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呼喊声，在场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不用任何人说，全都下意识的往东面跑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一团扑向烈火的飞蛾。
跑了没有一里路，只见所有人齐刷刷的定住了脚步，霍天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前面的堤坝上，在十几丈长的背水坡上出现了一股股喷出的水柱，水柱湍急而猛烈，好像一个个白色的龙头，水头猛地砸在堤内的地面上，发出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震的人肝胆俱裂。
人群前面的郑老汉，仰天长叹一声，“水龙王的须子已经伸进来了，看来这次是定要收我们走啦。”
一直生活在长江边上的霍天，知道这叫管涌，是洪水在堤坝内部钻出的一条条通道，而堤坝一旦出现管涌，就意味着溃堤就在眼前了。
如果是现代，堤坝是用混凝土浇注而成，即使一处发生溃堤，一般不会危机到整个堤坝，但现在是清朝，这槽镇的堤坝是泥土石块堆积而成，如果一处堤坝被撕开裂口，整个大堤就会很快土崩瓦解了。
大雨倾盆，浇灌在众人脸上，却没有一人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堤坝上的几千人，此时竟是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呆视着波涛滚滚的河面，人人都知道溃堤就在眼前，人人都知道已经毫无办法了，人人也都在等着生死存亡的那一刻。
霍天心里焦急万分，奇怪这些村民为何还不赶快去堵管涌，当即三两步挤过人群，一把脱下身上的长衫，向镇民大声喊道：“你们愣什么？还快不把衣服脱下来包上泥土，堵住管涌啊！”
人群依旧鸦雀无声，眼睛都有些呆滞了，只有郑老汉摇了摇头，用几乎哭腔说道：“水龙王的须子已经伸进来了，不带走几百条人命是不会收回去的，霍先生，你还是留些力气，说不定水龙王看你是读书人，不会带你走。”
“愚昧！”霍天心里“啐”了一声，“什么鸟龙王，你们想死，老子还不想死呢！”
霍天一转身，也不去理会有无人帮他，独自一溜小跑下了背水坡，双手并用，从泥里挖出一大块粘土，放在衣服上，一把一把，专找那些掺杂沙石的泥块，不一刻，便堆满了一件衣服。
这时，旺才和隆载等学生们也跟到身后，一个个学着霍天的样，脱下衣服包裹砂土。
五十几个包临时做成的沙袋，同时叠在两个管涌口处，虽然水头很急，冲掉了几袋沙袋，但两处的水头立时便消弱了不少，已经由喷射改为流淌了。
霍天等人一看有效，顿时信心大增，又跑下堤坡装沙袋，很快的，第二批沙袋又螺了起来，有三处的管涌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但是学生们此时已经脱的只剩一条衬裤。
看着还有五条水柱喷射着，学生们面面相觑，“难不成连最后一条衬裤也用上？”
霍天一把脱下唯一的一条衬裤，大声对学生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的这么在乎？都给我脱！”
隆载嘿嘿一笑，毫不羞涩的率先脱下衬裤，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只听哗啦一声，一片雪白的出现在倾盆的大雨之中，在漆黑的堤坝上显得格外醒目。
又有两处管涌被堵住了，但是沙袋再也没有了，还有三处管涌在喷射着水柱，并且已经明显有扩大的趋势，已到万分危机的时刻了。
正在此刻，忽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霍先生！”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啦！”
大堤上一阵骚动，人群分开，一个身着蓑衣的少女裂开人群而出，不是别人，正是霍天朝思暮想的梅傲雪。
郑老汉连忙走到梅傲雪近前，微微躬身道：“大小姐，这水龙王收人，若是斩断龙须，怕要惹怒龙王啊…”
梅傲雪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喝道：“不惹怒水龙王，它就肯放过我们？与其它收我们，不如我们收服它，所有人听着，学霍先生的样儿，快护堤！”
没有人敢于违抗梅傲雪的命令，人群纷纷跑下堤坡，学着霍天开始堵管涌。
但是已经晚了，还剩最后的一处管涌，竟然扩大到水缸一般粗细了，短衣长衫做成的沙包刚一砸到管涌口上，立即便被激喷的水流冲的不见踪影了，根本无法堵住管涌。
第一轮沙包用完了，三个喷口不但没有堵住，似乎还扩大了不少，所有人都呆住了，郑老汉怔怔的自言自语道：“龙须都被斩断了，这么粗的，难道是…龙鞭？”
这时，霍天却光着站在迎水坡上望着浩瀚的河面发呆。身后传来梅傲雪的声音：“霍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霍天闻声吓得捂着往地上一蹲，连连叫道：“小姐别过来，我这儿光着呢，那个…有碍视听。”
梅傲雪背朝着霍天，苦笑着摇了摇头，“霍先生，刚才多亏你及时解救，但是不能功亏一篑啊，大堤上这么多人，一旦溃堤，一个都活不了，该怎么办，全靠先生你了。”
霍天其实早就想到办法了，迟迟不肯说不来，是因为这个办法要想成功，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得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梅傲雪见霍天不答话，急得猛一转身，顿足道：“你快说话啊，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了？没办法你就走开，别在这里等死！”
霍天闻言心头火起，“老子最恨的就是被女人瞧不起，你这是激我，是逼我死啊，好，好，好，你也逼我死，那我就死给你看！”他猛地站起身来面向梅傲雪，大声吼道：“办法我有，不过有个条件！”
梅傲雪冷不丁被他一吼，震的怔了一怔，当看见赤身叉着腰的霍天站在自己面前，吓得一闭眼急忙扭头，说道：“什么条件，你快说！”
“你得嫁给我！”霍天看到梅傲雪尴尬的情形，心中却是一阵快感，能如此羞辱这个高高在上的美女，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梅傲雪一愣。
“答不答应我？快说！”
梅傲雪这才对霍天刚才的话反应过来，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愤怒，气道：“你这个无赖，这个时候还说这混帐话来，与趁火打劫有何分别？”
霍天见她恼怒，心中一阵畅快，哈哈大笑一声，忽然转身对村民们大声喊道：“这管涌已经堵不住了，大家准备好沙包到堤坝上来，只要看见我在水里的招手，立即把所有沙袋向我砸，都他妈的听见了没有！”
霍天最后几声几乎就是怒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义凛然，自己不是一向都胆小如鼠吗？自己不是一向都损人利己吗？自己不是一向只作坏事吗？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梅傲雪刚才句话吗？不是。
难道回忆起父亲那深恶痛绝的训斥吗？也不是。
难道是时时浮现在眼前的大哥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吗？更不是。
但，也许都是。
霍天心里乱极了，看着大群人向他涌来，彷佛是一片幻觉，耳边却听见梅傲雪撕心裂肺的呼喊：“霍先生，不要跳下去…”
～～～
夏日夜晚的河水依旧冰冷，激的霍天一阵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刚才在岸上已经大致看出了管涌的源头，所以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潜水下去。
霍天闭着眼睛，顶着水流，身体尽量紧贴坝壁，双手摸索着可供着力的石棱水草，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据水流的方向判断管涌源头的具体位置。
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霍天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牵引向一边，一脑袋扎进水洞之中，整个身子几乎全被吸了进去。
霍天惊的魂不附体，心道这次是真玩完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