我怎能不悲痛,我最大的两个心愿,一个就是回扬州喝着化酒听着小曲,可是你跟我老爹又不熟,不可能把我弄回去。第二个…就是把你搞到手,我想你也不会同意。除此之外,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好路看言呢。
梅傲雪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绣花荷包,取出一锭白银,推给霍天,“我想请你做义塾的先生,吃住皆由公出,每月纹银三两,这是十五两官银,权当五个月的纸笔之资,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霍天惊的下巴几乎掉地上,诧异的望着梅傲雪,心道:请我当教书先生?这一世别说中秀才、举人,就是院试的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你不会是想玩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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