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千恩万拜迎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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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龙看着自己的傻儿子,露出难得的笑容:“你这个兔崽子,原来你说救人的事,是真的,不是骗我的啊!”
正在一场厮杀即将开始的时刻,忽然,一声如黄莺般清亮的女孩儿声音远远传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住手!”
“大小姐来了!”
甲板上的水手们纷纷让开,从人群中走出一名身穿鹅黄长裙的清俗少女,模样虽然只有十岁,却生的十分妩媚娇美,气质素雅,一身薄裙罩着婀娜的身躯,江风吹起的裙摆犹如雾水杨柳一般飘逸。
少女直直走向霍天,对前面站着的巡检兵丁视若无物。
而众巡检却是齐齐一愣,看的眼都直了,手中钢刀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纷纷闪开两侧,好像生怕自己不小心粘污了这位纯净无暇的美玉。
刚才还防守严密的人墙,就这样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轻而易举的洞穿了。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梅傲雪,不过现在的霍天比那些巡检也好不到哪里,眼睛也直直的看着梅傲雪慢慢走了过来,慢慢将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
钟南丰也愣了半响,看到少女解霍天的绳索才反应过来,大声吼道:“那个…女子是何人,快住手,小姑娘,你不想活了?他是夹带私盐的重犯!”
梅傲雪头也不抬,朗声说道:“我放你回去,抚台大人若是问起,就说是朗桥梅家把人留下了,要人的话,让他自己来要!”
“什么?好大的口气!让巡抚大人亲自来拿人,你以为你是谁?哼!”钟南丰正要开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变得煞白:“什么?你说朗桥梅家?难道是…”
钟南丰一阵心悸,连忙大声对手下巡检喊:“快扶我下来,我要向梅大小姐磕头行礼,快啊!你们这些饭桶。”
梅傲雪拉着霍天的手走向船舷,头也不回道:“不必了,恕小女子不远送!”
钟南丰丢了犯人,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因为现在不是他办差不力的问题,而是对方背景实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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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群的镇民聚集在从码头到义塾的路上,霍天像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般,神气活现的走在队伍前面,所过之处,两边的人群跪倒一片。
老父亲霍云龙看着儿子风光的样子,心里着实高兴,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过在他看来,就算皇帝出巡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心中更有些忐忑不安,低声对儿子说道:“这么多人跪你,你要折寿的。”
霍天一个激灵,心道:“对啊,上次小林子他爹给我上了一个牌位,就害的我两次差点丢了小命,这次这么多人拜我……妈呀,那黑白无常还不站在我家门口当门神啊。”
霍天立即跑上前去,扶着面前跪着一个村民,大声说道:“大家快都起来,我霍天何德何能,休要折杀我的阳寿啊…咦?你还挺沉,我就不信扶不起来你!”
“霍先生,不是我不想起来,是我腿早断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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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义塾前面,就见一帮小伙子涌了出来,每人扛着一面花花绿绿的大旗。
最前面的隆载挥舞着大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替天行道”,兴高采烈的喊道:“大哥,终于把您盼回来了,刚才人多挤不过去,听说您和官府掐起来啦,咱们跟誓死跟随大哥,大哥看,咱们造反的家伙什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便举起义旗啊!”
霍天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边,梅傲雪脸上的微笑已经变成了冷若冰霜,瞪着霍天的眼神彷佛在说:“我交给你的是一群学生,现在全改土匪了?”
这还没完,旺才又举着第二面大旗蹦了出来,上书“除暴安良”
林子国挺着“劫富济贫”
接着是“均田地,分牛羊”
然后是“迎霍天,不纳粮”
……
直到怀忠扛着一面“反清复明”屁颠屁颠跑过来,忍无可忍的霍天一脚把他踢到水塘里去,大声吼道:“把他给我浸猪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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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镇民们才兴高采烈的各回各家,学生们也被梅傲雪赶回了住处,而她却没有离开,招呼霍天父子坐下来。

梅傲雪端起茶茗轻轻泯了一口,淡淡道:“贤伯可知官府陷害你的真正缘由?”
霍云龙重重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我那畜生儿子对我将家产分于阿天心有怨恨,故而串通那傅绳勋老贼陷害于我!”(傅绳勋时任江苏巡抚)
梅傲雪微微一笑:“贤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您是候补四品顶戴,诬陷您夹带私盐可不是容易的,地方上需要经过盐政、按察使司、抚台、制台,之后抚台须报与吏部,按察使司须报与刑部,经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所得案卷衔吏部案卷报与皇上,这样至少需要三个月,如果加上分巡道、巡按御史提审则需要更长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其中变故多多,您在官场交游又广,难保不会横出枝节。”
“再说,这诬陷夹带私盐之举也是破绽极多,数目又是如此之大,上面一旦细查起来,岂不又有变故?他一个堂堂巡抚担如此大的风险,恐怕绝不仅仅为了您的家产!”
霍云龙惊异她一个小姑娘懂得如此之多,不过细想起来,她说的却是丝丝入理,如果说霍涯那畜生许了好处给傅绳勋,那至少得付出霍家一半以上的家产才够巡抚傅绳勋冒这么大的风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霍涯倒不如分一半家产给他弟弟了。
但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其他解释呢?
霍云龙想的一阵头大,连忙侧身抱拳道:“请梅小姐明示!”
梅傲雪微微一笑道:“恕小女子冒昧,敢问这几年,您向朝廷的报效捐输有多少呢?”
霍云龙面现难色:“要说十几年前,行盐利润丰厚,我霍家每年上交盐课至少也有二十几万两,捐输每年也有十几万两。但是这些年,朝廷连连用兵,我两淮盐商的捐输和盐课几乎翻了五倍,无奈之下,各地盐价纷纷骤升,百姓吃不起官盐,只好吃私盐,故而私盐盛行,如此一来,官盐更是举步维艰,所以我霍家交纳的盐课和捐输已经只有不足二十万两了。”
梅傲雪点了点头道:“朝廷用兵一向倚重盐赋,据我看查,现在私盐的销量已经是官盐三倍有余,也就是说,朝廷每年就要失去四百万两的盐赋,您说,朝廷会坐视不管吗?”
霍天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私盐盛行了,朝廷不去管,倒向我们官盐下刀子,这是什么意思?
霍云龙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忽然道:“梅小姐是说,朝廷要取消官盐?”
梅傲雪缓缓点了点头:“取消官盐,也就无所谓什么私盐了,到时只要敞开各地盐场,由盐场的场商把持盐窝,无运盐的运商从中牟利,更无各地总商哄抬盐价,只要在盐场设置赋税所,无论任何人都可以运盐买卖,那私盐就不禁自绝,不仅朝廷赋税大增,各地盐价也会趋于稳定。”
霍云龙听得冷汗直冒,颤声道:“那我等盐商岂不是要断了生路,这几百年的引岸行盐岂不是就此绝了!”
梅傲雪同情的看着霍云龙:“所以朝廷怕盐商听到这个消息,寻衅闹事扰乱盐市,故而先拿您开了刀。”
霍云龙一听这话,顿时颓然靠在椅子上,目光变得呆滞:“朝廷要杀我?真是朝廷要杀我,我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天下虽大,却无我霍某人的一席藏身之地啊!”
梅傲雪摇了摇头道:“朝廷是绝不想杀您的,若杀了您,必将惹得天下商人寒了报效之心,朝廷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将您压制,不能扰乱盐市。而真正想杀您的是江苏巡抚傅绳勋,他只要顺着朝廷的意思将您拿办,随便编排一个偶感风寒而死、不堪牢狱而死,全凭他的一句话,这样他既能顺了朝廷的意,又能席卷您的家产,一举两得而已。”
这时早已气的面无人色的霍天,一拍大腿怒吼道:“该杀的傅绳勋,想要我爹的命,老子我先要了你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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