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奸诈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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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在众人退出大殿后,快步走下御案,扑通一声跪在伍子胥面前,唬得伍子胥大惊失色,历来只有臣跪君,焉有君跪臣的道理?
伍子胥跟着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频频向夫差叩头,连说:“臣不敢、臣该死、臣惶恐、臣……”整个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语无伦次!
“嘿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夫差心里暗笑,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正色阻止了伍子胥的叩头动作,诚恳地说道:“相国,孤知错了!”
伍子胥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大王从来就刚愎自用,纵使有错,也绝不会承认的,何时变得这么知错能改了?定是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到:“大王英明盖世,未尝有大错,大王过滤了。”
即使这样,伍子胥也不愿欺骗大王,的确有错,又不能说,只得用“没有大错”来敷衍一下,这就是说,其实你还是有错的!
“不,相国!孤不该被越君臣驯服的模样迷惑而忘记父仇!此其一;不该不听相国忠言,宠信奸佞小人伯噽,致使朝政日坏,此其二;不该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使百姓负担加重,国库日益空虚,此其三;不该耽于玩乐,忽视朝政,微有小恙,两月不朝,此其四;不该……”
正在夫差滔滔不绝历数己过时,伍子胥已老泪纵横,昔日英名神武的大王回来了,激动之下,伍子胥顾不得君前失仪,打断了夫差的罪己控诉:“大王!大王虚怀若谷,一日三省己身,百姓之幸、吴国之幸、天下之幸!
正所谓,亡羊补牢,尤未晚也!愿大王励精图治,则吴称霸于天下不远矣!”随后连连叩首,涕泪横流。
夫差此时百感交集,只几句检讨,就让吴国重臣伍子胥如此感动,可见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武器还需多用啊!
效果已经达到,还需要再加一把柴,添一点火,嘿嘿,反正骂的是“夫差”,是自己附身的这个身体,因此心灵是绝没有任何阴影,何况那个“夫差”真的该骂,放着这么好的臣子不用,却去宠信什么伯噽,该骂。
想到这,夫差膝行几步,扶住不断叩拜的伍子胥,见其满头银发,眼角也已有了皱纹,一幅饱经风霜的模样,令人见之堪怜,不仅也动情道:“是孤辜负了相国重望,望相国能原谅孤一时失德!”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二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时代,就是明君圣主也难做到如此坦诚的向臣下承认自己的过失,伍子胥越发激动,连说:“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夫差见时机差不多了,遂就势扶起子胥,没办法,他不起来,伍子胥也不敢起来啊!两人把臂而站,双目对视,都不约而同的从对方的眸中发现了真诚、激动和互相扶持创一番大业的愿望。
在令内侍拿来锦垫后,二人跪坐于上,因为相离很近,两人的膝盖碰到了一起。
这大约就是以前古人流传下来的成语“促膝谈心”的来历吧!
不管内心如何活动,“谈心”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夫差趁热打铁道:“孤欲称霸天下,相国可肯助我?”
伍子胥一听,又要跪下,被夫差一把扶住,无奈,只得跪坐着回到:“老臣惶恐,练兵习武、卫国保土、驱逐窥视、助王称霸本老臣分内之责,怎敢劳大王动问?愧杀老臣了!”

夫差到此,哈哈大笑:“就让孤与相国携手,君臣同心,共谋天下霸业!”王者之威再次充溢而出。
忽然伍子胥想起了什么,连忙躬身奏道:“臣禀告大王,既要称雄天下,越王勾践不可不杀!”
“这个省得,但孤甚羡范蠡之才,若能收归己用,孤不惜放过勾践夫妇!”夫差冷静地说道。
“大王,万万不可!”伍子胥道:“天送越于吴,吴不取,乃违天意;况其内怀虎狼之心,外饰绵羊之泰,若放其归国,他日必遭之毒手,大王万万不可被勾践君臣的假相蒙蔽啊!”
现在夫差越发佩服伍子胥了,不怪是一国名臣!自己知道吴国二十年后亡于越国,是因为后世“卧薪尝胆”的典故尽人皆知,而伍子胥竟能凭眼前有限的已知情况就能判断出二十年后吴越的发展态势,真是佩服啊、佩服!
心底虽然佩服,但表面却不能露出来,还需尽力说服这位名臣,于是夫差放缓语气,徐徐说道:“相国放心,孤知道轻重。若范蠡肯降,自然待之以国士之礼,并可以放勾践夫妇为条件,离了范蠡,勾践还能有什么作为?若范蠡不降,则明年今日,就是他君臣三人的忌日!”
“大王,不可大意啊!”伍子胥再次躬身奏道:“勾践身边还有文种、诸嵇郢等一班贤臣,若尽心辅佐,越国强大也不是不可能啊!”
换了是以前的夫差,必定已是勃然大怒了,这么商量,还在劝谏,就是倚老卖老,就是不把他夫差放在眼里,可是现在的冯亮,我们的吴王夫差,可不这么想。能有一个忠直的老臣给你分析利弊,就可能让自己少犯不少错误,况且,一项命令很可能涉及千万人的性命,那可不是儿戏,连真心辅佐自己的老臣都没有信心说服,又怎么有信心把他实施下去?况且,这件事,嘿嘿,还得他来配合呢!
想到这,夫差挂上了自认为迷人的微笑,自信地说道:“正是如此,今日请相国来,就是有几件事要拜托!”
“大王有事,但请吩咐,皆份内之责,何来拜托二字?”伍子胥看到那诡异的笑容,也有了公孙雄后背发凉的感觉,连忙恭敬谦辞地回答。
“嗯,这个,请相国附耳过来!”伍子胥见大王如此神秘,颇有些疑惑的把耳朵凑过去,听凭他的大王在他耳边吹气似的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不禁喜笑颜开,连称:“大王英名!大王英名!”
随后,伍子胥沉吟片刻,忽又搔搔白首,把嘴巴凑到夫差耳边,全不顾君臣礼仪!
就这样,两个人你在我耳边吹吹气,我在你耳边吸吸风,时而蹙眉低语,时而开怀大笑,脸上均是一幅奸谋得逞的窃笑,如果有人这时看到他君臣二人的表情动作,一定会从心里发出“奸诈君臣”的感慨!
而这时正站在殿外等候召见的范蠡却无端打了一个冷战,不妙啊,怎么好像有人在算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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